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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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不知道要怎麽辦。”
盛棲撐著額, 哀愁地用哭腔訴說,似乎心灰意冷:“我爸這次態度堅決,我沒有別的辦法了,跟他說不通。阿姨, 實在不行, 我就跟他回去。”
“你爸年紀越大越昏頭,什麽話都能亂講, 你別都往心裏去了。”
許曉靜聽罷盛棲的轉述, 也是滿腔怒火。家裏的生意需要盛光明回來操持,他倒好, 年後不好好開店,輕巧地回禹江去了。
轉眼快兩個禮拜了,左催又喊, 人就是不回來。問他在幹什麽, 他說在想辦法, 把盛棲帶回y省。
許曉靜清楚盛光明的性子, 拿捏他不難,但也不輕鬆。
對於盛棲,盛光明忽略得多, 不夠上心, 但不能說他不把盛棲當回事。
講得簡單點, 男人更愛自己, 疼惜自己身上的每片羽翼。
孩子也是他眼中的所有物之一。
他自己可以不上心,但他不容旁人欺負, 也不容盛棲自己犯渾。
從她上次說, 孩子的感情讓她們自己作主, 順其自然就好。盛光明就不高興。
像是起了逆反心, 做給她看,讓她知道他就是要多為盛棲考慮。
早沒看出用心,小孩跟他不親,現在又去討人嫌。
他跑去晚輩麵前說些等不上台麵的話,生怕別人不笑話,也不想想,這樣子把盛棲弄回y省,小孩怨他,他們以後還有安穩日子過嗎?
盛棲被她安慰了幾句也沒心情好,更悲觀了。
“我不想連累我女朋友,跟她分手算了。我回y省住在家裏,天天讓我爸看著,讓他放心。等他給我相親,在家附近找個對象,今年就結婚吧。我也累了,阿姨,以後我多陪你,還要麻煩你照顧。”
“離家近也好,以後你們能顧得上我。等桐桐畢業回家,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更熱鬧。”
許曉靜歎口氣,關切地說:“你要是真心想回來就算了,你現在這樣回來,我都過意不去。”
“那怎麽辦?”盛棲聽上去一點主意都沒有。
許曉靜說:“你爸吃軟不吃硬,好麵子,在家我跟他怎麽吵都行,在外一句話說得不好,他就跟我翻臉。所以你不能跟他耍脾氣,你要順著他的想法。”
許曉靜站在局外看得清楚,父女倆現在是鬧上了,小事也要吵成大事。
而耗得越久,盛光明就越惱火,他不可能突然自己想開,隻會變本加厲。
她教盛棲怎麽說,怎麽做,細致地講完後,跟盛棲說希望她珍惜現在的生活,不要輕易就提分手,傷了女孩子的心。
而她也會幫忙說好聽,順便找點事催她爸快點回去,不讓他在禹江待了。
聽上去儼然是個慈母。
掛上電話,盛棲將架著的腿放下,換了一邊架,“我這後媽真厲害,指明了一條道。”
她之前光想著她一定不能退,她要獨立,不去搭理盛光明,讓他知難而退。
結果把盛光明冷落得瘋魔了,自覺威嚴受損,要跟她們來陰的。
既然如此,不如她“知難而退”。
溫瀲坐在床上戴著眼鏡翻書,見她掛電話才放下。
盛棲的哭腔和愁色蕩然無存,滿目輕快,端起圓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然後她對著溫瀲盈盈一笑,撲到床上來,“明天我要換戰略了。”
“嗯,聽到了。”
盛棲這些年跟盛光明打交道得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線低得離譜。現在溫瀲被威脅,她一時不敢瞎行動,所以找許桐桐媽媽哭訴,找到方案。
要論戰鬥經驗,還得是他第二個老婆。
這麽些年他們婚姻穩定,除了娘家撐腰外,許曉靜的智慧也不容小覷。
盛棲也隻能找她,禹江這邊的親戚搞不定盛光明,隻怕會適得其反。
剛才盛棲在演,裝著六神無主地要妥協,好讓許桐桐媽媽給她出主意。
讓人不能事不關己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將其拉到一條船上。
如果盛棲妥協了,就會帶著滿身怨念回到y省,每天在家哭唧唧。父女倆關係差,還要一起過日子。
許曉靜瘋了才願意她回去。
明知如此,溫瀲還是在盛棲說到“跟她分手算了”時,心被狠狠地握緊又鬆開。
先是喘不上氣,繼而跌落至地。
今晚到家,盛棲露出脆弱地一麵,請她不要放棄時,她的心疼得仿佛不能再跳動。
她眼裏,盛棲對她的感情是絕無僅有的存在,她發誓要用心守護。
但盛棲不這樣想,她不以此來綁架人給予相同的回饋。
盛棲說她自己沒那麽好,回禹江是因為心裏有事,想找個答案,並非抱著要複合的心回來。
住隔壁是因為方便,沒想過長住。
被傷過一次,也有不甘和憤怒,也真心考慮過開始新的感情。
隻不過沒遇到合適的人 ,回禹江後又重新喜歡上了初戀。
盛棲甚至不認可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十年這個說法。
被美化的人性似乎讓人感到害怕。
她抗拒那樣。
但是溫瀲不管,盛棲回來了,她們重新在一起了,這些多離不開盛棲主動。
與盛棲相比,她做得遠遠不足。
在她見過盛棲父親,聽到那些話後,盛棲第一時間跟她道歉,繼而是懇求。
連懇求都極其有度,沒有歇斯底裏說“我沒了你活不下去”“你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這些話。
她懇求的是不要太快放棄,給她時間。
換而言之,若她做不到,她不強求。她允許溫瀲放棄,允許大家妥協。
所以溫瀲才會在她說到“分手”時恐慌,因為她清楚,今晚脆弱的盛棲隻是一時。
若真到那個地步,盛光明不肯放過她們,哪怕她不同意盛棲走,盛棲也會離開。
盛棲不可能毀了別人的生活而成全自己。
“實在不行,讓我媽媽跟你爸談一談。”溫瀲也沒主意,但她媽媽擅長溝通,或許能讓盛光明打消魚死網破的念頭。
“不,先不要告訴你媽。”
盛棲害怕韓箬華知道後,想的是遠離他們父女,嫌棄他們惡劣。
她將溫瀲的眼鏡取下,在她眉心印了個吻,“檸檸,別怕。”
兩個人相擁入睡,汲取暖意的同時,也在釋放暖意。
等再過些天,春天的氣息就濃了,鄉下會很漂亮。
盛棲答應過屆時帶溫瀲回去,隻要眼下這件事結束,她們就能繼續過理想化的生活。
隻這一件事而已。
從前繞路,多少步都走過來了,臨了這一點距離不算什麽。
隔天盛棲收拾背包,按許曉靜的指示回了鄉下,準備以柔克剛。
溫瀲正常上班,工作一成不變,又日日不同,幸而在她能力範圍內。
如果丟了這份工作,她打算幹什麽呢?
她想了很久。
下午收到大姨的消息,她媽媽讓大姨明天陪同去醫院檢查身體。大姨問她哪不舒服,她又不細說,隻說沒有大礙。
大姨放心不下,心疼妹妹,所以給溫瀲發來這些話。
概括起來就是有小家了也不要忽視她媽,覺得一切都理所應當。自己的幸福固然重要,但不能沒良心,不孝順。
溫瀲聽得出來,大姨對她不滿。
她跟盛棲在家裏有房間的情況下搬出來住,本就說不過去。媽媽需要陪伴,但家裏隻有一條狗。
身體不舒服了,她們也粗心,沒想到陪著去醫院看。
還是她媽自己偷偷約大姨一起。
自責宛如滿牆的爬山虎,將溫瀲嚴密地悶在其中。
她想起她昨晚的話,她居然想讓媽媽去跟盛棲爸爸聊。
她沒辦法時,就想到她媽,可她媽不是法力無邊的仙人。
盛光明那樣的人,她跟盛棲見識到了已然吃不消,她不想著遠離,卻想讓媽媽去處理。
讓她媽也惡心嗎?
她不該自私的。
大姨教訓得是時候。
她下班後直接回家,替她媽做飯,吃飯時她委婉道:“媽,你臉色不好有一段時間了,明天我陪你去醫院。”
韓箬華一怔,連忙說:“不用,你明天休息,在家多睡一會。我不需要你陪,要是不舒服我自己就去了。”
“不看一看,我放心不下,今天上班都在想這事,影響工作效率了。”
溫瀲打定主意,不許她再推辭,“我陪你吧,今晚在家住。”
嘴上說著不用,是不想孩子奔波。可女兒有這份心意,做媽的怎麽能不開心。
身體上的不適被那股喜悅衝淡了,又有些擔心,要是真查出什麽,溫瀲跟在身邊,能接受得了嗎?
可溫瀲長大了,無論好壞,她都要學著適應了。
“那你要跟小盛講一聲,她如果一個人在家孤單,讓她也過來。”
溫瀲說:“盛棲回她姑姑家了,她爸爸住在那裏,她想多陪陪。”
“隻回去這兩天,她爸爸很難同意。”
韓箬華篤定地說:“你們倆,這件事難辦,還有的磨。”
溫瀲知道盛棲怕,所以沒將自己見過盛光明又受威脅的事情說出來。那些話讓她媽聽了,反而擔心,對盛家印象極壞。
她不想盛棲因此被牽連。
她淡聲說:“交給她,她家的事情,她自己有辦法。”
盛棲要真是無所不能,就不會耗這麽久,還要回去討好她爸了。
韓箬華很小心地問:“如果她爸這關,你們過不去呢?”
不順著她媽的話思考,溫瀲立即淡定地說,“我相信盛棲能帶我過去,我現在不想別的。”
其實韓箬華知道這倆孩子不可能沒想過壞的結果,但她們都不說。
走到今天不容易,誰都不肯先找退路。
晚上,溫瀲在房間裏給盛棲打電話,問她今天怎麽樣。
盛棲說都在計劃內,沒有意外。
稍安下心,溫瀲說:“我很想你。”
“我也是,度秒如年,今晚也不能抱著你睡覺,好煩。”
尤其她還得提心吊膽地在家裏周旋,更讓她渴望回到溫暖的小家。
盛棲對著手機親了好幾口,讓溫瀲聽。
掛上電話,方才的歡笑就被盛棲消失的聲音給收回了。
溫瀲的心沉甸甸的,拉開窗簾,外麵濃濃的夜色黏稠得化不開,她的憂慮也一樣。
她當做頂梁柱般的媽媽身體突然不好,要去做檢查,還不知道嚴不嚴重。
她以前沒想過有這一天。以為她媽永遠會健康,精力滿滿。
盛棲的爸爸又如此反對她們在一起,昨天的話的確嚇到她了。
以至於盛棲不得不回去,以溫和的態度哄著她爸爸,想用軟方法試試。
她們倆身陷囹圄,脫不開身。
盡管堅信太陽會出來,可是在獨自入睡的晚上,溫瀲不得不懷疑。
她們走得過去嗎?
如果盛棲這一趟沒有說服她爸爸,回來之後,她們該怎麽做?
星河晦暗,月光冷淡,照在人身上,壓得筆直的背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