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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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條夏樹堪稱驚悚的表情當然引起了鬆田和萩原的注意。
    “你怎麽了?”鬆田關切地問, “是有想起來什麽嗎?”
    夏樹深吸一口氣,緩解了下方才的眩暈感:“沒什麽,想到別的事情了。”
    他當然沒敢往“琴醬”身上聯想, 短暫震神過後, 詢問道:“我沒有跟你們說過他的全名嗎?他的‘陣’確定是鬆田君的那個‘陣’嗎?會不會其實是外國人名呢?”
    鬆田頓時顯得有些為難:“你說過他的‘陣’和我的一樣, 但是全名,好像沒有吧?”
    萩原接道:“全名我確定沒有, 當時夏樹君說要保密。”
    【你總是叫他阿陣, 他姓什麽啊?】
    小夏樹狡黠一笑, 臉側浮現梨渦:【保密哦,這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事後,鬆田和萩原一致認為‘阿陣’是哪家財閥的大少爺,為了對方的安全著想, 夏樹不可以泄露信息。
    北條夏樹迷惑:“大少爺?”
    他在組織生活長大,怎麽可能有機會認識那種人物, 莫非是boss的私生子?
    萩原笑道:“夏樹,你自己不也一樣麽?”
    夏樹:“啊?”
    萩原:“你真謙虛。”
    夏樹:“?”
    在他們的記憶裏, 夏樹不用上學,請私教來家裏上課, 十五歲跳級念大學, 戴的手表一看就非常貴……怎麽看,都是典型的富貴少爺。
    北條夏樹決定不深究他們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誤解, 專注詢問關於“阿陣”的事。
    “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麽會猜他是大少爺。”夏樹謹慎地說,“有沒有可能,是出於別的原因需要保密呢?”
    “因為他開的車很貴, 在那之前, 我隻在《007》係列裏見到過。”鬆田回憶著, 臉上露出一絲向往,“阿斯頓馬丁,真想拆拆看啊,它連最入門的車型配置的四升v8雙渦輪增壓發動機都有510馬力的輸出……”
    萩原笑著肘了他一下:“小陣平。”
    “想想都不行?”鬆田以手支頤,“又不犯法。”
    北條夏樹一時半會想不到誰喜歡開阿斯頓馬丁,優雅、神秘又有點悶騷,和諸星大的氣質還挺像的。
    ……等等,這麽說來,和琴酒也像啊?
    不會吧,真的是琴醬嗎?
    北條夏樹為自己電光火石間冒出來的念頭打了個寒戰。
    烤盤漸漸熱起來,萩原熟練地處理著肋排,一塊塊鋪上去。
    “說起來,你那個能夠預測未來的程序,還有在開發嗎?”鬆田拿起筷子,好奇地問,“我以前從來不信這種東西,但我和hagi的確成為了警察,而且hagi他在11月7號那天……”
    北條夏樹驀然回神:“你說什麽?”
    “預測未來的程序”——不會指的是【拉普拉斯妖】吧?
    “不會吧,你連這個都忘了嗎?”鬆田愕然,“這可是相當成功的發明,公開的話會改變世界的吧。”
    “我真的忘記了。”北條夏樹目光緊緊鎖在他身上,前傾身體,一臉誠懇道,“但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請務必事無巨細地說給我聽。”
    鬆田說:“你當時拿了一個長得像拓麻歌子的小遊戲機,說這能夠預言未來,然後問了我們名字和一些簡單的信息,沒幾分鍾就告訴我和hagi,我們兩人未來都會成為警察。”
    夏樹:“?”
    他內心發出了和當年同樣的疑惑:拓麻歌子是什麽?
    “你那時候還預言hagi會在六年後的11月7日殉職,相對現在來說,是兩年前的事情,也應驗了。”鬆田瞥了眼身邊的萩原,嘀咕道,“……真是好危險啊,那天。”
    “是。”萩原點頭,“我對這個日期印象深刻,那天出勤前有種微妙的預感,特意好好穿了防爆服,也提前發現了炸彈有不對勁的地方……”
    他說著捋起袖口,蜿蜒的疤痕附在小臂皮膚上,像是因地震開裂的地麵。
    看起來已經愈合有一陣子了,仍然可以從傷疤想象出當時的慘烈。
    “多虧了夏樹,我才撿回一條命。”萩原的語氣中仍帶著幾分感慨與後怕,“真的謝謝你。”
    鬆田接著說:“你說我會在十年後的11月7日殉職,所以我也會當心的……還有兩年。”
    “也就是說。”北條夏樹若有所思道,“目前那個程序,在你們身上的預言,都已經實現了對嗎?”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
    萩原夾了幾塊烤肉放到他的盤子裏,而北條夏樹捏著筷子,指尖冰涼,陷入沉思。
    “你是不喜歡吃五花嗎?”萩原問。
    夏樹回神,笑著搖頭:“謝謝,我挺喜歡吃的。”
    這不可能。
    盡管組織並沒有要求,他在大學期間也有嚐試過用父母留下的deo樣本研發【拉普拉斯妖】,沒有研究員能抗拒“全知”的誘惑。
    本碩連讀的兩年間,北條夏樹從未停止過努力,但結果總是不如意,他用程序推測出的長線預言準確率不到60。
    夏樹向組織申請查看父母留下的研究資料,卻遭到拒絕;不久後,那位先生宣布【拉普拉斯妖】項目徹底廢止。
    但從萩原和鬆田的描述中,父母、或者他自己確實做出了【拉普拉斯妖】,他出於試驗的目的讓兩人體驗,準確預測到了萩原六年後的災禍。
    當前時間線無法實現的程序,曾經切切實實地存在過嗎?
    北條夏樹認為這件矛盾和他丟失記憶有關,也同樣和論壇脫不開幹係。
    看了眼論壇,目前還沒有解鎖多餘的功能。
    他垂眸,給110編輯了一條短信。
    “我還想著讓你幫我預言一下我什麽時候能脫單。”鬆田蔫蔫的,語氣遺憾,“結果你完全忘記自己以前做出來這麽個預言程序了啊?”
    夏樹無辜臉:“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抱歉啊鬆田君。”
    萩原將裝有芝士榴蓮的錫紙杯放到烤盤上,打趣道:“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是你通過這個程序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會失憶的呢?”
    鬆田點頭:“有道理,電影都是那麽演的,失憶一定有附帶劇情。”
    “然後接下來會和美麗的女孩子展開戀情,發現她是你忘記的初戀。”萩原說,“……可惜你的好朋友是男性,否則還挺適合這個女主劇本的。”
    鬆田的暢想就比較離奇:“你發現了某個涉及全人類的秘密,比如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高達,所以研究所把你洗腦……”
    萩原:“小陣平,你幾歲了?”
    鬆田回嗆:“你的愛情劇本比我好很多嗎?”
    萩原輕笑:“起碼聽起來比較浪漫吧。”
    鬆田振振有詞:“高達才是男人的浪漫!”
    夏樹神色略顯豔羨:“你們關係真好。”
    “不用羨慕。”鬆田擺手,“你肯定很快就會找到你的好朋友了。”
    幾分鍾過後,鬆田的鈴聲響了,緊接著,萩原放在桌上的手機也“滴滴”地震動起來。
    萩原一目十行地掃過消息,神色肅穆地起身:“抱歉夏樹,我們有緊急任務,失陪。”
    “先走了啊。”鬆田拎起外套,“你慢慢吃,等我們那邊結束了,晚上一起喝酒。”
    北條夏樹誠懇道:“工作要緊,注意安全。”
    他注視著二人匆匆離開的背影。
    萩原離店前還不忘在前台結賬,向服務員叮囑了幾句。
    然後北條夏樹打開了論壇界麵,開始等待。
    他前些天了解到有個犯罪分子在市內公共場所安裝了六處定時炸彈;炸彈是到組織買的,定時程序是他改良過的。
    夏樹監控這個人的動向,判斷出他安放的位置,然後熟練地進入定時程序後台——他習慣在所有經手的程序上留個後門,這個習慣很不錯,現在就排上了用處。
    眼見著和鬆田萩原見麵,並沒有解鎖論壇,夏樹進行了下一步的試驗:用不記名電話卡給警視廳發送恐怖襲擊預告短信。
    範圍跨度廣、預告時間短,整個爆.炸物處理班應該都會被通知出勤。
    他在烤肉店裏慢吞吞地吃了頓飯,回去工作,接近晚餐時分,鬆田給他發了短信。
    【鬆田:ok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出來喝酒?】
    夏樹立馬檢查論壇,首頁帖子已經拓展到第四頁了,有35條。
    【個人信息】
    【遊客555227[修改昵稱]】
    原來也沒有[修改昵稱]的按鈕。
    炸彈犯的恐怖襲擊由於他的預告而終止,再結合諸星大潛入組織一事,大致可以認定,幫助紅方是解鎖論壇的途徑。
    北條夏樹頓時麻木。
    妙啊,他終於找對探索方向了,問題是探索途徑為什麽會是幫助紅方?!
    他對組織沒什麽歸屬感是真的,但也不代表他要當二五仔啊!
    在琴酒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會死得很慘吧?
    夏樹心神不寧,答應了鬆田喝酒的邀約。
    ……然後當晚坐在酒吧裏喝牛奶。
    在萩原似笑非笑的視線中,北條夏樹一臉屈辱地解釋:“我酒精過敏。”
    “原來是這樣,你怎麽不早說?”鬆田訝異,“那我們出去逛逛吧,你不能喝酒,沒意思。”
    他這個提議很不錯,三個人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初夏夜風涼爽,商業街霓虹閃爍,走在街上吹風就相當愜意。鬆田在無人機的概念店裏移不開腳步,隔著櫥窗用目光進行拆卸,停駐了許久才被萩原拖出門去,還相當不情不願。
    鬆田又和萩原你來我往地拌嘴,北條夏樹含笑看著他們,掃視四周時,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雪莉。
    褐發小姑娘穿著短裙和小皮靴,與一名長發女性有說有笑地逛著街,手裏提幾個印有ogo的紙袋。北條夏樹認出另一名女性是她的姐姐,組織底層人員,宮野明美。
    雪莉對視線分外敏感,沒等他注視幾秒鍾,就看向夏樹所在的方向。
    她眼睛亮了亮,遙遙對他揮手。
    北條夏樹柔軟了眉眼,向雪莉走過去。
    所謂天才少女今年也不過十三四歲,喜歡吃,喜歡漂亮的裙子,說不定也會癡迷某個明星。
    “出來放風呢?小雪莉。”他笑著打趣道,“研究所的人肯放你一個人出來啊?”
    作為【銀色子彈】項目的主導研究員,雪莉向來被密不透風地保護,出門必然有重重保鏢跟隨。
    雪莉輕哼一聲:“今天是我姐姐生日,磨了好久才同意的。”
    夏樹衝宮野明美頷首:“生日快樂。”
    宮野明美微笑:“謝謝北條君。”
    “他們是誰?”雪莉輕輕偏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萩原和鬆田身上,“你的朋友嗎?”
    北條夏樹頓時哽住,對於他來說,鬆田和萩原是今天剛認識的人,說是朋友稱不上,但也不可能向雪莉具體解釋。
    所以他點頭:“對,是的。”
    雪莉敏銳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哦。”
    女孩子在情緒感知方麵的能力總是過人,她意識到夏樹不對勁,似乎試圖隱瞞什麽,態度不太自然。
    她突然想到前幾個月發生的一件事。
    夏樹明明比她更懂軟件開發,卻莫名其妙讓她幫忙刪除一個藍色的軟件……還是同性戀交友軟件!
    在美國上學時,雪莉的身邊也有喜歡同性的同學,ove is ove,這並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夏樹當時的舉措也許有別樣的深意,比如暗示她、向她出櫃?
    雪莉的眼神驀然犀利了起來,饒是以她挑剔的目光,那兩位年輕男性也當得起一句池麵的誇讚。
    “你更喜歡哪個?”雪莉大膽發問,“卷發的,長頭發的?還是同時在交往呢?”
    她和夏樹的關係不錯,這種問題完全可以直接問。
    北條夏樹懵了:“……你在說什麽?”
    過了幾秒,他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真的隻是朋友,想什麽呢?”
    他甚至懷疑雪莉如果也裝個論壇,說不定會是發cp貼的造謠主力。
    雪莉發出一聲長長的“哦——”,滿臉“真的嗎你不要騙我我已經看穿了”。
    夏樹無奈:“沒騙你。”
    雪莉半月眼:“哦——”
    宮野明美麵露不讚同:“雪莉,怎麽可以這麽說,北條君的戀人如果知道會生氣的。”
    夏樹驚呆:“????”
    雪莉:“什麽!你原來已經有戀人了嗎?”
    眼見著妹妹和夏樹雙雙露出驚訝的表情,宮野明美愕然一瞬,立刻賠笑道:“抱歉,那可能是我誤會了。”
    北條夏樹知道估計是組織內部有什麽流言,也習慣了,歎息道:“我這次的緋聞對象又是誰?說出來讓我也開心開心。”
    以往的對象都是女性,最近沒有和行動組外的女性成員搭檔過,所以……這次不會是諸星大吧?
    宮野明美靦腆地低頭一笑:“g。”
    夏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咳咳咳咳!!!”
    他中午的時候以為沒有比“g醬”這個稱呼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東西了,原來還是有的。
    “我和g嗎?”夏樹的表情都差點扭曲了,“這麽離譜的事情居然真的會有人相信?”
    宮野明美微微一愣,下意識道:“大家都覺得……”
    她立刻收了聲,然而北條夏樹已經聽到了,備受打擊,精神恍惚。
    告別了宮野姐妹後,他依然打不起精神。
    “怎麽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鬆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宮野姐妹離去的方向,“你的朋友嗎?”
    北條夏樹無精打采地點頭:“對。”
    “小姑娘挺可愛的。”鬆田掏掏口袋,拿出一張拍立得相紙,“對了,你看看這個。”
    舊照片被保存得很好,畫麵中三個少年站在福利院門口,笑得燦爛。
    鬆田希冀地看向他:“有沒有想起點什麽?”
    夏樹老實搖頭:“完全不記得。”
    “這張照片當時還是你的朋友‘阿陣’幫我們拍的。”萩原鬆散了眉眼,語氣帶著懷念,“之前都是遠遠看著他在門口等你,以為他是金色頭發,直到他從我手裏接過拍立得、幫我們拍照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頭發是銀色的……”
    萩原抬眸,發現夏樹已經被這句話裏的信息量震撼到幾近石化了,俊美的臉上表情霎時凝固住。
    “你怎麽了?”他問。
    夏樹:“……”
    鬆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是想起來什麽了嗎?喂喂,回神。”
    夏樹:“……”
    ……
    深刻的精神衝擊!
    北條夏樹一路恍惚,腳底發飄地回到了居所,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沒有回神。
    他在翻【情書】cp向帖子的時候,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人提及自己和琴酒十七歲之前相識,因此更加理所當然地認為‘阿陣’不是琴酒,否則這群cp女早就開始舞【竹馬竹馬天下第一】了。
    仔細一想,論壇裏也沒怎麽出現談及他過去的帖子。
    對了,論壇。
    北條夏樹打開手機,目光炯炯。
    他現在也有發帖權限,為什麽不發個帖子問一下呢?
    他迅速穿上cp粉的衣服,忍著羞恥迅速編輯了一個主題帖。
    【cp向琴樹】書包17歲以前那個好朋友是誰啊?有人扒出來嗎?
    【樓主|552277:如題,就是那個綠眼睛的狙擊手,他是誰啊?】
    【1:oc純數字】
    【2:六位數?!】
    【3:貼貼大佬】
    【4:og六位數大美女!!】
    ……
    樓裏大部分人在驚歎於他的id,根本沒有正麵回答問題,但還是有幾條相關的。
    【106:看版規啊,二創產出要單獨標在主題上】
    【151:姐妹勸刪,情書批從不磕假糖,還是說這是你的二創?】
    【198:是在玩沉浸式嗎?魚區經常這麽玩。】
    【203:呃樓主是認真的嗎……?你是說津島嗎?他不是狙擊手吧。】
    夏樹:“……”
    什麽意思,沒看懂。
    因為純數字id太過矚目,他修改了昵稱,刻苦鑽研、深度學習了一下cp粉圈話術,發出幾條帖子。
    【cp向琴樹】書包的竹馬君就是大哥嗎?
    【求助】黑方卡,刷到一段關於書包失憶內容的劇情,有無勞斯能解答一下。
    【求助】人在酒廠,想問下書包忘記的那個人是誰?
    ……
    ……然後他就因為鬧版被人撕了。
    【呃情書大媽要發瘋可以別鬧版嗎?左轉去磕學家專區不香嗎?】
    【這一看就是個書包sf,關我們雙擔cp粉什麽事】
    【有事沒事cue你美帝姐幹嘛?忙著艸銷量勿擾。】
    【開始了開始了,美帝解發瘋→被開除粉籍→我們是美帝我們清高別人發瘋跟我們沒關係,這一套很熟練嘛】
    北條夏樹不明白自己發了七八個帖子為什麽就會挨罵,網友們說他是磕魔怔的情書cp粉,情書cp粉說他是書包sf受腐唯),要求他自證購買的情書周邊領粉籍。
    他看不懂,覺得自己和這個論壇格格不入,倍感憂鬱地歎了口氣。
    他放空思緒,今天的一幕幕像是電影一樣迅速地在腦海裏輪播了一遍。
    鬆田說:【你當時拿了一個長得像拓麻歌子的小遊戲機,說這能夠預言未來……】
    拓麻歌子是什麽?
    北條夏樹搜索了一下,發現是一個外形像蛋的寵物機,手掌大小;早些年娛樂方式匱乏,拓麻歌子在未成年人、尤其是孩子群體中享有很高的人氣。
    幾秒後,他的手指凝住了,呼吸也跟著一滯。
    ……他見過這個。
    北條夏樹立刻打開衣櫃下層的收納箱,循著記憶一通翻找。
    一隻拓麻歌子。
    藍白的蛋狀遊戲機躺在他的掌心,外麵套著的傑尼龜塑膠殼微微泛黃。
    十七歲回到日本、剛開始為琴酒工作的那一年,對方某天突然將一個收納箱丟給他。
    「這些都是你的舊物。」他說。
    夏樹彼時好奇地問:「是我以前托付給你的嗎?」
    對方沒有回答,低頭點煙。
    仿佛在默認,又似乎隻是懶得回應。
    裏麵的東西夏樹大多沒有印象了,也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的;他覺得萬一能幫助自己恢複記憶,直接丟掉有些可惜,所以一直收著。
    現在看來,倒成了琴酒身份的佐證。
    北條夏樹心亂如麻,一整晚都沒睡好,直到第二天上了車,還是滿臉懨懨。
    伏特加問:“沒休息好嗎?”
    北條夏樹含糊地應了一聲:“嗯……失眠。”
    他有點不知道怎麽麵對琴酒,好在對方也不會非常主動地關注他,兩人相安無事地處了半天,氣氛還算融洽。
    諸星大的出現打碎了寧靜祥和。
    琴酒看到對方的時候,立刻舉起伯.萊塔對準了他的眉心。
    “c8的任務出了問題。”他的聲調冰冷,“諸星大,是你做的手腳。”
    赤井神色一凜,十分自然地稍微變換站姿,這令他的手離口袋裏的迷你手.槍更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赤井聳肩,一派坦蕩,“我隻是完成了你布置的任務。”
    琴酒起身,語氣輕慢且寒意十足:“你以為你掩飾得很好?”
    他的殺氣仿佛一刃殘酷決絕的刀,要將對方淩遲致死。
    “你在懷疑我?”
    赤井緊緊盯著對方,完全不敢分神,謀劃著等下該如何反製。
    他大腦飛速思考著,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存在的紕漏,先拖住對方,讓fbi的同事幫忙收拾殘局,好在這個不是多麽嚴重的失誤……
    而一旁的北條夏樹也跟著緊張起來。
    他太了解琴酒了,對方現在的態度,是真的準備殺死諸星大。
    ……但是他論壇還沒有解鎖,諸星大還不能死!
    他立刻迎上去,努力為諸星大解釋,打打圓場。
    “大家都是同伴,不如先……”
    幾分鍾後。
    夏樹絕望地發現琴酒又又又更生氣了。
    而赤井如坐針氈,後背開始淌冷汗,他已經開始思考當下最壞的對策。
    在這裏和琴酒發生交鋒,要怎麽打傷對方然後順利撤退,附近的路線……
    他半擋在諸星大身前,而琴酒凝視著他,表情冷漠。
    良久,他喉嚨間逸出一聲譏笑:“很好。”
    “北條夏樹。”他連名帶姓地喊道,“你很好。”
    說完,琴酒驟然轉過身去,大步流星地離開。
    不知道要去哪裏。
    北條夏樹看了諸星大一眼,留下句匆匆的“你在這盯著我馬上回來”,小跑著追上了琴酒。
    “g!”
    銀發男人並沒有回頭。
    夏樹試圖去抓他的風衣袖口:“g——!你聽我說……”
    然而黑色的布料隻在他掌心短短停留了一秒,隨著主人一起毫不留情地離去了。
    琴酒依然沒看他,將他當做空氣。
    北條夏樹怔愣著望著他蕩在身後的銀發。
    幾秒後,他對著琴酒的背影,帶著試探、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阿陣?”
    令夏樹欣喜的是,對方終於沒有繼續無視他。
    ……但這同樣令他惶恐!!
    琴酒停下了腳步,轉頭望過來,冷翠的綠眸像一汪冰冷的月光。
    他微微挑眉,唇角扯出個玩味的笑。
    夏樹:“……”
    他飛快地自我安慰——鴕鳥最擅長這個——說不定琴酒隻是覺得叫他“g醬”很新奇很生氣等下說不定就要過來揍他了……
    琴酒直直地盯著他,他的綠眸沁涼,然而目光又那麽灼熱,情緒幾乎要濃烈到滿溢出來。
    他將夏樹茫然的表情收入眼底,低笑了聲:“想起來了?”
    夏樹:“?”
    夏樹:“……哎?”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琴酒說了什麽……
    夏樹窒息:“……!!!”
    好恐怖啊!
    是不是哪裏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