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陌生的山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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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扶清將謝寧輕輕地轉過來麵對自己, 她的表情僵在臉上。
他卻似視而不見般,從容不迫地把妝奩放到梳妝桌上麵打開,“你瞧瞧, 這裏麵的東西, 你可會用?”
妝奩裏麵有不少東西。
謝寧放眼看去能瞧見色澤潤白的玉簪粉,還有用來描眉的銅黛、螺子黛等等,看起來就像尋常的胭脂水粉。
在穿書前, 她作為一個還算挺時髦的現代女性,自然是會化妝的。
於是點頭:“會用的。”
許扶清淡淡地嗯了一聲,抬手拿過玉簪粉,彎下腰,將它細細地擦到謝寧臉上,溫柔道:“它們是我找雲嬤拿的。”
雲嬤是剛剛在門口帶頭叩首的那名老婦人。
謝寧不知道許扶清口中的雲嬤是誰,但也沒打算問,意識到許扶清要做什麽,思來想去,還是再重申一遍。
“我會用的, 我來就行,不必勞煩小夫子了。”謝寧算是怕了他了。
等了幾秒, 她沒得到回答, 瞬間收聲。
許扶清似沒聽見一樣,手中的粉一下一下地擦過謝寧細膩皮膚, 很是專心, 眼神卻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叫人坐立不安。
對上謝寧投過來的疑惑視線,他細心入微地給她擦著粉, 含笑道:“聽說這兒的女子都用這個。”
話一頓, 少年麵白似玉的臉在一眨眼間變得麵無表情, 幽黑的眼珠子一轉不轉地注視著謝寧。
許扶清指間的動作沒停,寸寸掠過,轉瞬唇角又奇異地勾出一抹笑,“我以前也用過。”
就算他不說,謝寧也知道他用過。
銅鏡裏麵的少女皮膚越來越白,不太正常的膚色。
謝寧看著感覺不對勁兒,玉簪粉的作用大概類似於粉底遮瑕美白,是古代人化妝中必不可少的一樣物品。
但他給她用的玉簪粉實在是太多了,就像把整瓶粉底液都用上了,導致整張臉白得不正常,跟脖子顏色有些分層,一看便覺不自然。
不過,這樣的妝容她似乎在哪裏見過。
對了,自己霎時茅塞頓開,就是在許扶清的記憶裏見過。
他母親貌似很熱衷給他化那種醜到不能再醜的妝,就像跳梁小醜一樣,若不是小時的許扶清五官姣好,肯定更難看。
謝寧視線沒離開過鏡麵。
她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了,斟酌著言辭道:“小夫子,你不覺得擦得太多玉簪粉了嗎?其實,臉塗得太白了,也不好看的。”
此時,玉簪粉擦到了她的額頭,力度輕柔。
許扶清神情認真地緩緩搖頭,玉簪粉順著謝寧的鼻梁擦下去,蹭過唇角,沒遺留任何地方。
就連細小的絨毛也徹底蓋住。
“沒有啊,就是要這樣才好看。”他撲完玉簪粉,又揀起螺子黛,湊得更近看她。
就是要白。
像死屍的那種白,才更好看。
燭火搖曳,許扶清細長的五指插.進謝寧的頭發,捧住她的腦後勺,固定住,再微微抬起,他帶著鬆木香的呼吸落到她頰邊。
螺子黛輕輕地描過謝寧的眉毛。
謝寧眨了下眼,纖翹的睫毛掃過許扶清的手指,他沒理會,她又眨了一下眼,睫毛再次掃過指間。
癢。
他動作微微一頓,螺子黛稍微離開了點兒她的眉毛,直起身子說:“謝寧,要不,我把你的睫毛都拔.掉吧?你的太長了,總是戳到我。”
聽到這話,謝寧瞪大雙眼,死死地盯住許扶清。
拔他個頭!睫毛是可以隨便亂拔的嗎?
還有,什麽叫太長了總是戳到他,簡直是虎狼之詞,她小臉通紅,腦子裏飛快閃過的畫麵都是以前在粉.色.網.站才能看到的東西。
謝寧頂著才描到一半的眉毛,態度堅決地大聲說:“不行不行不行!睫毛不能拔,絕對不能拔!”
說到最後,她猛地記起許扶清這個人物可是原著裏冷漠無情、隨心所欲的大反派。
自己竟然大聲吼他了......
謝寧有一絲絲慫了,清了清嗓子,不敢直視著他,聲音逐漸小下去,嘟囔著控訴。
“真的不可以,小夫子你就忍忍吧。”
“不然疼的是我,又不是你。”她默默地又補一句。
一聲舒緩空靈的笑聲落到謝寧耳側,伴隨而來的是許扶清略低的嗓音,他眼底純淨,點頭,“好,不拔就不拔,我忍一下。”
“……”謝寧眼皮不受控製地跳了一下,悄悄地瞄了許扶清一眼,心想,怎麽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許扶清顯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拿著螺子黛,又彎下腰。
他腰間的紅色腰帶自然地垂下來,紅色中衣的腰帶跟外衣腰帶不一樣,比較細,像一根紅線,恰好落到謝寧乖巧地搭在腿上的手背。
她縮了縮手。
卻還是沒有躲開那輕輕晃動的紅色腰帶。
接下來,謝寧沒有再說話,像個木頭人般地坐著,忽然,頭頂傳來許扶清的聲音,“張一下嘴。”
胭脂紙在昏黃的燈下紅得綺麗,他兩指夾著它往她唇瓣送,後者猶豫了一下,張開嘴巴,胭脂紙被放到唇縫隙之間。
“含住。”許扶清調整了一下胭脂紙的位置。
好麻煩,謝寧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認命地含住隻在電視劇看過的胭脂紙。胭脂紙散發著一陣淡淡的香味。
他正拿著胭脂紙的外角,眼底倒映的也隻有她。
謝寧一直都知道狐狸眼挺好看的,沒想到許扶清的更好看,眼尾微微往上翹,目光流轉間會隱隱透著魅惑。
“抿一抿。”在她出神的時候,許扶清將胭脂紙往裏塞了塞。
謝寧聽話地用力抿了一下唇。
不知為何,謝寧看著今晚的許扶清,想到了自己的大學室友的男朋友。
對方曾給謝寧的室友,也就是他的女朋友化妝,特地去學過的,化出來的妝又自然又美,她都自認為不如。
時間慢慢地過去。
到化妝的最後一步驟,就是貼花鈿,許扶清將摸過胭脂紙的手仔細地洗了一遍,再擦幹淨,又拿起形狀似血滴的花鈿。
他端看了謝寧良久,又把花鈿放回了妝奩。
並沒貼花鈿,因為她眉間有粉色的胎記,若不仔細看,跟普通花鈿沒太大的差別,甚至比花鈿更漂亮。
謝寧呆呆地看著銅鏡裏如同換了一張臉的自己,幾乎想尖叫。
我滴乖乖,這怎麽那麽像死人妝?
許扶清合上妝奩,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覆上她的臉,隔著一層厚到不能再厚的玉簪粉,泛冷的指尖撫摸著皮膚。
指腹慢慢地被染了一抹白。
謝寧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反正她是看到了,還有理由懷疑,隻要自己一動,臉就會簌簌地掉粉。
“謝寧,你看,是不是很好看?”許扶清眼皮下垂,仿佛是真的沒瞧見指下的玉簪粉,輕聲地問她。
聽言,謝寧眉頭無意識地一皺。
少年下巴輕輕地擱到謝寧的另一頭肩上,看了看銅鏡裏的兩張臉。
他側臉不小心碰到她,也沾了點玉簪粉,狐狸眼彎起來,麵帶微笑,換了一指尖去撫平她皺起來的眉。
“小時候,我也經常化成這樣呢。”
指尖拿過朱砂筆,沾了沾紅墨,筆尖落到謝寧微露出來的鎖骨,許扶清垂目畫著花兒,氣息噴灑。
她雙肩因受刺激微微拱起。
素雪千水裙微垂,堆滯著。
他一邊畫著花兒,一邊說:“不過我覺得這個妝化在我臉上不好看,但卻覺得應該也會很適合你,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很適合。”
謝寧聲音幹澀,忽脫口而出問:“小夫子,你是不是打算在明天把我喂給蠱蟲?”
朱砂筆停了停,在鎖骨窩落下一滴深深的紅。
紅蔓延開。
許扶清抬眼看她的表情,朱砂筆又動了,順著鎖骨而下,筆下的花瓣綻開,他笑出聲,柔著嗓音反問:“你為何會覺得我會在明天把你喂給蠱蟲?”
謝寧看著他輪廓分明的臉,眼睫飛快地眨了三下。
“我覺得你會挑一個好日子。”
朱砂筆又沾了沾紅墨水,許扶清的頭放低了一些,蒼白的指尖很是靈活,語氣平淡。
“是嗎,那你認為明天是什麽好日子?”
他垂眸看東西時,睫毛低著,生出的扇型陰影投落在高挺鼻梁兩側。
謝寧跟許扶清麵對麵,眼神情不自禁地放到那處,“明天是小夫子的生辰,自然而然是個好日子。”
許扶清嫌礙事,拉了一下,素雪千水裙更垂了,堆滯成曇花,她心口顫了顫,朱砂筆落到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白玉上方。
白襯得紅墨水畫成的花兒更豔。
沉默了一會兒,他微微彎起眉眼,若有所思道:“你倒是第一個認為我的生辰是好日子的人。”
怎麽會呢?
謝寧從許扶清的記憶裏看到過許正卿的一些行為,瞧著應該是真心喜歡他這個兒子的,如此一來,怎會不好好地慶祝他的生辰?
“你猜對一半,我的確是要挑個好日子,不過,明天可不是什麽好日子。”
朱砂筆又回到鎖骨,緩慢地描繪著,許扶清笑著又說:“所以不是明天,你不用那麽著急,該來的會來的。”
聽到不是明天,謝寧總算暫時鬆口氣,都懶得糾正那句‘你不用那麽著急’,她才不急,但不跟他一般見識。
明天她的小命還在就成。
可如果不是明天的話,他大半夜拉自己化什麽妝?謝寧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一幅畫作好了,但紅墨水尚未徹底幹透,所以許扶清冰涼的長指沿著花兒的邊緣撫摸而過,視線又放到銅鏡上麵,目光溫柔地看謝寧。
“可以了,我們現在開始吧。”
他緩緩地斂下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