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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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止是中秋, 同時也是秋闈結束的日子。
    蘇虞勾著吳嘉悅的肩膀從考場出來就看見了譚柚,激動地仿佛見了老母親的雞崽,狂奔而來,“阿柚!”
    結果胳膊張開到了跟前, 才看見從譚柚背後馬車裏露出來的小腦袋。
    司牧眉眼彎彎地看著蘇虞。
    蘇虞抽了口涼氣, 立馬停住腳, 動作絲滑流暢地扭身往後轉, 企圖返回考場。
    “殿下,殿下跟阿柚一起來了!”蘇虞壓低聲音跟迎麵而來的吳嘉悅說, 震驚到桃花眼變成杏眼。
    她們幾個還真沒怎麽見過司牧,心中對他的情緒從最開始的怕,到後來的敬。
    但再敬, 未來最大的上峰就在麵前, 蘇虞也慌啊。
    吳嘉悅見過司牧,但她更慌。
    兩人互相勾著肩膀,難得和諧地說笑起來。
    “哎呀你交卷了啊。”
    “好巧你也是,要不然回去再檢查兩眼?”
    “好哇好哇。”
    譚柚笑,雙手搭在身後,“進不去了。”
    出考場的那一刻, 就不能再回去。
    蘇虞這才蔫蔫地過來,跟吳嘉悅一起打起精神, 朝馬車裏的人恭敬行禮,“見過殿下。”
    蘇虞用眼神譴責譚柚,“你出門怎麽能帶夫郎呢!考慮過我們幼小又孤獨的心靈將會受到多大的創傷嗎!”
    “你們看阿柚做什麽?”司牧托腮問。
    他語氣輕輕軟軟,像是格外溫柔, 但蘇虞就是感覺到身上涼嗖嗖的。
    秋天都來的這麽快嗎。
    “看阿柚好看, ”蘇虞哈哈笑著伸手抱譚柚, “好幾天沒見,感覺像是過了好幾年,我都想她了嗚嗚嗚。”
    這話說的倒是真情實感。
    “想你幫我們對答案。”蘇虞說,“快快快,找個地方,趁我還沒忘完,趕緊對一遍答案。”
    她感覺這記性是保鮮的,離考場越遠忘的越快,等回家洗個澡吃塊月餅,說不定都忘完了。
    幾人等蘇婉跟白妔出來,便一起坐馬車前方譚府。
    而貢院門口,晚幾步前來接人的吳府轎子,“……”
    噯?人呢?
    譚府馬車裏,白妔跟蘇婉幾乎屏住呼吸坐著,腰背挺直目視前方,兩張臉都快被自己憋紅了。
    “別緊張,我又不吃人,”司牧茫然地看向譚柚,“阿柚,我今天很凶嗎?”
    不凶,但別人對他的怕跟敬和他長相無關。
    等馬車到譚府門口時,蘇白蘇吳四人才算沒了最初的緊張,可還是放不開。
    直到司牧去跟譚主君和沈氏做鮮肉月餅,蘇虞等人才放鬆下來。
    為了記住考題內容跟自己的答案,蘇虞連茅房都沒去,憋得在書案前走來走去。
    “我去了再回來就忘了,”蘇虞臉憋得通紅,桃花眼中沁出水霧,“快點,求你了,趕緊記。”
    譚柚將四人記下的內容拚湊一下,差不多就是今年秋闈的考卷。
    蘇虞去完茅房回來,整個人格外放鬆,幾乎癱在譚柚的椅子裏,“我覺得我考的還行,你們呢?”
    白妔也撓著後脖頸,“我答得也不錯,這是我幾次考試以來,最有把握的一次。”
    蘇婉輕聲說,“應該還好吧。”
    吳嘉悅跟著點頭,“的確不難。”
    她們四人這麽說,譚柚便笑了,“先不管這個,今日中秋,都回去休息。”
    譚柚示意花青將東西拿進來,“你們師公為你們準備了中秋禮物,帶回去吧。”
    蘇虞等人對視一眼,“師公?師公!”
    蘇虞燙著屁股一般,從椅子上彈坐起來。
    殿下居然為她們準備了禮物?!
    蘇虞有種驚嚇之後的狂喜感,“我我我這還沒有功名就收到殿下的禮物了我娘知道不得樂瘋了!”
    “適合裱起來嗎?”白妔問,“我想把我家族譜貼在上麵。”
    蘇婉雖然文靜,但明顯也很期待。
    吳嘉悅嗤笑她們沒出息。
    蘇虞挑眉嘿笑,朝她伸出手,“你有出息,你那份給我。”
    吳嘉悅抬手把她的爪子拍下去,“不行。”
    今天到底是比較特殊,譚柚不好留她們在府上吃晚飯,便給她們準備了中秋禮物。
    其實兩天前,蘇府跟白府就送了中秋賀禮過來,不是官場送禮走動,而是以家長身份對譚柚這個老師送的一點中秋心意。
    蘇家送的是蘇主君拿手的豬肉鍋盔,白府送的是金秋早開的桂花做的桂花糕,兩種司牧都愛吃。
    蘇白蘇吳四人朝譚柚行了個學生禮,“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除了她們四個,今日基本所有考生都出了考場。
    花青送吳嘉悅回來,還從外麵帶來一件有趣的事情,說是那日在貢院門口跟譚柚爭辯的考生,當真結伴去長皇子府跟長皇子賠禮去了。
    她們不該沒有證據便將人定罪,她們說到做到,出了考場便結伴前去。
    結果到了長皇子府,才發現司牧不住這兒。
    考生們不由愣住。
    她們以為司牧身為長皇子,自然住在最富貴堂皇的府邸中才是,結果人家是跟妻主住,而所謂已經修葺後的長皇子府,也屬實一般般。
    “殿下,也沒傳說中那麽奢靡愛享受啊。”
    “就是,這府也沒修的多光鮮,可能是因為不常住吧。”
    “聽聞殿下需要熬夜批折子,想來是沒時間出來。”
    既然沒人,她們就有些不知道去哪兒的茫然感。
    去譚府,有點不合適,而且會打擾到老太傅。
    但是不去,這歉又沒道。
    最後,幾人決定,上街吆喝,幫長皇子殿下平了起初的罵名。
    司牧的名聲,也是從這裏開始,在
    同為考生的安從鳳,今日也從考場出來。
    考完一身輕鬆,她這顆心也就慢慢癢起來。
    跟需要負責任的客棧小公子比,顯然還是筆墨紙硯鋪子裏的青郎更適合調情。
    她毫不猶豫地往那間鋪子走,結果瞧見了柳府馬車。
    安從鳳心頭微微一動,站在門口等了片刻,便見到柳盛錦從裏麵出來。
    安從鳳下意識整理儀容。
    “謝過郎君。”柳盛錦沒辦法在府裏燒紙錢,隻能變著法子從這種書鋪中買些黃紙。
    好在掌櫃夫郎人好不嫌棄晦氣,這才幫他拿到。
    柳盛錦抱一些,翠微抱一些,可能是東西多走動的時候蹭到哪裏,掛在腰上的荷包就這麽掉下來。
    “公子。”安從鳳覺得這是天賜良機,趕緊撿起荷包上前喊住柳盛錦,“你的荷包掉了。”
    安從鳳桃花眼含笑,專注地看著柳盛錦,將手裏荷包朝前微微遞過去,很是風度文雅,“應該是你的。”
    她的每一分笑都拿捏的恰到好處,連寂寞的人夫青郎都把持不住。
    結果——
    柳盛錦隻看了一眼,便淡聲道:“謝謝,你認錯了,不是我的。”
    翠微也跟著往後看,“主子……”
    那分明是你的荷包啊。
    是柳盛錦親手一針一針繡出來,說要送給譚學士的。翠微以為是柳盛錦沒看清,正要說話,就被他掃了一眼。
    柳盛錦的視線在安從鳳臉上沒有半分停留,瞥了一眼荷包,再次道:“對不起,你認錯了,我沒有荷包。”
    他抬腳往前走,根本不打算再要那個荷包。
    既然譚橙不要,又被別人撿起來摸過,柳盛錦便不想再拿回來。
    柳盛錦上了馬車,直接回府。
    他清冷淡漠疏離的模樣,沒因為安從鳳的桃花眼更為深邃而改變半分。
    柳府馬車離開後,安從鳳嘴角笑意淡去,手指攥緊荷包,隨後鬆手往路邊泥坑裏隨便一扔。
    一個庶子而已,得意什麽。
    若是柳家還有利用價值,娶就娶了。
    現在柳家不如以前,柳盛錦這樣的,她也就看看玩玩,娶還是得娶國公府的公子,那才是她的登雲梯。
    安從鳳進了鋪子,天色擦黑才出來,畢竟她想看一看京城的中秋夜。
    京城的中秋跟別處比起來,太熱鬧了,任何來京城科考的考生都不願意錯過今日。
    整條主街,全部掛滿紅燈籠,站在二樓遠遠望去,一眼竟看不到盡頭,宛如一條火紅的遊龍。
    街上更是熱鬧,猶如白晝。
    雜耍的,猜燈謎的,賣燈籠的,還有平地而起幾層樓高的燈籠展,各種各樣讓人目不暇接。
    考生靠在酒樓二樓喝酒對詩,舉杯邀請明月一同品嚐,好不意氣。
    還有聽曲的,說笑的,各種都有。
    秋闈後的第一日,無疑是放縱肆意的,連安從鳳一個比較謹慎的人,因為在柳盛錦那兒碰了冷壁,都沒忍住攬住一位花魁喝起酒。
    跟別處熱鬧的氛圍不同,吳府就很板正嚴肅,中秋也沒有半分喜慶活潑感,一板一眼的,像是為了中秋而中秋。
    瞧見吳嘉悅回來,吳思圓也沒多說什麽,瞥到她手裏宮中的禮盒,也沒多問。
    吳嘉悅明明還沒成家,但就已經有一種跟她娘分開過的感覺。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她還是自己做了盞燈籠,最後托人送往譚府,是她給譚柚和司牧的回禮——
    一盞“早生貴女百年好合”燈。
    燈,圓潤,明亮。
    “燈是好燈。”司牧點著下巴看,“但我還沒懷上。”
    所以才祝福“早生”。
    譚柚笑著讓人將燈籠好好收起來,這是吳嘉悅的心意,甚是貴重。
    “開飯啦開飯啦~”
    譚母抱著酒壇子喊。
    院子裏在看燈的譚橙譚柚司牧這才過來。
    桌子就擺在院中,方便賞月。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說笑起來。
    因為譚橙不配合,最後兩位爹爹妥協,把給她娶夫的事情往後延遲。但既然京中無事,譚母她們中秋之後可能就要回青水省了。
    下次再見,最早是過年,最晚可就說不準。
    “今天咱們好好喝一杯。”
    譚母敬兩位女兒,“我娘就拜托你倆照顧了。”
    譚橙跟譚柚回,“我們爹,就拜托給您了。”
    “一群小孩子。”老太太嗬嗬笑,招呼男眷們,“不要管她們,吃咱們自己的。”
    譚母酒量是真一般,三杯下肚,說話就開始吐字不清,“我,幸虧有你倆,我、我的榮幸。尤其是橙子,辛苦了。”
    譚母趴在譚橙肩上,“娘其實很心疼你。”
    眼見著氣氛要開始感傷,就聽譚母吸著鼻子說,“全家就你一人還單著,娘卻有兩個,娘好心疼你啊。”
    譚橙,“……”
    譚橙剛才端起來的酒,又放了回去,順帶把譚母推到譚柚身上。
    這沉重的母愛,她承受不起。
    “柚子啊,”譚母抱著譚柚,“娘的小柚子啊,你小時候可沒少遭罪,現在總算是好了,好了哇。”
    譚柚拍拍譚母寬實的後背,越過她,抬手跟譚橙碰了碰酒杯,姐妹倆一切盡在酒水中。
    老太太哼了兩句曲,見司牧愛聽,笑著又多哼了幾句,“你這孩子,到家裏可還習慣啊?”
    她也喝多了,一身酒氣。
    司牧眉眼彎彎,乖巧懂事,“習慣,也喜歡。”
    “那就好。”老太太拍拍司牧的手背,“今夜就好好休息,往後,就忙了啊。”
    院內秋桂已經有暗香,不出一個月,香氣將會飄滿京城。
    一家人先是喝酒吃飯,後是賞月猜燈謎,等回去睡覺時,已經子時。
    譚柚雙手搭在背後,走得四穩八平,沒有半分醉態。
    司牧歪頭看她。
    譚柚笑,停住腳步抬手摸摸他的臉。她一抬手,司牧就知道她其實醉了。
    平日裏的譚柚,很少在外麵主動做這種舉動。
    “司牧。”
    譚柚掌根托著司牧的臉,垂眸看他,還是頭回當著他的麵喚他的名字。
    司牧抬眼看她,眼裏倒映著譚柚溫柔的笑意。
    她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情話?”
    司牧一愣,直眨巴眼睛,輕輕搖頭。
    譚柚偏頭吻他,聲音在唇齒間交換,“那我現在跟你說。”
    “我喜歡你。”
    “第一眼見到你,便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