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擁抱
字數:9143 加入書籤
因為深受打擊, 夏樹徹底呆住了。
他抬頭望向琴酒,額發被穿堂風輕輕揚起來,表情茫然到有些可憐。
北條夏樹:“……”
他怎麽樣都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事, 恐怖上司竟是記憶裏臭臉又貼心的好朋友。
但是這樣夏樹就能想通一些事了, 比如琴酒對於諸星大莫名其妙的敵意;像他這樣驕傲的人, 如果被人認錯,確實會暴跳如雷。
難怪之前說起自己的好朋友、以及“諸星大他很像那個人”的時候, 琴酒總是一臉不爽。
北條夏樹內心已經哽咽了, 麵部表情倒是由於過分震驚而分毫未動。
琴酒從他過分長久的沉默中領會了些什麽, 斂起笑意,朝他走過來。
噠、噠。
皮靴叩擊地麵,像是一場臨近的處刑。
一步又一步,對方最終停在離他不足半米的地方, 身軀投下的陰影將他整個人籠罩。
北條夏樹努力克製著自己後退的衝動,抬頭望進他沉沉的綠眸裏。
琴酒漫不經心地問:“想起來多少了?”
夏樹:“……”
這能說實話嗎?完全沒有想起來……
夏樹猶豫了一下, 在琴酒麵前撒謊無疑是愚蠢的行為看,他對謊言和背叛格外敏銳。
他決定實話實說:“隻是記起來這個稱呼。”
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 我從來沒有把諸星大認成你。”
琴酒不置可否,良久後低低地應了一聲。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麽久, 銀發男人終於開口了。
“過來。”他說。
琴酒對著他展開雙臂, 而夏樹訝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沒有聽從理智的指揮、自發行動起來,像是被下了某種精神上的巫術。
他神經緊緊繃著, 卻像提線木偶一樣乖巧地鑽進了對方的懷抱裏。
琴酒低笑了聲,難掩愉悅,隨即緩緩地收攏雙臂。
他什麽也沒說。
“g?”夏樹眨了眨眼睛。
琴酒的力道頓時收緊了。
夏樹:“……阿陣?”
“……”
他發出一聲悠長的、輕不可聞的歎息, 仿佛要吐出壓抑多年的思念。
它太輕了, 像是一場幻覺。
琴酒說:“……嗯。”
他的懷抱幾乎要讓北條夏樹難以呼吸, 好在對方念及當下的場合,沒過多久就鬆開了禁錮。
夏樹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他幾乎是麵色恍惚、腳底發飄地走回去。
在原地待命的赤井看到他神思不屬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
他問:“你還好嗎?”
夏樹:“……啊?……嗯、我挺好的。”
赤井當然不會被他心神不寧時格外拙劣的演技騙到,他懷疑琴酒狠狠威脅了對方,夏樹估計是嚇到了。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赤井說,“g和我的矛盾,你不需要插手。”
北條夏樹緩緩回神,看他一眼,內心哽咽,差點要汪得一聲哭出來。
他心說蘇格蘭啊這跟你沒關係,原來你之前差點被針對到死是因為我失憶鬧出的烏龍,可憐的大好青年差點就折在心狠手辣top kier的手上了。
夏樹內心難得產生了一絲愧疚,他眸中情緒萬千,三分愧疚三分無奈四分悲痛拚成了五顏六色的餅狀圖。
抬頭一看,怎麽赤井也是這樣複雜的表情。
赤井:【夏樹,他是個善良而正義的人。】
夏樹:【蘇格蘭,他被我連累了。】
他們望向彼此,短短幾秒的眼神交流間傳遞了太多情緒。
……
北條夏樹回去失眠,翻來覆去想了又想,決定跟琴酒提辭職。
當然不是現在,他要等諸星大拿到代號、徹底搞明白這論壇想讓他幹什麽了才會走,按照對方坐火箭般的升職速度,算算日子應該也快了。
早一點跟琴酒說,也就相當於提前打預防針。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鴕鳥心態,當下情況的複雜程度已經超出他能理智處理的範疇了。
夏樹對琴酒的感官很複雜,有時候想要親近,有時候又難以遏製懼意。
就像是養了一隻小貓咪,小貓凶巴巴的會撓人,你很喜歡它,它也喜歡你。
後來小貓丟了,你貼了尋貓啟事,有人說你的貓找到了。
你興衝衝地過去一看,眼淚唰得掉下來,這西伯利亞金漸層也能叫貓咪嗎?
它嗷嗷得衝你叫,試圖展示親近,但隨便一爪子就能把你拍成肉泥。
北條夏樹目前的心態就是撿到了一隻西伯利亞金漸層,這貓還不如不撿。
於是夏樹壯著膽,在伏特加也在的情況下——他總覺得如果沒有第三者在場的話自己可能會很慘——向琴酒遞出了離職預告。
“g,我想脫離組織。”夏樹盡可能語氣平穩地說,“預計是今年年底吧,我盡力……”
伏特加:“!!!”
他麵色惶恐——夏樹,你不要找死啊!
而琴酒情緒反倒穩定,盯了他半晌,問:“這次是為什麽?”
北條夏樹一臉高深莫測:“……”
因為怕你。
這是可以說的嗎?
從他的神色中,琴酒沒能捕捉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於是思索片刻,掀眼問道:“你缺錢?”
夏樹:“……?”
他茫然地想我什麽時候缺過錢?還有這種事?
但是琴酒似乎回憶起了什麽事,神色逐漸變得遊刃有餘起來。
夏樹順著他的話茬,十分誠懇地點頭同意:“對對對,我缺錢。”
琴酒嗤笑了聲,輕慢而從容地從皮夾裏翻過一張卡,偏頭遞給他。
“拿去用。”他說。
北條夏樹:“……”
伏特加:“……!!”
夏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麻木地接過,仔細看了眼卡麵後,表情驟然變了——這是組織的工資卡!
琴酒……這是什麽意思啊?
伏特加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大哥和夏樹的關係好像不太正常!
想到這個層麵後,他立刻發現一些從前覺得離奇的事情也就能想通了,比如大哥大寫加粗的雙重標準。
伏特加內心哽咽,他感慨自己竟然能這麽糊塗,到現在才發現。
大哥,你好愛他。
而北條夏樹越發沉默了,他不敢問,也不敢繼續提辭職的事了。
他捏著那張卡猶豫片刻,想要還回去,琴酒卻已經闔目休息,一臉“不想死就別吵”的表情。
這件事又不能跟外人說。
夏樹輾轉了很久,胸口鬱結著一口氣,最終決定在論壇上發帖,稍微緩解一下煩悶。
反正這個玩家論壇也沒有人認識他,反倒成了樹洞。
【閑聊】如何向恐怖上司提出離職?
【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我為上司工作五六年,職位有點像秘書。
他要宰人我遞槍,他幹壞事我善後,他到家我照顧起居,如果他開直升機突突突了東京塔我需要負責收拾爛攤子。
一年前,我第一次提離職。
我們組織在這方麵的審查很嚴格,我那位恐怖上司……過程不提了,總之社畜生活還在繼續。
然後今年我攢夠錢決心跑路,我上司瞥了眼辭職信,問我是不是缺錢。
我:“啊對對對。”
上司冷笑了聲,居然把他的工資卡丟過來了!我怎麽敢要啊!!
所以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1:你好,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多久了?】
【2:樓下來,乏了】
【3:演的吧?……阿巴阿巴退網!】
【4:捏媽又磕瘋了一個,都說了這遊戲叫《紅黑決戰》不叫琴與樹之戀啊!】
【5:詭計多端的美帝女】
【6:我看到這個標題就猜到是情書解了,收斂點行不行】
【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認真問的。】
【10:這個固碼好眼熟,不是前幾天鬧版的樹sf麽】
【11:我覺得這架勢像是琴夢女),真的有點,呃……】
【12:好了好了大家散了,沒什麽事,就是情書批在發癲】
【15】
回複【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哦哦,你就差說你自己是北條夏樹了吧?怎麽不上個照片看看?
【19:妹妹幾歲了?可曾認過字?國中畢業了嗎?】
緊接著,樓下是一通跟著落井下石的嘲諷。
【琴夢女裝樹f再批情書皮,真是癩□□配青蛙長得醜玩的花】
【野啊寶貝兒,連論壇名都向小樹的風格看齊】
【別夢了別夢了,下輩子爭取能投胎成書包】
北條夏樹:“……”
他抽了抽嘴角,帶著點莫名的不服氣,打開前置攝像頭自拍一張丟了上去。
【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
回複【15】:給。[圖片.jpg]
【108:oc這圖哪裏來的】
【109:老婆!!!我的老婆!!】
【111:我真的窒息了,書包是你嗎書包?大哥現在在你旁邊嗎?】
【113:嗚嗚嗚嗚嗚是書包啊媽媽的書包!!這張真的太好看了!】
【208:北條夏樹我承認你有幾分姿色,如果我二十歲我會追求你,我三十歲就離婚娶你,不過現在我七歲,作業還沒寫完,所以你能給我抄嗎?你不相信的話可以查我學曆。】
【210】回複【208】:沒見過的好活,偷了。
【225:這是我能看到的圖嗎?】
【226:我悟了樓主你是琴酒,曬老婆來了對吧?大哥我求你不要停下來啊——!!!扒拉褲腿)】
【228:還有嗎再來點搓手)】
樓內的風向很快一邊倒,再也沒人嘲諷他,轉而變成了舔顏和陰謀論。
夏樹滿意地關上手機,心情稍微變好了一點。
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憂鬱和煩悶再一次烏雲蓋頂。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琴酒,雖然對方目前的態度很正常,卻帶著隱隱的、山雨欲來的不妙氣息。
“我要去美國一周,最近有幾個很重要的研討會、交流會跟講座。”雪莉告訴他,“會在加州短住幾天,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
夏樹眼睛頓時亮了:“——我也要去!”
盡管一周時間杯水車薪,隻能暫時獲取一息安寧,但逃避可恥卻非常有用。
夏樹連夜給boss寫了封言辭懇切的申請信,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表明對研討會的向往,第二部分說明自己身為一個技術人員對組織的衷心、想要做出更多貢獻,最後一部分讚頌boss的英明神武目光長遠。
他的這個請求很快通過了。
琴酒還在出任務,晚上的飛機。
夏樹幾乎是哼著歌收拾行李,身心舒暢愉快。
他提前兩個小時抵達機場,在頭等艙的休息室裏吃水果看報紙,悠閑得像是帶薪休假。
一位麵容素淡的年輕女人坐到離他位置一座之隔的沙發上。
對方還沒開口,夏樹就道出了她的身份:“貝爾摩德。”
“你這張臉比之前的都要自然。”他甚至有閑情逸致點評幾句,“進步了。”
貝爾摩德早就習慣了他bug一般的辨人能力,笑道:“你怎麽在這?”
夏樹言簡意賅地說:“出差。”
“哦?”貝爾摩德微微偏頭,視線在他臉上巡遊,“真稀奇,一個人麽?”
夏樹理直氣壯道:“一個人怎麽了?”
她彎起唇角,挑眉:“看來,琴酒不知道?”
夏樹心虛:“……!”
他已經發消息跟琴酒說過了,對方沒有回複,就當他知道了吧。
貝爾摩德從他的神色中窺見幾分端倪,神秘地微笑道:“……夏樹啊。”
“我覺得g已經忍耐得很辛苦了。”她聲音泠泠,河水一樣動聽,與平凡的偽裝麵容格格不入,“你還是,稍微聽他話一點吧?”
夏樹不服氣:“為什麽?我難道不辛苦嗎?”
貝爾摩德似乎也不奇怪他會這麽說,語氣鬆散地回道:“真辛苦啊,但不止是你。”
夏樹:“……”
沒聽懂,討厭的謎語人。
他正想著怎麽陰陽怪氣地回擊,卻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從入口走進來。
銀發男人披著挺闊的黑風衣,身型頎長,帽簷遮蓋住小半張臉,隻露出流暢淩厲的下頜折角。
他目光逡巡一圈,最終落在了夏樹所在的方向。
夏樹:“……”
他惶然地轉頭,想向貝爾摩德求救,對方卻已瞬間閃沒影了。
琴酒朝他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他俯低,冷翠眼底情緒卻像火焰般驀然一跳。
夏樹顫顫巍巍地出聲:“……阿陣?”
琴酒忍了好幾秒才壓下難抑的焦躁,他眼神一鬆,最終隻是輕輕地拍了拍夏樹的側臉,指腹克製地摩挲著他的頰肉。
他抬眼,從喉嚨裏譴出聲帶著惡意的啞笑,問:“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