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铖將空空昨天下午同喬安白聊天的全部內容仔仔細細聽了一邊, 而空空就在旁邊看著嚴铖的眸色變得越發深沉。
    “他還和你提起過他以前的事情嗎？”嚴铖詢問空空。
    “沒有哦。”空空有問必答，“提起這些事情喬喬好像不是很開心。”
    空空說完，就看著嚴铖將方才導入電腦的數據又全部刪得幹幹淨淨。
    “沒什麽事了，你自己去忙吧。”嚴铖給空空發了工作指令, 讓空空一時之間所有運行內存都被突然激活的工作數據填滿了。
    空空不得不暫時將喬喬的數據停止運行, 然後氣衝衝地跑去工作了。
    嚴铖看著遠去的空空, 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拿著手中的筆輕轉，然後無意識地在桌麵上的打印紙上麵描繪著那個帶著字母“q”圖案。
    晚上, 當他回到嚴宅的時候, 喬安白早已經睡著了。
    嚴铖看著麵前真實可觸地喬安白, 伸出手用指腹劃過喬安白的眉眼，掃過那微顫的睫羽，像是將那如同展翅欲飛的蝴蝶牢牢握在手心。
    他是坐在辦公室裏麵，通過機器人上的監控，看著喬安白入睡的。
    喬安白捧著電腦繼續一點一點修改著之前的方案, 還時不時下床微微拉開窗簾往窗外看去, 然後失落地再次回到床上，最終在打了無數個哈欠中睡去。
    嚴铖撫過喬安白的臉頰, 最後落到喬安白的嘴角，然後頓住, 在維持著這種將觸未觸的距離許久, 最後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 克製地縮回了手。
    嚴铖盯著喬安白看著，一動不動, 最後才匆忙離開, 回到了自己書房。
    嚴铖一回到書房, 沒有開任何燈光，直徑走到了自己的書桌旁，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伸手拉開一側的抽屜，將裏麵的藥瓶一股腦地全部拿了出來，倒出五六顆直接生吞了進去。
    嚴铖靠著靠椅閉上了眼睛，卻依舊無法控製自己內心騰湧而起的破壞欲。
    他伸手抓住書桌上的擺件，往下施力死死地按住，生怕自己沒有控製住便將擺件摔打倒地上。
    會……
    吵醒小貓睡覺的。
    嚴铖按住擺件的手青筋暴起，若是細看甚至能看見噴湧滾動的血液撞擊著血管。
    不知道過了多久，嚴铖動了，放開了那擺件拿起了旁邊的電話，按下了一個固定的撥號鍵。
    當電話接通的時候，還未等對麵說話，嚴铖便主動說道。
    “我還是控製不了我自己。”
    那道聲音沙啞無比，低沉粗糙，帶著讓林駱一耳朵就能聽出來的壓抑。
    “藥已經沒有任何效果了。”
    醫生沉默了幾秒，問到，“為什麽？”
    嚴铖沉默片刻，選擇坦白。
    “小鳥的翅膀長好了，可以飛了。”
    “所有人都在等他飛出去，等著看他一鳴驚人，他可以做到。”
    “他那麽聰明。”
    “可放他走……”
    “我做不到。”
    “他不再屬於我一個人。”
    “我也做不到——”
    林駱沒有說話，隻是聽著。
    嚴铖說完後，便低低地笑了起來，卻笑得令林駱膽戰心驚，他的語氣逐漸興奮，呼吸變得粗重。
    “我想折斷他的翅膀。”
    “讓沒有辦法離開。”
    “我想把他鎖起來。”
    “隻有我一個人能占有他。”
    “我想讓他時時刻刻都不離開我的視線，恨不得血肉骨頭全部融在一起。”
    嚴铖一字一句，一股腦地將自己隱藏壓抑得最深的一麵全部暴露出來。
    林駱沉默了片刻，道，“這是你這幾年來，第一次正式和我正麵溝通你的病情。”
    “不是藥已經沒有效果了對嗎。”林駱肯定地說，“是他對你的誘惑力太大了。”
    嚴铖靠在椅子上，喉結上下滾動，抬起一隻手臂擋住自己的雙眼，沉默了片刻啞聲道，“是。”
    “我覺得自己快控製不住了。”
    “我怕我傷到他。”
    嚴铖低低地笑了一聲，“我這個……怪物。”
    這麽重的欲念沒有絲毫辦法可以宣泄，除了壓抑還是壓抑，他不敢讓那隻膽小的鳥窺見分毫，生怕他好不容易引出窩的小鳥又重新縮了回去。
    聽著嚴铖的想法，林駱一個問題猶豫了許久，明知道這個問題就算是問出了也得不到回答，但他還是問出了口。
    “那你目前對他是什麽感情。”
    嚴铖那邊沉默了許久，林駱都快以為對方將電話掛斷了，他才聽見電話那邊嚴铖的聲音緩緩傳來。
    “他是……屬於我的。”
    喬安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一覺，他睡得也極其不安穩，他感覺自己隱隱約約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夢見了自己小時候。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書房裏麵，麵前擺著一本書，是關於很簡單淺顯的機器人的故事。
    而他的扣扣，也安安靜靜地在一旁亮著胸口的綠燈，保持著待機的狀態。
    喬安白在看見扣扣的那一瞬間，原本模糊的記憶瞬間清晰起來了，他聽見自己在很大的聲音喊著扣扣。
    但是扣扣好像沒有聽見，沒有像以往一樣，說：“我在。”
    喬安白整個人迷迷糊糊，他感覺自己應該是很傷心的，但是他的的大腦卻仿佛隔了一層什麽，無法感知到這種情緒。
    然後他聽見了一道清晰的聲音，衝破了這道隔膜，他聽見了一道稚嫩、吞吐，甚至發音完全不清晰的聲音，喊了一聲扣扣。
    而喬安白也終於聽見了那一聲他朝思暮想的“我在。”
    他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隻小胖手，指著書上小機器人手中的巧克力，問扣扣一個機器人，“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味道嗎？”
    扣扣回答說不知道。
    喬安白聽著那道聲音說我也不知道。
    “醫生說你不能吃這些東西。”扣扣用著毫無感情的機械音說道。
    然後喬安白便感覺到這個小孩不開心了，一字一頓地喊著，“扣扣你變了。”
    但扣扣依舊十分冷漠地滑著小輪胎到達喬安白旁邊，對喬安白說道，“你要是乖乖吃藥，我就幫你去找巧克力。”
    喬安白感覺自己點了點頭。
    夢裏的小喬喬很期待，正在做夢的喬安白也很是期待，他開始仔細回憶那塊巧克力的味道，但是過了很久，喬安白的夢再次模糊了。他才恍然意識到，他，可能沒有吃著。
    扣扣食言了。
    他明明吃了那麽多藥，但是扣扣沒有給他巧克力。
    喬安白瞬間被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他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那個小喬喬的。
    在天旋地轉的哭鬧聲中，喬安白似乎隱隱約約聽見了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喬安白在那聒噪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幼崽哭鬧的噪音中，仔細分辨著到底是誰在喊自己，那聲音竟然十分的耳熟。
    “喬安白。”
    嚴铖將手放到喬安白的額頭上，再次喚道。
    喬安白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卻看起來意識不清醒，他愣愣地看著站在自己床邊上的人許久，張了張嘴，問的卻是，“扣扣，說好的巧克力呢。”
    “什麽巧克力？”嚴铖皺著眉，想伸手去扶喬安白，卻被喬安白揮開，“騙子……”
    “騙我。”
    嚴铖眸色沉了沉，一邊聽著電話那邊林駱遠程指導物理降溫，一邊將喬安白扶了起來，哄道，“先吃藥。”
    喬安白一聽到藥，原本還能控製住的情緒瞬間崩潰，他更加委屈了，直接哭了出來，大聲喊著大騙子！
    嚴铖看著喬安白如同決堤般的眼淚，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看著眼淚一滴一滴砸到他的手背上，皮膚頓時如同火燎。
    嚴铖將喬安白攬過來哄著，而喬安白哭著哭著就又睡著了。
    當喬安白的體溫恢複正常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喬安白醒來的時候，嚴铖已經不在嚴宅了，他頓時感覺心裏悶悶地，又有種想落淚的衝動，但是他一掀開被子，便發現自己的枕頭旁邊放了兩塊巧克力。
    喬安白愣了一下，才拿起這兩塊巧克力，發現自己已經回憶不起昨天晚上的那個夢具體是什麽了，唯有這塊巧克力上帶著點委屈情緒還依稀能夠感覺得到。
    喬安白盯著著兩塊巧克力出神，拿出他的零食罐將兩塊巧克力全部放了進去。
    既然有兩塊，那、那就等嚴铖回來分給他一塊好了。喬安白心想，他也不是不懂得分享的人。
    但是喬安白一直等，從中午到晚上，喬安白如同昨晚一夜，也沒有等到嚴铖回來，他鼓起勇氣去問管家。
    管家看著主動來搭話的喬安白，又驚又喜，用最和藹地態度回答他，“先生今天可能在加班，吩咐我先為小少爺準備好晚餐，小少爺可以不用等先生的。”
    喬安白皺了皺眉，吃完晚餐後還不小心睡了一覺，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兩點鍾了，可是嚴铖還是沒有回來。
    昨天也是！今天也是！
    不回來就算了！
    喬安白似乎感覺到嚴铖在躲著自己，拿出零食罐很生氣地將這兩塊巧克力全部吃掉了。
    當嚴铖回來的時候，一推開門，就看見病殃殃還醉醺醺的喬安白，頓時感覺不妙，當他看見扔在地上的巧克力包裝袋，看見上麵清清楚楚用德文寫著酒心巧克力，而且度數還挺高。
    嚴铖呼喊著喬安白的名字，喬安白原本就生著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雖然暈乎乎地，但還是依稀認出來嚴铖，應答了下來，還拉著嚴铖不讓他走。
    嚴铖見喬安白的狀態有點不對，明明聲音還是一樣的軟軟的，卻帶著他極其熟悉的占有欲，他心情莫名愉悅起來，問，“為什麽不讓我走？”
    喬安白看著嚴铖眼神迷離，不知道想到了哪裏去了，突然小聲說道。
    “是不是你們都會不要我。”
    “沒有不要你。”
    “有！”
    喬安白思維混亂著，聲音有些嗚咽“你們總是把我一個人丟下。”
    “扣扣也把我丟下。”
    “丟我一個人。”
    嚴铖眼神暗了暗，他看向喬安白的眼睛，語氣極其鄭重，“我不會。”
    “你若是想。”嚴铖低啞的聲音中帶上了些微引誘，“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喬安白看著嚴铖，皺著眉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嚴铖摸了摸喬安白的腦袋，本以為已經哄好了的時候，剛想退一步退到安全距離，卻被喬安白一邊大喊著“騙子”，一邊猛然拽著不願意放嚴铖離開。
    嚴铖一個身形沒有穩住，便直直地往前栽去，他的嘴唇恰好喬安白的嘴角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