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哥，你明天記得來喲。”
    “肖哥，我回去找找我的書哈，要是沒找到你也會教我的吧？”
    孩子最會順著杆子往上爬了，離開的時候，一口一個肖哥，一口一個沈叔，生怕兩位老師反悔。
    肖明揚像是趕嗡嗡嗡的蚊子那樣：“你們走吧，再不走，我明天就……”
    話還沒說完，孩子們一哄而散，瞬間跑個沒影。
    “嚴小歡！小心點，看車！”肖明揚扯著嗓子喊。
    他現在終於明白他媽唐老師這些年有多不容易了！
    翌日晚飯後。
    嚴小歡拿起書本外走。
    嚴媽媽奇怪看他：“去哪兒？”平常這個時候都是去打遊戲的啊，說也說過了，罵也罵過了，她隻等開學後一次性收拾。
    “打遊戲啊！”嚴小歡換鞋。
    但想起昨天沈昭和他們說的話，他猶豫了下，出門前又衝沙發旁，從背後抱了一下自家媽媽：“媽，我打完就回來。”
    嚴媽媽聽到“嘭”的關門聲，才回神。
    孩子今天吃錯藥了？
    不行，她得跟去看看這孩子又鬧什麽幺蛾子！
    顧細一家也準時出門。
    她叮囑道：“要是聽不明白，盡管問肖老板。你不會，或許其他人也一樣不會呢，所以大膽點，沒事的。”
    沈昭點頭。
    事實上，他還是有點恍惚。他竟然要在網吧補課？如果不是親身參與，他都覺得這是騙局。
    到了明揚網吧，顧細透過玻璃牆麵，一眼看到醒目的黑板。
    沈青鬆正在裏麵和肖明揚一起擺正位置。
    既然這是她提議的，那麽自然她也不能讓肖明揚吃虧，昨晚回去就在路上訂了教具，可不能拖延了孩子們的課程。
    “肖老板，辛苦了！”
    她熟門熟路取出網吧裏的、杯子，給肖明揚倒了一杯自家煮的酸梅湯：“嚐嚐。”
    肖明揚咕咚咕咚喝完，正想感慨一下顧細貼心，卻發現沈青鬆不僅有酸梅湯喝，還有人幫忙擦汗。
    他哼唧道：“嗬，不就是有媳婦嗎？等我找到女朋友，我也在你們麵前這樣幹。”
    “那等你找到再說。”沈青鬆補上一刀。
    肖明揚啞口無言：……太可惡了！
    他看向沈昭，“你爸媽平時在家也這樣？”
    沈昭對這種行為已經習以為常，他默默點頭，繼續皺眉看書，上麵每一個字都認識，但組合起來怎麽就不認識了呢？
    “沈昭！”嚴小歡咋咋呼呼衝進來，“肖哥，沈叔，顧阿姨好！”
    顧細遞過一杯酸梅湯：“來！”
    說話間，其他幾個小孩也陸續到來，大家都很守時，生怕肖明揚反悔，不教他們厲害的操作。
    顧細的酸梅湯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歡迎，但人氣無法超過肖明揚和沈青鬆，到點上課，她悄悄退了出去。
    一出去，差點嚇一跳。
    門口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往裏望。
    “請問你是沈昭的媽媽？”嚴小歡媽媽嚴荷驚訝卻小聲地說。
    周圍幾人都投來恍然大悟的目光。
    顧細猜測：“你們是裏麵幾個孩子的家長？”
    眾人紛紛點頭，七嘴八舌討論。
    “那小兔崽子今天竟然帶上他破破爛爛的課本出門了，我問他幹嘛，他說來打遊戲，帶遊戲幹嘛帶課本啊？”
    “我也是，暑假多少天了，也沒見他拿出過暑假作業，今天竟然拿了，還帶出去了，簡直是天上下紅雨。”
    “所以，這網吧改成補習班了？”
    顧細哭笑不得，將來龍去脈說清楚。
    “我的天啊，這年輕老板竟然是985大學生？”
    “大學生怎麽開網吧？”
    “大學生怎麽不能開網吧？人家也要掙錢。報紙上不是說現在大學擴招，以後的大學生可能就不值錢了嗎？”
    眼看家長們重點專業，顧細趕緊拉回來：“我一開始也是試探問肖老板能不能這樣做，結果肖老板說，他也很擔心孩子們的學習，爽快答應了。今天我就買了教具過來。”
    她也不能讓肖明揚和他當冤大頭，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
    “要是嚴小歡真的願意學，我可以給肖老板補課費。”嚴荷當即道。她是單親媽媽，平時要上班，要管孩子，難免力有不及，也正是心疼孩子沒有爸爸，她才沒強硬製止孩子上網。
    “的，我也可以給補課費。”
    “應該的，想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做家教可不容易，算起來，還是我家小子賺了。”有家長嘿嘿笑出聲。
    有這態度，顧細放心了，別把肖明揚當免費勞動力使還理所當然。她原本就打算給補習費用，現在其他家長一起給，肖明揚應該就不會拒絕了。
    “對了，沈昭媽媽，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和肖老板有這交情，拉了一把我們幾個孩子，現在他們也不會乖乖學習。”嚴荷感謝道。
    “是！這話說得在理。”
    顧細擺擺手，“我們交換一下姓名吧，以後稱呼起來更方便。”
    她先是顧細，然後才是沈青鬆妻子，沈昭媽媽。
    就像沈昭，他先是他自己，然後才是她和沈青鬆的兒子。
    幾個家長在孩子們回家前走了，說是不能讓孩子們知道，以後嘚瑟起來沒完。
    顧細好笑，家長和孩子的關係有時真的像是跳雙人舞，你進我退，你退我進。
    回家的路上，沈昭突然問：“媽，既然你和爸爸說我健康快樂就行，那為什麽又要我好好學習呢？”
    他今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顧細笑了，首先肯定了孩子的思考：“說明你長大了，懂得想得更多。”
    “不過，孩子，我和你爸爸是這麽希望，但你一輩子都活在我們的期望裏嗎？難道你就沒有自己的衝動，自己的期望，自己的夢想？你將來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顧細的問題把沈昭給問倒了。
    他抿抿唇，實話實說：“我還沒想過。”自己還沒想得那麽長遠。
    顧細輕輕一笑：“沒關係，慢慢想，可能一年，可能五年，可能十年，甚至是一輩子，都行。”
    “但如果你沒找到你真正想做的事，就什麽都不做嗎？”
    沈昭下意識搖頭。
    “是的，我們要提前有所準備，這樣才不會浪費時間，”顧細遊刃有餘和孩子溝通。“比如，萬一你二十五歲想清楚了，想成為科學家，孩子，科學家是有學曆要求的，那你是從頭開始讀書好呢，還是你已經讀到了大學，甚至考了研究生更方便呢？”
    沈昭認真傾聽，不知不覺跟著顧細描繪的方向思考下來。
    “當然是讀了書更方便。”
    回答完，沈昭似乎有點明白了。
    顧細又道：“有比如，你說你沒有這麽大的夢想，隻想要開一個小商店，足夠溫飽就行，那你也需要學會算術，學會寫字，學會分析盈虧吧？甚至於你都沒有商鋪，需要租別人的鋪子，那你也得看得懂別人的合同，不至於被騙，是不是？”
    “就像肖老板，他喜歡計算機，通過努力，現在能跟國內最優秀的行業人才一起學習，你說，他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沈昭點頭。
    當然高興，肖老板說到大學生活時，眼睛在發光。
    “所以，你現在學習，並不是為了取悅爸爸媽媽，而是為了你自己而學。”
    “你現在的付出，是為了以後能有更自由的選擇。”
    晚風徐徐，顧細的話隨著輕風一起安撫著沈昭。
    他靜靜地走在路上，似乎能看到未來一步步地朝他走來，踏實又安心。
    沈青鬆工作真的忙，於是乎，顧細和沈昭一起去電器城逛了。
    “昨晚熱不熱？”顧細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問沈昭。
    沈昭搖頭，“還好。”
    “其實，多安台風扇也行，”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房子畢竟是租來的，我們裝了空調……”
    “放心吧，我提前問了唐老師，她說可以裝，等將來我們搬走了，空調留下來，她也會折價給錢我們，不虧。而且我們自己買新的，用著放心。”
    “那電費……”
    顧細好笑：“小管家，要不你給我們每天記賬吧，其實算下來，每個月的開銷真的不算多。”
    沈昭連忙搖頭。
    “就這麽辦。”但這次顧細前所未來地強勢，“這是我們的家，你應該對我們的家庭情況有充分的了解。”
    “就從買電器開始。”
    電器城的東西琳琅滿目，顧細鍾情於很多國產品牌，很多牌子的質量很強，甚至於過了十幾二十年也沒問題。
    空調、洗衣機是必備的，燒水壺來兩個。顧細大手一揮：“給錢吧！”
    沈昭點頭。
    沒辦法，他這個臨時上任的管家已經在盡量電器城前掌握了財政大權，現在他包裏就放著一遝錢幣，搞得他把包放在胸前，緊緊抱住。
    他雷厲風行的媽媽說，以後隻要他在，就是他給錢，回去之後，還得把存折放在他那裏。
    沈昭非常希望他爸沈青鬆能立刻回來，管管媽媽吧！
    讓他一個小孩子管錢，也太心大了！
    師傅上門送貨，安裝好電器，沈昭開始記賬，不過，當他看到存折裏存款時，的確鬆了口氣。
    十萬塊，這裏麵的錢其實還比不上他從前十幾年零花錢的總和，但是自從他開始跟著顧細去買菜，對生活中的物價有一定認知後，發現最起碼他們家真的吃喝不愁。
    顧細輕飄飄道：“哦，對了，這隻是一部分，我和你爸還買了股票什麽的，用作投資。”
    沈昭瞪大眼睛。
    股票！
    他爸媽竟然會買股票？！
    小巷子裏的人，他爸媽不是老實人嗎，而且他們哪裏有時間去研究股市。
    從前他也聽過養父母投錢進股市，可那是聘請了職業人士，普通家庭投錢進，風險真的不小。
    萬一虧了，那……
    他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顧細發現這孩子平時表情酷酷的，但此時不知腦補了什麽，表情多變極了，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抿嘴，光是這幾秒鍾，九宮格都能填滿。
    見孩子實在擔心，她寬慰：“到現在為止，沒虧，賺了。”
    她和沈青鬆都不貪心的人，會及時收手。
    這個世界也有好幾個國酒品牌，等到了九月份，如果國酒品牌某台真的上了，他們就準備長期持有這個股票，其他陸續拋掉。
    沈昭緩慢咽下口氣，點頭。
    他深呼吸，心裏默默道：不是他的錢，不是他的錢……
    就像他的養父母，養父和養母都是分別管他們自己的錢，每次吵架，養父都會跟養母道：“當初結婚時說好了，這份錢我怎麽造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不著。”
    這些錢都是他爸媽賺的，現在他隻不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記賬機器，爸媽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這麽一想，他覺得容易接受多了。
    等他長大了，找份穩定的工作，如果到時父母把錢虧沒了，至少還有他。
    從前的沈昭花錢如流水，現在的沈昭是時刻覺得家裏要破產，要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