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陌生的山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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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她的事?關她屁事啊?
    謝寧踹完後, 連忙往後麵退了幾步,不是誇張,剛剛那人衝出來的癲狂樣子真的很像她在現代看過的喪屍片裏麵的喪屍。
    她抬腿踹過去是本能。
    如今看來之前在攬天書院學的一些三腳貓功夫也不是無用的。
    隻是前幾次要不就是被藥迷住腿軟無力和遇上像許扶清那樣武功高的人, 要不就是腳踝被鎖鏈拴住,連半點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看身型和著裝,倒在地上的男子很像昨晚拿鐵鏈拴住自己的人。
    他被踹倒後在地上滾了好幾滾,哀嚎不止, 可是喉嚨發出的聲音無比沙啞,似被什麽東西損傷了聲帶一樣。
    難聽得很。
    謝寧聽得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環顧左右,撿起了一根樹枝防身,畢竟自己沒有佩劍。
    等男子翻過身露出正臉時,她有幾分想吐。
    陽光下,他的舌頭拚命地伸出嘴巴, 如燙嘴般, 充滿紅血絲的眼球呆滯, 血肉模糊的臉已經開始潰爛,仔細一看, 上麵爬了不少醜陋的蠱蟲。
    確實跟電視劇的喪屍差別不大。
    男子被踹倒在地的時候撞到石頭,腿受傷了。
    所以他站不起來,卻還是掙紮著往她這個方向爬過來,嘴裏怨恨地念叨著,“你們這些下等人、下等人, 我要殺了你們!”
    謝寧下意識地想拔腿就跑。
    可才跑沒幾步,她見許扶清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又不得不挪回去, 眼瞄著還在爬的男子。
    “他, 他怎麽了?”謝寧扯了扯他的衣角。
    即便她在上大學時選修過心理學,現下一點兒也用不上。
    話說許扶清的腦回路異常新奇,從尋常心理學角度去剖析是根本行不通,謝寧隻能時不時的換位思考,強行地把自己代進他。
    男子又爬近了些。
    謝寧拿著樹枝指他,站到水缸後麵,咽了咽,忍住惡心,“那個,你別爬過來了啊!”
    這個小動作乍一看有點兒滑稽。
    許扶清看了一眼她手中攥住的樹枝,莞爾一笑,指尖沿著水缸邊緣輕輕地轉了一圈,這才道:“你怕他作甚,他傷害不了你了。”
    聽不太明白的謝寧抬起眼跟許扶清對上視線。
    “?”她這次是真的越發看不透他了。
    少年走了過來,彎腰湊到她耳畔,似咬耳朵說悄悄話那樣,眼睛卻看著正在爬行的男子,“你知道他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
    屬於許扶清的氣息落到謝寧附近,她的耳朵輕微地癢。
    謝寧不假思索道:“是因為他吃下去的那隻蠱蟲?”
    他的手順著她手臂而下,輕點到指尖,取下那根樹枝,“對啊,若是那隻蠱蟲進入的是你的身體,那麽你就會變成他現在的樣子。”
    有一種蠱,隻要進入了人的體內便會接二連三地生出新的蠱蟲,充斥滿全身上下,啃食著血肉。
    令人皮膚潰爛而死。
    少年的嗓音是不變的溫柔。
    可謝寧卻聽得毛骨悚然,昨晚她是第一次見這名男子,又沒有得罪他,對方竟然就能那麽狠毒地給自己下這種蠱,太可怕了。
    聽見蠱蟲二字,男子顫抖得更厲害,麵部神情顯得愈加猙獰。
    “許、許扶清,你跟你父親一樣,都是以色相勾人的卑賤醃臢下等人。”他呼吸艱難,卻還不忘辱罵。
    “他該死,你也該死!”
    其實謝寧想讓男子少罵兩句,都這幅模樣了,還嘴硬。
    不對,以色相勾人的卑賤下等人?倘若指的不是出生在書香世家、地位顯赫的許正卿,那麽指的是愛慕妹妹的秦玉?
    可,這個人怎麽會知道許扶清的親生父親是秦玉呢?
    太古怪了,太古怪了。
    好奇心促使她恨不得魂穿回去看完原著的後半卷,看有沒有提到。
    謝寧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許扶清,壓下心中震驚,張了張嘴,看著男子臉上正在蠕動的蠱蟲,好半晌才接著他剛才說的話說下去。
    “那你剛剛說的是我有事要辦。”稍作停頓,她尾音發顫地說出後半句,“是要讓我親手殺了他?”
    殺雞殺鴨殺魚還行,殺人就算了吧。
    她膽兒小,也下不了手。
    這一段時間來,看別人殺人幾乎也接受不了,都得一直在心裏麵催眠自己這裏是小說紙片人的世界,更別提親自動手了。
    簡直是要她的命兒,“我。”
    還沒等謝寧說完,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落到她唇瓣上,擋住
    “哈哈哈哈,謝寧。”
    一道莫名其妙的笑傳出,就連許扶清的狐狸眼也覆上一抹薄薄的笑,笑得清瘦的脊背微彎,他像是感歎道:“你怎麽每天都想著殺這個字?不過我告訴你,錯了,你猜錯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樣笑。
    很好看,但同樣的,也很嚇人、很莫名。
    因兩人靠得比較近,謝寧甚至能感受到許扶清笑時的胸腔.震動,蒼勁有力。
    一陣陣地,震得她腦袋發脹。
    這完全是本末倒置,他恐怕才是每天想著殺這個字的人,原著裏許扶清行事狠辣,年紀輕輕便殺人如麻。
    殺,對許扶清來說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頂多算得上隻是尋常的一個攬天書院任務。
    他......沒有任何正常人的感情。
    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謝寧瞅了眼許扶清這張出色的臉,他貌似就連正常人的其他表情也沒有,總是掛著微笑,說話時常也是聽似溫溫柔柔的語調。
    不是要殺人就好,她舔了下幹巴巴的唇,“如果不是我猜的這樣,那是什麽?”
    許扶清暫時沒回答謝寧的問題,視線劃過少女微微垂下來的睫毛。
    又想拔了,一根一根地拔下來。
    可她先前就說過不願意,那便算了。
    他視線轉落到痛苦不已的男子身上,又回落到謝寧略帶排斥的表情,好看的眉頭不知為何輕皺,用那支樹枝戳了戳男子的麵孔。
    幾條蠱蟲順勢爬上枝尖。
    謝寧看得幾欲作嘔。
    男子抬手想拍下樹枝,許扶清先他一步收回樹枝,氣得男子又連罵了幾聲,嘴巴張開時,裏麵的蠱蟲爭先恐後地蜂擁而出。
    這幅畫麵有些駭人,謝寧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了好幾聲,小臉漲得通紅。
    許扶清瞥了她一下,看不出什麽情緒,“你沒事吧?”
    “沒事。”謝寧目光緊鎖著那根樹枝,久久無法移開。
    枝尖的蠱蟲爬動著,不停地朝他握著的這一側來,樹枝並不長,蠱蟲爬動得也不慢。
    偏許扶清似沒看見般,歪過頭來問她,眉眼間瞧來單純得很,笑起來如同不諳世事的少年郎,又幹淨又純粹。
    像幽雅絕俗的曇花。
    可謝寧知道,那都是錯覺。
    他不是曇花,是妖豔、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食人花,很是危險。
    “謝寧,你看到他這樣,心情如何,有沒有一點兒開心?”許扶清忽然問,那道髒了的紅色發帶還在她袖中,此時一頭墨發披散著,襯得臉色越發蒼白。
    謝寧回過神來。
    樹枝上的蠱蟲快要爬到許扶清的手了。
    她奪過他的樹枝,往地上一扔,其中有一條蠱蟲甩到半空中又掉下泥土,叫人頭皮發麻。
    開心倒沒有,惡心倒一大堆。
    “惡心。”少女看著快要爬到自己麵前的男子,緩慢地吐出這兩個字。
    許扶清懶懶地抬起眼皮,星碎的光落入琥珀色的眼眸微顯渙散,似失去了聚焦地望著那根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的樹枝,卻又輕笑。
    “惡心?”
    謝寧收回眼,以為他誤會了,又往後退了一下,遠離男子。
    “我不是說你啊。”她解釋。
    “我知道。”許扶清淺淺地笑著,掏出一顆糖,一點一點地剝開糖紙,蒼白纖細的指骨煞是賞心悅目,“你說的是他。”
    黑色的靴子踩過男子潰爛不堪的手背。
    他將那一顆糖含進嘴裏,不顧刺耳的尖叫謾罵聲,麵色平靜,因含著東西,所以咬字有些緩。
    “可是為何呢?你為何隻感到了惡心,而不是開心?”
    又來了,謝寧發覺許扶清經常會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而那些問題又不能隨隨便便回答。
    她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因為他身上爬滿了蟲子,我看著不太舒服,有些想吐。”
    好一會兒,他才淡淡地唔了聲。
    “你為何歎氣?”許扶清指尖拂過謝寧微蹙起來的眉頭,緩緩地撫平,另一隻黑色的靴子將男子要抬起來抓向她的另一隻手也踩住。
    “……”謝寧,隨便扯了個借口,“因為站得累。”
    又問為何,有時候她真的懷疑他前世是十萬個為什麽,目光下移,看到男子被雙雙踩住手的景象,眉間又是一跳。
    想叫許扶清挪開靴子,又怕男子揮手抓自己的腳,不依不撓的。
    權衡利弊,他還是踩著吧。
    許扶清斂回手,話鋒一轉道:“一般的人都希望看到傷害過自己的人受到懲罰,然後心裏麵會開心,偏生你不一樣,謝寧,你真的很奇怪。”
    謝寧不是聖人,自然也希望看到傷害過自己的人受到該有的懲罰。
    可是現在的男子的模樣確確實實看著惡心。
    “所以,你帶我來這兒,就是單純地為了看他的狼狽樣?”謝寧微微睜大眼,顯然是有些難以置信。
    殊不知許扶清認真地點頭。
    因為男子吃了自己那條毒性強烈的蠱蟲會死,臨死前還會很痛苦。
    “我看到他們痛苦,我會很是愉悅...就好像...看到了很美好的東西。”他似琉璃般亮的眼珠輕轉,森白的牙齒咬碎糖,咽下去,笑,“原以為你也是,沒想到不是。”
    為什麽。
    為什麽呢,謝寧跟他總是不一樣,尤其是她看自己的眼神,真是好想殺了罷了,許扶清口腔內還散發著糖的甜膩氣息。
    【宿主,危險!危險!!!】係統忽然出現。
    【請注意,許扶清好感值掉一,目前為負一,危險!】
    這叫什麽事兒?好感值掉得也太突然了吧。謝寧手指微僵,抬起眼,看許扶清。
    許扶清沒躲避她的眼神,視線交匯。
    【危險!建議宿主先找個地方躲躲,許扶清好感值掉一,目前為負二。】
    “你為何要這樣看著我?”
    少年盯著謝寧,腳還踩著男子,雙眸彎起一個極其淡的笑,冰涼的指尖點上她眼皮。
    謝寧感到很無語,都有種想躺平的衝動了,“你很好看。”行了吧。
    許扶清撫摸著謝寧眼皮的指尖微頓。
    轟隆一聲,天瞬間暗沉下來,豆大的雨滴砸落,衝刷著謝寧臉上糊成一團的胭脂水粉,露出淨白的膚色。
    她感覺渾身在發燙。
    謝寧深深地吸了一口侵染在雨水中的鬆木香,雨水沿著下頜成串地滑落,唇瓣一張一合間,有雨水進去了。
    “應允他人後,又做不到,也屬於撒謊。這可是你說的。”
    還有,她貌似總是能看穿他...少年靜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