第36章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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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跟硃砂坐在門外的台階上, 裏麵動靜不停兩人就沒法離開。
    不僅他們不能打擾,還要看著旁人會不會過來。
    硃砂跟胭脂偷偷說,“我看話本上, 有些下人跟主子會來偷聽新人是否真的圓房。”
    “為何?”胭脂疑惑。他跟硃砂不走是等著屋裏結束後叫水洗漱,而不是存心聽牆角。
    硃砂也沒看明白,猜測說, “下人可能就是想湊個熱鬧,主子們估計是想看看兩人感情好不好。如果圓房了,明日清晨會包個大紅包, 如果沒有, 估計會給新夫臉色看。”
    他左右看, 譚府就沒有這種事情。
    譚家長輩們正在招待跟送走客人, 花青喝多後被人扶著回自己屋了。整個譚家, 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都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幹什麽,沒有半個人狗狗祟祟湊過來聽牆角方便明日嚼舌根。
    從下人今天的行事, 其實就可以看出整個譚府平時如何。
    硃砂得意,“何況就咱家主子這身份,不圓房也沒人敢給臉色看, 而且我覺得譚府的長輩們好像都挺好的。”
    家裏的兩個主君都是溫柔型的,而且常年不在京城。府中隻有老太太一個長輩, 而老太傅又是長皇子年幼時的老師。
    仔細想想,主子除了沒能嫁給譚府嫡長女之外, 好像下嫁譚家沒有半分不好。
    硃砂托腮聽著裏麵的動靜, 食指撓了撓滾燙發熱的臉頰, 又覺得, 好像嫁給譚翰林也不錯。
    身後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 譚柚穿著中衣披著外衫,長發披在身後,溫聲跟胭脂和硃砂說,“送幾桶熱水過來。”
    廚房那邊一直是有熱水備著的,本來天就熱,主子半夜醒來可能會想沐浴,何況今晚圓房後必定會洗澡。
    胭脂站起來,目光始終落在譚柚腳前兩步遠,分寸拿捏的極好,視線不往她身上看,“是。”
    他福身退下,留硃砂守在這邊。
    譚柚並不是個孟浪的人,她出來的時候穿得很得體。胭脂不看,硃砂卻用餘光偷掃了一眼,見譚柚穿著這身都可以出去,才大大方方地看向自家新駙馬。
    “可用我伺候主子沐浴?”硃砂拍拍屁股站起來。
    “那先進來吧,問問殿下需不需要。”譚柚沒替司牧直接做主,手撫著一扇門,微微側身讓開讓硃砂進來。
    譚柚先去偏房洗漱,將屋子留給胭脂硃砂他們。
    司牧洗漱後穿著中衣坐在旁邊的圓凳上,雙手捧著白玉小碗,小口抿著裏麵解暑的酸梅湯,看胭脂跟硃砂幫他更換床單被罩和枕套。
    瞧見他們把床單遮起來,司牧臉一下子就紅了。
    “都是汗。”司牧此地無銀三百兩,紅著耳廓說,“屋裏擺了冰盆還是熱,阿柚又不讓放太多冰,怕我乍冷乍熱的再凍著,所以才出了這麽的汗。”
    ”您不用解釋,我們都懂,”硃砂湊過來,小聲問,“疼嗎?”
    他跟胭脂都是沒嫁人的宮侍,說不定這輩子都會留在司牧身邊伺候不嫁人,所以有些好奇。
    “那話本中都是疼得死去活來,說是鬆緊不合適箍的難受。”硃砂撓著滾熱的耳廓,聲音含糊不清,“可我跟胭脂在外麵聽,覺得您應該不屬於這類。”
    一聽就是比較合適的那種。
    胭脂神色正經地套枕套,連忙撇清關係,“是你在聽,我在看月亮。”
    “今晚有月亮嗎?”硃砂伸手戳他,無情地拆穿。
    胭脂瞪硃砂,“少跟主子沒大沒小的。”
    可屋裏就他們主仆三人又沒有外人,他們連司牧身上有沒有痣都知道,對司牧身體了解程度比剛成親的譚柚還清楚,怎麽就不能好奇了。
    硃砂被訓之後蔫蔫地看向司牧。
    司牧笑吟吟地朝他招手,等硃砂靠過來後,不由伸手摸他腦袋安撫兩把,“沒話本裏那麽誇張。”
    司牧聲音含含糊糊,不好意思說的過於詳細,可又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快樂,“第一次有點緊,嗯是緊張。”
    他想了想,打了個硃砂能聽懂的比方,“像是新配的鑰匙剛進入鎖裏,起初有點生澀,還不夠熟悉。”
    稍微一刺激,司牧就早早地認輸了。
    硃砂蹲在司牧腿邊,雙手虛攏成拳,昂臉給他輕輕敲腿,聽的專注又認真。
    胭脂雖沒表現出特別想聽,可司牧說的時候,他套被罩的動作明顯更輕了,像是怕蓋住誰的聲音一樣。
    司牧作為三人中頭一個出嫁做新夫的,手指摳著白玉碗,害羞又大膽,直白地說,“但之後,就很舒服了。好像鎖跟鑰匙天生就該這麽配。”
    鎖跟鑰匙嚴絲合縫,沒有半分多餘的空隙,有的隻是緊密包裹跟鑲嵌合十。
    司牧腳指頭蜷縮起來,餘光朝屋外撇,見譚柚站在廊下跟下人說話,才伸手提起褻褲褲腿一角,把自己的腳踝露出來給他們看。
    他這次是真的臉紅羞澀,話都有些說不出口,“她親我這兒。”
    剛才洗澡的時候,胭脂跟硃砂就見識到司牧身上的痕跡,胸前跟鎖骨處最多,但沒仔細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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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是司牧泡在浴桶裏,也沒給他們仔細檢查的機會。
    這會兒低頭垂眸看司牧清瘦骨感的腳踝,才發現內側有一小塊紅紅的,跟其餘地方比,這兒的骨頭多,何況司牧又瘦,就顯得腳踝上隻裹著一層薄薄的皮,紅痕不是很明顯。
    如果不是司牧提醒,硃砂看見了隻會覺得是蚊子咬完司牧自己撓紅的。
    司牧雙腿往圓凳
    虧得他以前覺得譚柚行事古板認真,人過於無趣不懂情趣,原來不懂的人是他。
    司牧這麽一說,胭脂跟硃砂連脖子都紅了。
    大家身為男子,自然知道順著腳踝往上會親到哪裏。
    司牧咬著白玉碗的碗沿,耳垂紅的快要滴血,他實在沒臉皮再告訴兩人他也這麽回親了譚柚。
    他存了十多年的臉皮,都用在這會兒了。
    胭脂跟硃砂換完床套,準備出去。
    兩人走到門前猶豫了一瞬,都在想要不要留下一人在床前守夜。司牧時常半夜驚醒,需要留一個熟悉的人守在床邊。
    隻是以前理所應當的事情,現在好像多少有那麽一點不合適了。
    胭脂跟硃砂這才有一種殿下真的嫁人了的真實感,剛才的情緒瞬間被衝淡,心情悵然若失。
    哪怕以後還是他們陪在司牧身邊,但主子最親近的人卻不再隻是他們。
    胭脂出門後等在一旁,看譚柚跟下人說話。
    “院門口那群喝醉的都各自送回府了,”下人回,“沒人鬧事,隻有幾個喝得最多的在背文章。”
    不用問姓名,譚柚都知道她說的是蘇虞。
    蘇虞喝醉後的第一件事情,是讓身邊的人都坐對麵,然後她給大家表演背誦文章。
    底下一群人,有大罵她傻逼蠢貨的,有鼓掌喝彩大聲叫好的。
    蘇虞拎著酒壺,把炫耀跟低調全都展現出七分,收斂了僅三分,所以瘋瘋癲癲的,“都是實力,沒有技巧!不要羨慕我,隻要拜師譚柚,你們也能行!”
    她醉的分不清東西南北,走路的時候都是橫著的,就這還大聲嚷,“阿柚,我一輩子的老師,我一輩子的姐妹,我一輩子的恩人!我這顆心都是阿柚的!”
    醒著的時候她不說譚柚是她老師,喝醉了才把真情實感表達出來。
    蘇婉連忙過去扶她,輕聲勸,“阿姐你小聲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當著長皇子跟阿柚的圓房夜公然跟阿柚示愛呢。”
    這不純純的找死嗎。
    “你怎麽能想的這麽下流!”蘇虞表情不滿,吐著大舌頭,拍著胸口說,“我這裏裝著的都是赤城幹淨的姐妹感情,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她扭身問白妔,因為轉身轉的太急,腳沒跟上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你說對不對!”
    白妔也喝多了,跟著附和,“對!”
    很好,跟長皇子“搶親”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蘇虞立馬將白妔奉為知己,舉著酒壺跟她碰起來。
    又喝了一圈,蘇虞再回來時,不知道跟白妔聊了什麽,伸手攬著旁邊的蘇婉,舉起手裏的酒壺跟大家說,“歡迎大家來參加我的狀元宴,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氣。”
    蘇婉,“……”
    蘇婉皺眉擔憂地看著蘇虞,感覺怎麽人還沒考秋闈呢,就已經先瘋了。
    臨近亥時末,婚宴接近尾聲。
    蘇大人臨回去前,過來把蘇虞蘇婉帶走。白大人也半扶半扛著白妔,嘴上雖訓斥,“在人前喝成這樣,成何體統!”
    可搭在白妔後腰處的手卻緊緊扶著,怕白妔摔著。
    吳嘉悅眼睜睜看著所有人都被下人或者家人領走,唯有她,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地,沒人來過問。
    “我娘呢?”吳嘉悅佯裝不在意地問譚府下人,“她是不是也喝多了?在哪兒,我帶她回去。”
    下人微微一頓,“吳大人開席沒多久就先回去了,太傅親自送到門口上的馬車。”
    “回去了啊……”吳嘉悅低聲呢喃。
    她緩慢吸氣吐氣,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收緊成拳,心頭積攢了說不出的暴躁跟怨懟。
    憑什麽別人都有家長接,唯獨她沒有?
    吳嘉悅滿身戾氣,她到底不是蘇婉那種溫吞的小白兔性子,氣的當場就要發火,腳已經準備朝地上的空酒壺踢過去。
    她覺得隻有聽見東西破碎的聲響,才能消除她滿身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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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腳都踩在滾圓的酒壺上了,吳嘉悅又慢慢把攥緊的手鬆開。
    她緩慢彎腰蹲下來,雙手捂臉,用力搓了兩把。
    她怎麽能在譚柚院門口犯渾,在譚柚新婚之夜把她院裏弄得一片狼藉呢。
    吳府嫡長女蹲在那兒,情緒明顯不對,沒一個人敢上前去說話,包括她自己的下人。
    譚府滿院喜慶熱鬧的火紅燈籠下,唯有吳嘉悅自己一人,蹲在寂靜無人的墨院門口,明亮的燈籠光亮將她輕輕瘦瘦的影子縮成一團,隻籠罩著她自己。
    “主子交代了,說您跟蘇家兩位白府那位,可以直接住在客房裏,那邊已經提前收拾好了你們四人的房間。”譚府下人到底還是大著膽子輕聲說,“自然,您若是不願意,我們便單獨派馬車送您回去。”
    “我等會兒再走,”吳嘉悅伸手把麵前的酒壺撿起來,“我醒醒酒。”
    她半彎著腰,把院門口滿地酒壺挨個撿起來抱在懷裏,聲音沒什麽情緒,“我們造的,我幫著收拾。”
    吳嘉悅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嫡長女,從小到大沒幹過粗活的人,她就連喝酒都可以不用自己親手拿酒杯,可這會兒,卻彎著腰在譚柚院門口認真地撿滿地瓷瓶酒壺。
    她不知道自己是想找個借口在譚府多逗留一會兒,還是單純不想回去,反正她覺得把狼藉的院門口收拾完,心裏平靜了很多。
    吳嘉悅沒蘇虞白妔喝得多,她的身份就導致她在外麵不能隨意大醉,生怕醉酒之後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被有人之人聽去,更怕被人稀裏糊塗的套了話。
    母親總罵她無用廢物,沒能為吳府做出點什麽有效貢獻,可吳嘉悅也在自己能做到的範圍內,為這個家考慮了。
    吳嘉悅心想,也許她就是無能吧,注定不能繼承吳府,不能幫母親擔起扶持皇女的擔子,不能在皇上那邊做一個有用的助力。
    既然這樣,那她不如安心學習考個功名出來,將來靠自己的能力入朝為官。有多大本事,她就吃多大的碗,既不用看母親臉色,也不用想著吳府利益,她就做個隻忠心朝堂的人。
    如果以後吳府真有個萬一,她也能成為大家最後的退路。不敢說別的,至少……能活著吧。
    這麽一想,吳嘉悅突然覺得天地寬闊了許多,原本逼仄迷茫的未來瞬間敞亮清晰起來。
    四人中,她像是最後才找到路的人,原本的不踏實感頃刻間消散,像是終於將雙腳踩在了地上。
    於是譚府下人眼睜睜看著吳府嫡長女,撿酒壺撿的越來越激動越來越興奮,最後輕鬆的笑起來。
    眾人茫然……又害怕。
    吳府嫡長女不會是受什麽刺激,瘋了吧?!
    吳嘉悅是最後走的,墨院門口幾乎是她一人在收拾,“我頭回覺得,偶爾幹點活出出汗能讓人心情暢快。”
    但僅限於偶爾。
    下人將院門口發生的事情如數告訴譚柚,包括蘇虞的話跟吳嘉悅撿酒壺。
    譚柚沉默了一瞬,也不是很能理解這兩人的行為,隻道:“她們開心就好。”
    不理解,但是她尊重。
    譚柚聽見身後的房門打開,扭頭朝後看,見胭脂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她,這才跟下人說,“花青喝了不少,夜裏仔細照顧著。”
    “是。”
    下人離開,譚柚朝胭脂走過來,眼睛看向屋裏,微微皺眉,“怎麽了,可是殿下哪裏不舒服?”
    胭脂搖頭,福禮道:“駙馬,殿下時常夜中驚醒難得睡上一個整覺,還望駙馬臨時前能將屋裏的燭台熄滅,不要有光。”
    胭脂自然知道龍鳳喜燭要點一夜,於是他說,“蠟燭放在淨室裏了,屋裏隻點了尋常的燈。”
    雖然聽起來不合規矩,可胭脂不講理的覺得,他們主子就是規矩。
    譚柚倒是沒有任何異議,“好。”
    她回到屋裏的時候,司牧正坐在桌邊在玩桌上的那個瓢,粉嫩的指尖摁著一端再忽然鬆開,看瓢在桌上左右晃動。
    “我讓胭脂準備了果子酒,”司牧瞧見譚柚進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將瓢分給她一個,“來?”
    成親的最後一道流程,喝合巹酒。
    兩人同飲一巹,寓意著她們猶如合在一起的瓢,成為一個完成的巹瓜,從此妻夫為一體。
    自然,原本帶有苦味寓意著妻夫“同甘共苦患難與共”的酒被司牧換成甜甜的果酒。
    他跟譚柚碰了碰瓢瓜,眉眼彎彎,“我們定會像這果酒一般,清清甜甜回味無窮。”
    司牧吃了太多的苦,現在隻想要點甜的。
    譚柚笑,伸手將他臉邊碎發挽回耳後,溫聲說,“少喝點。”
    司牧發現譚柚這個人不管是做事還是吃喝,好像心裏都有個度,比如床上那事,她就隻做兩次,先是青澀熟悉的一次,後是真正快樂的一次,再多就不做了。
    像硃砂擔心的七次,根本就不存在。
    兩人在屋裏那麽久,隻是因為做的時間長而已,並非次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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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牧抿著酒,抬眼看譚柚,有點想勾著她多來幾次。
    她太正經,他就忍不住想做不正經的那個。
    “阿柚,”司牧走過去,微微屈膝彎腰低頭將自己鑽進她端著瓢的臂彎裏,兩隻手抱著她勁瘦有力的腰,昂臉看她輕輕說,“想要。”
    他過於直白誠實,甚至身體也為此做出了反應,譚柚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拒絕。
    司牧輕咬下唇,紅著白淨的小臉就這麽乖乖地看著她,等她給。
    十六歲的少年,剛開過葷的年紀,被布料輕輕蹭過都能有狀態的年齡,哪裏忍得住。
    譚柚想跟司牧說,他體虛,今天又是頭次,過度“合巹”不好。
    但被他溫熱又滾燙的體溫緊緊貼著,譚柚那個“不”字怎麽都說不出口。
    就像他問她要荔枝那次一樣,譚柚輕抿了下唇,柔聲說,“最後一次。”
    司牧立馬開心起來,“好~”
    他貪歡,喜歡的糖會總想吃,喜歡的事總不厭其煩的要硃砂演給他看,喜歡的人總忍不住貼在一起。
    譚柚覺得,司牧可能是曾經擁有某物的時候沒把握住,才造成他現在這種頗有些“及時行樂”“貪婪占有”的性子。
    隻要他確定是他的,他就會跟隻貓一樣,四仰八叉地占有,並且不許別人覬覦,隻要有人稍微越界,他就會炸毛弓腰。
    譚柚輕輕吻司牧滿是汗水的鼻尖跟額頭,低啞的嗓音溫柔的告訴他,“我們有許多的時間,可以長久的在一起。”
    滿腹文采跟墨水的譚翰林,這會兒對著顴骨緋紅的司牧,說出來的卻是最樸實最有煙火氣的承諾,“我會陪殿下四季三餐,殿下不要不安。你我都是彼此獨有的,不會分給旁人。”
    所以他不必這麽貪婪的索取,像是怕一鬆手她就走了。
    司牧眼睛紅紅的看著譚柚,伸出潮濕的指尖描繪她臉部輪廓線條,軟軟地問,“那今天還有嗎?”
    “……沒了。”譚柚鼻尖抵著他的鼻尖,“不要貪歡。”
    司牧笑。
    兩人重新洗漱後躺下,譚柚將床頭幾步遠燈架上的燭台吹滅,抹黑緩慢地走到床邊休息。
    司牧早已疲憊地熟睡過去。他今天精神滿滿了一天,算是將所有精力耗完,這會兒睡得格外沉。
    隻是他依舊將薄被拉過頭頂,把自己蜷縮進去側躺著睡。
    譚柚跟他不同,譚柚睡得板正,手腳規矩,被子更是隻蓋到胸口。
    兩人睡著,司牧本來疲憊到不肯再動一下的腦子忽然感覺到光亮。
    司牧感覺到明亮通天的火光映亮了他所住的沁鳳宮,這宮殿是他病重後搬來的,冬暖夏涼,不該突然熱起來。
    火光過於刺眼,司牧掙紮著睜開眼睛,便看見火勢已經蔓延到他寢殿門外,火舌映亮半間屋子,從門縫跟窗戶縫隙往裏麵舔舐。
    濃濃的煙味鑽進來,司牧幾乎剛開口便嗆咳起來,他拿過床頭的巾帕遮住口鼻,眼睛卻被熏得生疼酸澀。
    “來人咳咳……”
    司牧病了半年了,一直在喝漆黑酸苦的藥湯,愣是不見好轉。
    他每日連飯都極少吃,但藥卻是一碗接著一碗,苦到他差點哭出來,時常喝完就趴在床邊幹嘔。
    司牧問過很多次,太醫都說瞧不出什麽毛病,亦或者說自從他把兵權交出去後,太醫便瞧不出他生了什麽病,隻說慢慢養著,總會好的。
    可事實上,司牧身體日益消瘦虛弱,到後來幾乎連自己走動都做不到。
    司牧掙紮著從床上摔落下去,眼睛被火光跟濃煙刺痛。
    沁風宮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沒一個宮人過來,或者說外麵沒有半點聲音,連胭脂跟硃砂都不見了。
    司牧想往有水的地方爬,可他剛滾落在地上,就聽見外麵司芸的聲音。
    她悲痛絕望地朝殿內喊,“阿牧,國破了。”
    司牧瞬間愣在原地,連疼都忘了。
    司芸悲慟大哭,“敵軍已經攻到皇城,阿牧,我讓人把所有的宮侍都殺了,我大司宮中男子可以死,但不可以被辱。”
    “父君已經自縊,現在輪到你我了。”
    司芸用長劍把門砸開,司牧便看見外麵通天的火光。
    整個皇宮都是火,火光跳躍中,他似乎能聽見大司百姓痛苦哀嚎地絕望呼喊聲。
    司牧不知何時眼淚流滿了整張臉,氣血翻湧下,一口汙血吐出來。
    大司,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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