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情落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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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好奇心是無窮無盡的。
謝寧此刻對許扶清的好奇愈加強烈了,恨不得直接握住他的手,把過去的記憶都看一遍,徹底貫徹那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的名言。
但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
其中最令謝寧不安和最重要的是,許扶清對自己尚且都能這麽狠,那麽對別人,對她呢,現在也許是有一點兒興趣。
可要是他對她的興趣散去了,她的下場大概也不會比別人好多少。
世上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謝寧沒有那個自信她對許扶清來說永遠都是特別的,自己從小到大做事皆隻做比較有把握的事,沒八、九成機會,或者是贏麵很玄乎的那種一向不會選擇。
他可是原著裏無情無愛的殺人工具。
盡管這次許扶清升了好感值很叫她驚喜,但還是不能動搖自己堅定地選擇衛之玠為攻略對象不變的心。
謝寧暗暗地收好思緒,眼睛一下子還是沒能離開許扶清的手腕,緩了緩神,問“你……你為什麽要割那裏。”
會死的,她不信他不知道。
而且自殘這個詞也不太可能會出現在許扶清身上,所以一定會有理由的。
作為一個非常怕疼的人,謝寧不敢想象用刀抑或匕首等物劃手腕,那該有多疼,還會看見血液一點一點地從自己身體內流出。
在現代做體檢抽血,她都受不了。
許扶清手指輕輕地撩撥著腕間的小鈴鐺,聞言緩慢地抬起頭。
外麵日頭正旺,即便沒開門,房間也明亮,將他的臉照得蒼白不已,偏生唇瓣又紅似楓、青絲黑似墨,宛若從煉獄裏剛爬出來、重見天日的魅鬼,皮相美得豔麗卻不俗氣。
鬼向往光,但見到光後,他們卻會死。
白瑩修長指間的小鈴鐺滑落,一下一下地撞砸著其他小鈴鐺,發出一陣陣叮叮叮音,既連綿好聽,又詭異。
謝寧的視線從他的手挪到了他的臉。
許扶清狀似認真地想了想。
他目光定格在空中,也不知是在看她還是看什麽,精致的眉眼微微一挑,笑吟吟地道“這個啊,我好像忘了,真奇怪。”
這是不打算告訴她了。
謝寧沒再問下去,兩人也默契地不再提昨晚一事,她指了指房門方向,惴惴不安地說“那好吧。我得走了。”
這小心翼翼的語調聽著怎麽感覺自己在跟他偷情?謝寧皺了皺眉。
他若有所思地微笑,“嗯。”
一得到許扶清的允許,謝寧便健步如飛地跑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許扶清看了一眼門紙倒影出來的人影,低垂的眼睫下翻湧著滔天的殺意,指節叩了叩光滑的桌麵,銅鈴鐺也跟著晃動,看不仔細上麵雕刻著的精美雕紋。
接著,他沒什麽表情地倒了一杯水,喉口滾了滾,盡數喝掉。
就是今晚吧。
他等不了了。
謝寧一回到房間,應如婉就湊了上來,“謝寧,你去哪兒了?我找了你一早上。”
“沒去哪兒,就是在府上悶得慌,早上一起床就出去走走了。抱歉,讓你擔心了,以後我出去一定留張紙條或讓林府的下人轉告你。”
應如婉微微頷首,隻是還有問題,目露遲疑道“昨晚你去找夫子了?”
在回來之前就想好了說辭的謝寧臉不紅心不跳地坐下,舉起茶壺倒了杯茶,“嗯,我找小夫子說些別的事,說完就回來睡覺了。”
然後,她隨口一問“對了,你昨晚沒回來,是一直跟衛夫子在一起嗎?”
今天早上才到處地找她,說明應如婉是今天才知道她不在房間的,倘若昨晚便回房了,也不至於第二天才發現自己不見。
應如婉嗯了一聲,“我們把林府下人的口供都對了一遍,發現了一件事,他們貌似都在撒謊,有事隱瞞著我們。”
說到正事,謝寧麵容嚴肅了點兒。
不管怎麽樣,這都是攬天書院派遣下來的任務,他們是必須得完成的,不然柳如葉那頭不好交代。
她正了正色,問“什麽事?”
大家都是攬天書院的弟子,有什麽消息自然是共享的,應如婉也不會特地瞞住她,於是娓娓道來。
伺候死去的林府老爺的侍女和小廝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多年前隱退了,這是衛之玠讓沈墨玉出去調查後得知的。
而林府下人都堅持說他們是失足掉進水井裏死了。
這根本不可能,先別提一般殺手身手比常人敏捷,就說兩名武功極高的殺手在無人算計的情況下,先後掉進水井裏溺亡這個說法便挺荒謬的。
普通人能接受殺手終日地陪伴在自己身邊,也算是膽大了。
當中還有的蹊蹺之處就是林府雖是西京城裏比較出名的富商之家,但林府老爺也無須請已隱退的江湖殺手來偽裝成下人保護自己吧,而且一保護便是保護十幾年。
謝寧聽到一半,最搞不明白的就是這裏了。
除非是做過什麽虧心事,怕有人要報複自己。
不過在生意場上,這種事不少見,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代的生意人為了搶奪生意,出此下策也不是沒有先例。
可西京城的官員雖然不太作為,但也不是死的,這麽多年來,可以轟動全城上下的案件就隻有許府慘遭滅門。
難道林府老爺是怕林府日後會像許府那樣遭遇意外?
也不對,兩名殺手侍奉在他身側,到緊急時也隻能保林府的一、兩個人。
全西京城的人都知道林府老爺生前最愛林夫人和最疼林少如這個兒子了,若是到性命攸關之際,怕是寧願自己死,也不會讓人傷害他們。
隻是現在謝寧更想知道林府老爺身邊的侍女和小廝是隱退的殺手一事,林夫人和林少如是否知道。
思考半晌,她問“衛夫子怎麽說?”
應如婉看了她一眼,繼續說下去。
沈墨玉這些天接二連三地出府,就是去查這些事,昨晚他又出去一趟,則是去找負責林府老爺生前藥物的藥坊的大夫,至今未歸。
自衛之玠跟謝寧去找藥坊大夫那天過後,他就收拾包袱連夜地離開了西京城,若不是心裏有鬼,為何會這樣?
所以找回他興許是找出殺害林府老爺的凶手的關鍵。
不知道為什麽,謝寧總覺得這一連串的事情不簡單。
從他們接到第一個任務出攬天書院到林府的這個任務,貌似都跟許府多多少少有點兒關係,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故意策劃這一切一樣。
謝寧越想越覺得像一回事。
之所以她會把它們聯想起來,主要是因為上次任務的那支玉笛和這次見到了沒死的秦姝、秦玉,還有第一個任務的安府,許府當年遭滅門時,多出來的一場大火就是那安府小公子放的。
謝寧沉默了兩三秒,忽然靈光一閃,“我們去見林夫人一麵吧。”
應如婉看著她很是亮的眼睛,微微地一怔,“去見林夫人?”
“沒錯。”她站了起來。
“可是林夫人會見我們嗎?”應如婉說出了自己的憂慮,林夫人性子怪異,時常變臉,不一定願意見她們這一行人。
謝寧知道應如婉擔心的是什麽。
林夫人可能會不見衛之玠、沈墨玉,但她想林夫人會見自己的,通過上次林夫人想在晚上約自己見麵可知。
“會的。”
林府的另一間別院房間內。
林夫人坐在梳妝桌前,任由身後的侍女給自己挽發,目光微微呆滯,待見下人打手勢稟謝寧和應如婉在門口候著的時候,瞳孔兒逐漸地聚焦了。
謝寧居然肯主動來找她了?
良久,林夫人才招了招手,說話“讓她們進來吧,你們都下去,沒我的允許,不得入內。”
謝寧跟應如婉一進房間,下人們就紛紛出去了,還關上了門。
聽見關門聲,謝寧眼睫顫了一下,但麵色沒變化,行了個禮,這可是林府,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見過林夫人。”
林夫人緩緩地轉過頭,原以為是謝寧想通了,孤身一人地來找自己,結果還多帶了一個人。
視線掃到應如婉,她問她們“有事?”
謝寧上前一步,應如婉拉了拉她,“謝寧。”
昨天沈墨玉就是被林夫人推下井的,應如婉聽謝寧說過了,不理解她為什麽還要靠林夫人那麽近,若對方再發起瘋來,該如何是好。
謝寧搖搖頭,示意應如婉放心,抬眸對林夫人道“確實有一事需要林夫人相助。”
“哦?什麽事?”林夫人仿佛沒看見她們之間的小動作,也似忘記昨天發生過的事情,華服穿在身上,顯得整個人雍容華貴。
實話說,林夫人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就算是如今的年紀,也別有韻味。
謝寧環視房間一遍,“冒昧問一下,林夫人可有林老爺的畫像?”
來之前,謝寧沒跟應如婉說過來找林夫人的目的是什麽,此刻,應如婉不明所以地偏頭看著她。
提到林老爺,林夫人神色冷淡如水,唇角卻露出矛盾的溫婉笑容,不答反問“謝姑娘問這個作甚,老爺的畫像跟你們查凶手有何關係?”
這也是應如婉疑惑的地方。
謝寧笑了笑,“沒關係,就是我想看看罷了,若林夫人覺得冒犯,我便向你道聲歉就離開。”
偌大林府,便尋也尋不到一幅有關林老爺的畫卷。
林夫人安靜了一會兒,緩緩起身,走到衣櫃處,抬手拉開櫃門,望著裏麵幾秒,再拿出一幅畫卷,朝她走去,“你想看便看吧。”
謝寧接過畫卷,緩慢地展開
一名男子端坐在蘭花樹下,眼覆著一層薄薄的白紗,身形清瘦頎長,纖長十指撫著琴弦,青衣飄飄。
滿地的蘭花圍著他,隔著畫卷都貌似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別有意境。
雖看不到全臉,但隻看露出來的半張臉便知是容貌不俗、極為俊俏之人。
其實看林少如也能猜到他父親會長得很好看。
林老爺年輕時也是名美男子呢,林夫人為何就不能回頭看看他,總是守著許正卿不放啊,世間最難理清楚的莫過於情這個字了。
謝寧目光流轉在畫卷上,“林老爺生前眼睛看不見?”頓了頓,“是了,敢問林老爺叫什麽?”
林夫人別有深意地撇了她一眼,血紅的唇瓣吐出兩句話,先後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我跟他成婚不久後,他不小心瞎了雙眼睛。他叫林夢之。”
眼睛是她弄瞎的,用剪刀直接地插了進去。
溫熱的鮮血湧出來的那一刻,林夢之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她會不會離開自己,林夫人到現在都覺得他那些舉動可笑至極。
當然,這些林夫人沒告訴謝寧。
應如婉一時也看愣了,畫卷上的男子容顏的確出色,難怪林老爺和林夫人生出來的林姑娘的皮相會這麽優秀。
隻是這林老爺的命也太短了,不到四十歲便死了。
傳說林老爺十九歲便娶妻了,西京城很少人會那麽早成婚,大多是在二十幾歲,所以算很早了。
兩人婚後沒多久,林夫人便懷上了林少如,如今林少如也才十九歲。
謝寧抬頭看林夫人,莫名問“聽說林老爺極為寵愛林夫人,是嗎?”
林夫人緊緊地皺起眉,卻還是道“是又如何。”
謝寧緊盯著她的臉,上麵掛著的表情一言難盡,脫口而出道“那林夫人你為什麽能狠下心去殺了他?”
話音剛落,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啪嗒一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濃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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