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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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瀲站在門口, 等待盛棲來給她開門。
    反過來了。
    從前都是盛棲敲門來她家,尤其周末,一待就不想走, 每回都要她奶奶來喊。
    現在頻頻造訪, 坐下不想走的人是她。
    這在溫瀲看來很快樂, 她並未覺得辛苦,她的生活原本太無趣, 平靜過了頭。
    現在盛棲回來了,她能站在盛棲家門前, 無論門開與不開,溫瀲都知道她在。
    她在禹江,在自己身邊。
    天晴時一起看太陽,下雨時一起聽雨。
    自己不在禹江, 盛棲會把雨錄下來帶她聽。雨本身沒有任何情緒,但是盛棲帶她聽時,心情一定是好的。
    盛棲心情好,她的心情就好。
    就像十七歲時, 盛棲跟她說:“見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了。”
    她那時候才知道,會有一個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被她影響, 無私地關心她的情緒。
    盛棲走後,溫瀲沒再開心過。
    她沒有休閑了,像一台學習機器, “暫停”的按鈕失效, 隻能日以繼夜地重複。
    中考之前, 這台機器就險些故障, 要考最好的高中,進最好的班級,她焦慮到睡不著覺。
    高一一整年,失眠的毛病還沒完全好,頭發大把地掉。
    經常夜裏三四點坐起,點燈看閑書,媽媽發現過幾次,沒忍心說她。給她弄了一堆助眠的東西,還算有效果。
    但她的性格讓媽媽很操心,常喊她同齡的表哥來家裏,可惜溫瀲跟表哥說不到一起,相顧無言。
    所以盛棲出現後,媽媽才會拖著盛棲來陪她。
    多年過去,仍是如此。
    昨晚在飯桌上,媽媽跟她說,小盛妹妹回學校去了,一個人在家。讓她把買回的特產送點過去,跟盛棲說說話。
    媽媽歎氣:“總覺得這孩子沒以前活潑了,現在太文靜,太禮貌了。”
    溫瀲想說也不總是文靜、禮貌,也有炸毛的時候,有惡劣的時候,別人不知道而已。
    她想到這就不想說了,她跟盛棲的秘密,不需要告訴別人。
    她跟盛棲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剛熟悉時,盛棲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跟她互相親。後來她主動親了盛棲的嘴。
    她有想過這樣不對,就算盛棲喜歡跟人親密接觸,但她們沒做幾個月的朋友,這樣親密得過分了。
    可是跟盛棲在一起讓她很自在,盛棲對她沒有要求。她身上香香的,嘴巴也軟,親的時候沒有一點不舒服。
    親了那麽多次,她一次也沒跟媽媽說過。
    所以昨晚被媽媽提醒後,早早地洗漱後就來找盛棲。她也擔心許桐桐走了,盛棲一個人在家孤單。
    盛棲以前討厭一個人待著,周末閑不住,不是約人出去玩,就是來她家找她。
    滿臉憧憬:“以後要買一個大房子,跟奶奶、姑姑、朋友們住在一起,你跟韓阿姨也一起。”
    十幾歲時說的話稚氣得可愛。
    幾年過去,她奶奶去世了,她一個人住。
    在自己沒搬來之前,她連鄰居都沒有,這層樓隻她們兩戶住人。
    喜歡熱鬧的人選擇孤寂。
    溫瀲當初是在過去許久後,才從她媽嘴裏得知盛棲奶奶去世的消息。媽媽故意晚些告訴她,怕她分心,月考發揮不好。
    得知時,她就知道,盛棲可能恨死她了。
    她跟盛棲吵架,分開時,隻知道她奶奶生病,不知道會嚴重到去世。
    因為她看盛棲雖然不常來上學,但見麵後並沒有難過的樣子,還跟人去網吧。
    她那時很生氣,心想就算奶奶病情不嚴重,盛棲也太不懂事,網吧不去又能怎麽樣。
    盛棲離開了禹江。
    又回來了。
    昨晚她跟盛棲躺在一起,奢望著一切從頭開始,彌補以前所有的缺憾。
    盛棲吻她,她也吻盛棲。
    接吻的時候什麽都不用想,跟著對方的節奏投入就好。
    直到她看見盛棲額頭上的疤,看見盛棲眼睛裏的驚慌與惱怒,被盛棲推開,她終於清醒。
    她們可以再睡在一起,再接吻擁抱,可是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彌補這個詞,發明出來就是討罵的。
    是她先不要盛棲,盛棲離開的這些年裏,怎麽過的,怎麽受了傷,她不清楚。
    盛棲是臉上長顆痘,都要拿創口貼欲蓋彌彰的女孩子。
    溫瀲早注意到,跟她說話時,她會頻繁地撩劉海,生怕頭發亂了。溫瀲以為她是偶像包袱太重,心裏覺她可愛,總是暗自歡喜。
    直到看見那條疤。
    她覺得自己蠢得無藥可救,自從離開高中後,她變得遲鈍又麻木。
    疤痕其實並不難看,藏在額角,沒影響到臉。
    但她看了幾眼,快要呼吸不過來。
    怎麽會傷到那兒,當時疼不疼,疤痕去不掉,盛棲是不是很難過?
    她有一籮筐問題。
    她沒法問,盛棲反應大,不想自揭傷疤。
    讓她離開,她就離開了。
    睡前腦子裏都是傷疤的事,放在往常,她一定會失眠。她現在生活規律,平日工作沒有壓力,已經很少失眠,但遇到事就不行了。
    好在當晚太累,在盛棲家裏耗盡了她多餘的精力,她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喉嚨不舒服,她天真地以為是她昨晚聒噪的緣故,身體的歡愉讓她沒辦法安靜。後來才發現有感冒趨勢。
    到辦公室後,她埋頭處理工作,趁大家開始閑聊倒茶時,抽到閑暇摸魚。
    她一次也沒跟許桐桐聊過,她不喜歡聊天,許桐桐不喜歡她。
    她感覺得出來,許桐桐跟她一起很拘謹。
    好的是許桐桐的朋友圈足夠全,從高中開始都有記錄。
    她翻了很久,從碎碎念中找出所有跟盛棲相關的照片,截圖,保存。
    許桐桐自拍多,偶爾會拉上盛棲,盛棲微笑著陪她,每條都給她點讚。
    最早的自拍在她們y省的家,家裏很大,但裝修品味不敢恭維。
    四年前還在讀書的盛棲,穿著比現在樸素,笑容跟現在相似,模式化地彎唇,站在花開富貴的電視牆前。
    最近一次自拍是前幾天,她們在鄉下。許桐桐頂著幹農活時佩戴的草帽,盛棲無奈地笑,正幫她調整脖子下的帶子,被她拍下來。
    看到這些,溫瀲舒心不少,至少她還有疼愛的妹妹,一直陪著她。盡管許桐桐說她欺負過盛棲,但那時候許桐桐還小,盛棲一向大方,想來不會搭理。
    她問許桐桐盛棲頭上那道疤哪裏來的。
    許桐桐:[我不能說。]
    [不方便嗎?]
    [算了,跟你講吧,盛棲說隻要你問關於她的事情,我就要截圖發給她。我這次不會截圖給她,但是也不能告訴你,她不喜歡別人關注她的疤,你別問。]
    溫瀲:[謝謝你不告訴她。好,我不問細節,但你能告訴我,是意外嗎?]
    [當然是意外,不然誰願意臉上掛彩。過去不少年了,你別擔心。]
    [多少年?]她想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可以告訴你,但我問你一件事,你跟我姐什麽關係?]許桐桐開始坐地起價。
    [鄰居。]
    [不用吧姐姐,這關係我還用問你嗎?]
    多的,溫瀲無可奉告。她不知道許桐桐為什麽懷疑,但她不能亂跟許桐桐說,給盛棲惹麻煩。
    換位思考,她明白今天找許桐桐不是明智的抉擇。盛棲本人不願意說的事情,她妹妹怎麽可能替她跟外人宣揚。
    跟許桐桐的對話不了了之。
    晚上,她又找了個借口來看盛棲。
    可以什麽都不做,看看就好。
    溫瀲一度覺得眾人的麵目都渾濁難看,以至於她不願意出去交際,不願意結識新的朋友。
    但是盛棲像夏日清澈的溪水,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都幹淨又蠱惑人心。
    她跟盛棲說第一句話,盛棲就聽出來了,“你感冒了?”
    “嗓子有點不舒服,還好。”
    盛棲原本不大樂意,臉上的笑意客氣又疏遠,隨時準備趕客。聽完這個,表情頓時溫和起來,含著歉意,沒好意思說對不起。
    溫瀲怕她瞎想,“我昨晚被子沒蓋好,受涼了。”
    她不想盛棲往身上攬責任。
    溫瀲越這麽解釋,盛棲就越知道跟自己有關係。昨天晚上冷,她們倆沒蓋好被子,還一遍遍地出汗。
    “你的內褲我收起來了,等一下,我去拿。”盛棲本來還想損她兩句,問她是不是就兩條,所以急著來要。
    現在她發現自己把溫瀲搞感冒了,嘴巴就善良了,而且她怕她不爽快些還,溫瀲又當她有什麽癖好。
    她進房間,溫瀲就跟著她,在床前抱住她。
    盛棲眼神暗了暗,才要低頭,就被她拒絕:“我感冒了,不要親我。”
    這拒絕讓盛棲有些掛不住臉,“那你抱我幹什麽?”
    溫瀲問:“我昨晚抓傷你了?”
    這家夥語出驚人。
    “沒有。”盛棲不想跟她聊這個,一口否認。
    “看看。”
    看個頭看。被她弄得有些想笑,盛棲彎下眉眼,“你在調戲我嗎?”
    “沒有,我隻是看看。”溫瀲一臉認真。
    幾道指甲印而已,昨晚衝澡有些疼,現在估計都快消了,沒必要給人看。
    但她現在耳根子軟得不像話,溫瀲要求兩句,她就趴在床上讓看了。溫瀲把她衣服掀起來的那刻,她腦子嗡嗡的,心想她怎麽又跟溫瀲上了床。
    說好冷靜冷靜。
    “消了吧。”
    溫瀲煞有介事地端詳:“沒,我回去找找有沒有藥膏,幫你塗一點。”
    盛棲頭頂問號,“拿手摸,什麽也沒摸出來。
    “你別再嚇著你媽,以為我怎麽了呢。不需要。”盛棲盤腿坐起,看著她,語氣不自覺就輕下來:“倒是你,感冒了得吃藥。”
    “好。”溫瀲答應她。
    “昨晚回去你媽問什麽了嗎?”她怕溫瀲為難。
    “沒有。”
    “哦,今晚早點回吧。不是來拿衣服的?”盛棲作勢要下床。
    “我不要了。”溫瀲抱住她手臂,“放在你家。”
    盛棲被點破,臉紅道:“我沒這種愛好。”
    “你就當是我有。”
    盛棲想到今晚下單的東西,本來還猶豫要不要退,聞言咳了一聲,“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