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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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凜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他的目光依然直直定格在聞冬身上,準確來說,是定格在聞冬掛著鎖環,且還在滴血的耳垂上。
    右手再次覆上了左手手腕上纏繞著的金屬鎖鏈, 一下下摩挲。
    然而, 這一次, 這個動作好似已經不足夠將季凜心中的瘋獸牢牢束縛——
    片刻之後,季凜倏然闔了下眸, 忽然開口:“抱歉,小聞老師,我有個不情之請, 不知是否可以, 換你來開車?”
    他嗓音依然溫沉, 語氣卻不難聽出一種暗含的克製。
    聞冬微微一愣, 一時之間沒有明白季凜這個突如其來的請求。
    不過他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遲疑問道:“坐我的車?”
    “開我的可以嗎?”季凜溫聲詢問,又沉吟道, “你的車…你的車, 我給你叫代駕,直接讓代駕開回你的住處,你看可以嗎?”
    “行, ”聞冬幹脆應道,“我等下自己叫代駕就好。”
    難得沒在這種問題上繼續同聞冬你來我往的客氣, 明確等到了聞冬的同意, 季凜就收回視線, 伸手打開了駕駛位的車門, 長腿跨出去, 下車,快步繞到了聞冬這一側。
    從外替聞冬拉開了車門,季凜又抬起一隻手,手背貼上門框上緣,以免聞冬下車時候會不小心磕碰到頭。
    聞冬道了聲謝,下車時無意間抬眸的瞬間,他忽然注意到,季凜的手指好像在輕微發顫。
    不過還不等他再細看,季凜就已經自然將手收了回去。
    聞冬隻好暫時斂了目光,繞去駕駛位,和季凜調換了位置。
    兩人重新坐好,聞冬忍不住偏頭,又看了身側的季凜一眼。
    這才發現,季凜已經將脖頸上那條鋒利鎖鏈又再次取了下來,覆在自己另一隻沒有纏繞鎖鏈的手腕上。
    鎖鏈上還殘留些許聞冬的血跡,正好貼合於季凜突出而淩厲的腕骨之上。
    像是白瓷之上的一抹鮮紅,醒目至極,仿若一尊極其別致的藝術品。
    季凜垂眸凝視腕骨上那抹鮮紅,片刻後,忽然低聲開口:“小聞先生,你知道嗎?上次我是騙你的。”
    聞冬微微一愣,一時間沒回憶起季凜口中的“上次”,指的是哪一次。
    不過不等他再繼續回憶,季凜就緩聲給出了答案:“我是說,上次你的手指被花瓶碎片劃破,在我的車裏流出鮮血的那次,我當時說你的香水後調很好聞,是騙你的,其實我是想說,小聞先生,你血的味道,很好聞。”
    沒想到季凜會忽然坦白,聞冬微怔一瞬,驀然笑了,他輕聲反問道:“如果我說,其實我當時就猜到了,季先生信不信?”
    季凜微頓一瞬,忽然側眸看了過來,他唇角緩緩向上挑起,像是回答聞冬的話,又好似隻是自言自語:“信,怎麽會不信?畢竟,小聞先生,與我是同類…”
    他尾音的喃喃很輕,近乎耳語,之後不等聞冬再做出回應,季凜就忽然抬起了那隻手腕,遞至唇邊,舌尖微探,舔舐掉了腕骨上那抹鮮紅。
    微微闔眸,好似品味,季凜低聲呢喃:“果然,小聞先生,不止是很好聞,還很美味…”
    他唇角沾染了一絲血跡,與原本偏淺淡的唇色對比鮮明,讓他此時的模樣,顯出兩分好似吸血鬼一般的鬼魅。
    注視著季凜的動作與神態,聽著他講出的一句句近乎病態的話語,聞冬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剛剛季凜為什麽要同他換位置,要他來開車。
    因為聞冬能夠清晰感覺到,自己此刻胸腔中的心髒跳動異常活躍,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湧上大腦,手腳是冰冷的,大腦卻沸騰得幾近爆炸。
    這樣的狀態,確實很難開車。
    聞冬的目光根本無法從這樣的季凜身上移開。
    可季凜已經放下手,又一次開始替自己一圈又一圈,纏繞鎖鏈了。
    這一次,聞冬確認了,他之前並沒有看錯,季凜的手指是真的在不受控製般顫抖。
    那大概是源於心理上極致的興奮,所自然投射於軀體的一種反應。
    感知到他的目光,季凜沒有抬頭,隻是微勾了勾唇角,語氣依然是溫和至極的,說出口的話卻愈發病態:“小聞先生,你一直這樣看我的話,我是真的很難做到把自己鎖好,如果鎖不好,大概會影響到你的開車安全…雖然我並不介意,這一秒就同小聞先生共死,但我想小聞先生應該是不想死的,至少現在還不想,畢竟,沈溪的案子還沒破,你說對嗎?”
    直至聽見季凜最後一句話,聞冬才感覺到自己終於找回了兩分清醒意誌,他閉了閉眼,又做了個深呼吸,心跳漸漸趨於平靜,血液也慢慢回流至四肢。
    片刻後,聞冬便又恢複了與往常無異的狀態,他從手邊儲物格中抽出一張餐巾紙,擦拭掉了耳垂上的血跡,便發動車子打開導航,向市局開去。
    雅深音樂學院到市局並不算遠,開車大約隻需要二十分鍾。
    這一路上,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車內充斥的隻有導航的機械女聲。
    聞冬專注開車,季凜則專注於——纏繞鎖鏈…
    他好像從未纏繞得這麽慢過,又纏繞得這麽緊,就像是心中無形的瘋獸過於凶猛,需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夠堪堪與它對峙,將它束縛。
    不過,等車子在市局門口停下時,季凜確實又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淡然模樣,他風衣衣袖遮掩住了兩邊如鐐銬一樣的鎖鏈,隻餘頸側還有一抹淡紅血跡,像在昭示所發生過的瘋狂。
    下車,兩人並肩進入市局大樓,乘電梯直達刑偵支隊的樓層,同正圍在一起吃晚飯的小警察們簡單打了招呼,季凜徑直將聞冬帶去了他的個人辦公室。
    坐在季凜辦公室內的單人沙發上,眼見季凜反鎖上了門,聞冬才回過神來,眉梢微挑,疑惑道:“我們不去找唐警官嗎?”
    “稍等一下,”季凜一邊溫聲回應,一邊走到辦公桌前,從下方儲物櫃中取出了一包消毒濕巾和一盒酒精棉片,“你的耳垂,需要處理一下,當心發炎。”
    聞冬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當時是真的瘋念上頭,根本就沒考慮過這種問題。
    季凜抽出一張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將自己的一根根修長手指都一一擦淨,隨後,才打開了酒精棉片,從中抽取中兩片,走到了聞冬身邊。
    他站在聞冬麵前,俯下身來,一隻手將聞冬耳垂上的金屬鎖環取了下來,動作輕而緩,像是百般珍重,之後,用其中一張酒精棉片,認真將鎖環後的尖勾反複擦拭了兩遍,又單手拇指與食指捏著另一張幹淨的酒精棉片,覆上了聞冬的耳垂。
    明明酒精棉片是冰涼的,但大概是因為它太薄了,薄到根本阻擋不住,季凜指腹上的溫度傳遞至聞冬的耳垂。
    聞冬的耳朵,其實很敏感。
    季凜指腹覆上來的瞬間,聞冬就本能反應般耳尖微顫,隻不過掩在了發絲下,才沒有被季凜發現。
    冰涼與溫熱共存的奇妙觸感,瞬間在聞冬耳垂上綻開一股酥麻感,這股酥麻感又好似電流,即刻便直通心底。
    輕緩擦拭好,季凜輕搖了搖手中鎖環,征求意見般低聲詢問:“小聞先生,這個,還要不要戴上去?”
    聞冬極其難以忍受這種被掌控的感覺,於是到嘴邊的一句“當然要戴”又被他生生吞下,一頓之後,聞冬仰起頭,直直望進季凜的眼睛,挑起一邊眉梢,輕笑反問道:“季先生,你希望我戴上去嗎?”
    對視兩秒,季凜認輸般輕歎一聲,沒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動做出了回應——
    他動作愈發認真而珍重,將擦拭幹淨的金屬鎖環,重新戴上了聞冬的耳垂,像是為聞冬打下了一處標記。
    尖勾在耳垂後方巧妙旋成一個彎,避免了鎖環掉落的風險。
    剛剛戴好,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唐初的大嗓門傳進來:“季老師,聽說你跟小聞先生都回來了?那怎麽不來找我?”
    季凜直起身,走過去開了門,和唐初打了聲招呼,又語氣自然道:“我們正準備去找你。”
    唐初剛剛張口,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他一臉不解道:“不是,你這門是不是剛反鎖了?就你們兩個在裏麵,你反鎖門幹什麽…”
    季凜麵色如常,淡淡答了句“順便”,正要轉移話題,可唐初視線落在他的頸側,注意力又立刻被引走了,他震驚道:“我說季老師,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怎麽出去一趟再回來,就又多出來一處血跡!”
    早上是小臂,現在又成了頸側。
    唐初是真的非常不理解。
    遲疑一秒,唐初恍然大悟般一拍手,自以為自己看破了真相,大聲道:“我知道了!你早上說的,逗貓,你特意把血抹這,還是為了逗那隻貓對不對!”
    季凜唇角挑了起來,他偏頭看了眼坐在單人沙發裏裝透明人的聞冬,抬手輕輕觸上自己頸側聞冬留給他的那道血痕,意味深長般緩聲道:“不是,這不是我的血,是那隻貓的。”
    聞貓:“?”你再給我說一遍?
    季凜深諳人與人之間相處見好就收的道理,因此不等唐初再提出任何疑問,他就語氣沉緩提起了正事:“小聞先生今天過來,不止是為了簽加入計劃的協議,他說在學校有了發現。”
    一提起案子,唐初立刻把什麽貓不貓的都拋在了腦後,正色問道:“什麽發現?快說說看!”
    聞冬從沙發上站起來,簡明回答道:“一個女生。”
    唐初呐呐道:“女生?”
    季凜也偏頭看向他,等他下文。
    “對,”聞冬條理清晰,簡單解釋道,“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音樂之家,沒有進沈溪的琴房,我是在樓梯間口,看到了沈溪琴房門口警戒線外,站著一個女生,當時她是正對沈溪的琴房站著的,我不知道她在那裏已經站了多久,不過從我看到她開始,大概隻過了半分鍾,她就又轉身向前走,進了錢書的辦公室。”
    聞冬對於今天又上午下午分別出現了兩次的特殊能力,已經不感到太過意外,他暫時也沒空去思考這種突然的改變,隻是明確知道,聞到那個女生身上的情緒,和陸夢婷的釋然情緒是一種味道這種理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因此,想要讓季凜,唐初,以及警隊其他人重視這個女生,就得給出一個聽起來有邏輯可言的理由。
    略微思考一瞬,聞冬又繼續道:“我個人認為,這個女生站在沈溪琴房門口,不會隻是單純的路過,畢竟,如果真的隻是路過,那她就不該停下來,還轉了身,正對沈溪的琴房站著。”
    季凜微微頷首,沒有急於發表自己的想法,而是不動聲色問道:“那麽,在小聞先生看來,這個女生會出現在沈溪琴房門口,最可能的原因是什麽?”
    又回想起了當時所聞到的,仇恨與釋然相交融的複雜味道,聞冬沉吟一聲,抿了抿唇,輕聲說出自己的猜測:“我覺得,是回顧。”
    像是聽到了一個有兩分新鮮的表達,季凜眉梢微挑,重複道:“回顧?”
    “沒錯,回顧,”聞冬又說了一遍,腦海中的思路逐漸變得清晰,他繼而解釋道,“從美術的角度來看是這樣的,如果我個人曾經創作出了一幅還算滿意的作品,那麽在後續的時間裏,我可能會時常去回顧這幅作品,回顧的理由是不確定的,有可能是為了新的作品重新尋找靈感,也有可能,隻是單純想要再次體會,當時創作出這幅作品時候所獲得的感受。”
    唐初聽得忍不住抬手用力搓了兩下胳膊。
    他是真的很想給麵前二位神人豎大拇指,小聞先生真的每一次,都能將犯罪類比成畫畫!
    關鍵是旁邊還有個分外捧場的。
    季凜又點了點頭,饒有興味般肯定了聞冬的想法:“小聞畫家,你的角度很新奇,但不可否認,其實非常精準,因為,多年以來的大量案例確實表明,有相當大一部分的殺人凶手,尤其是連環案的凶手,他們在僥幸未被逮捕期間,都會不止一次,回到曾經的作案地點,至於理由…”
    說到這裏,略一停頓,季凜的手指又無意識般覆上了辦公桌上那顆頭骨,輕輕撫摸,他微闔了下眸,才緩聲繼續道:“回到作案地點的理由,也很像你說的,可能是為了下一次作案尋找靈感或者經驗,也可能隻是為了,重新體會當時作案時候所獲得的感受。”
    這種案例不在少數,唐初是知道的,但此時聽季凜用這種溫和沉靜的語氣講出來,他還是不禁頭皮發麻,忍不住感歎道:“這類罪犯是真的忒特麽變態了…”
    季凜看向唐初,忽然笑了一下,溫聲問:“覺得很不可理喻是嗎?”
    “當然了!”唐初毫不猶豫答了一句,又轉口問聞冬,“小聞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很變態,很難以理解嗎?”
    話音落下,唐初就後悔了,他忘了,這個變態理論正是聞冬先提出來的。
    果然,聞冬像是遲疑了一秒,他薄唇微抿,但還是坦誠道:“其實我大致能理解...因為除去被迫不得不做的事情,還有單純為了錢所做的事情,其餘的,人類的絕大多數行為,包括犯罪…我想在這背後,都還是受情緒所驅動的。”
    既然作案當時是受情緒驅動,那麽在作案之後,再返回當時的作案現場,以重溫那種情緒,也就不難理解了。
    唐初徹底清醒了,他識趣地不再同聞冬和季凜聊犯罪心理方麵的問題,轉而將話題轉向自己擅長的,理解的方向:“那如果按照你們這個推論,這個女生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
    季凜搖了搖頭,嚴謹道:“目前已知信息還太少,隻能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站在凶案現場外觀看,這個行為確實很可疑,但也不排除,她可能隻是單純懷念沈溪了。”
    聞冬衝口想說一句“不可能”,因為他當時聞到的仇恨味道太過濃重了,根本就沒有聞到絲毫懷念的味道,但未張口,聞冬又立刻咬了咬舌尖,將這三個字原封不動吞了回去。
    現在還不能說,因為他給不出一個聽起來合情合理的理由。
    不過唐初倒是並未就此放棄,他認真道:“隻要可疑,我們就得追查下去。”
    說了這句,唐初又看向聞冬,問他:“小聞先生,你當時看清那個女生長什麽樣了嗎?”
    聞冬謹慎道:“如果具體到五官的話,不是很清楚,因為我當時離得不算近,並且她是側對著我站的,不過基本特征是清楚的,也就是說,她出現的話,我可以認得出來。”
    “能認出來就夠了!”唐初一握拳,立刻道,“我這就讓小阮把沈溪遇害當晚監控中出現過的人物圖像都傳過來,你看一看有沒有你說的那個女生!”
    雖說他們之前比對季凜的初步側寫,已經將監控中的人都基本排除掉了,但現在既然出現了新的線索,那麽重新回顧,說不定就會發現新的思路。
    季凜並未提出反對意見,唐初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朝外大聲喊道:“小阮,快,把案發當晚監控裏的人物圖像都發你偶像這來!”
    門外傳來阮甜的大聲回應:“知道了!現在就發!”
    季凜打開了筆記本電腦,聞冬無意間瞥,季凜的電腦開機密碼,也是0528,和手機上的密碼一致。
    再次注意到這四個數字,刹那之間,聞冬心頭又一次升騰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隻是不等他再深想,電腦“叮”的一聲響,阮甜動作迅速,已經發了郵件過來。
    聞冬瞬間便將那一瞬不知所謂的熟悉感拋諸腦後,認真注視電腦屏幕,等待看人物圖像。
    因為之前已經做過一次初步排查,因此符合時間段的監控中,所有出現過的人物圖像,都已經被按照年齡性別,分門別類歸納好了。
    季凜鼠標輕點,直接打開了在校女學生這個類別,他又站到一旁,禮貌替聞冬拉開了桌前座椅,紳士道:“小聞先生請坐。”
    聞冬沒同他客氣,說了聲“謝謝”,就在季凜辦公椅上坐了下來,認真瀏覽起電腦屏幕上的圖像。
    季凜和唐初都站在一旁,誰也沒有出聲打擾他。
    大約兩分鍾之後,聞冬不斷滑動的鼠標突然一停,他飛快道:“有了!就是這個女生!”
    季凜和唐初都垂眼去看,隻見電腦屏幕上,有一幀從監控中截錄出來的畫麵,畫麵中一個身形高挑的長發女生,走在音樂之家正門的樓梯上,她應該是在和身邊的人說話,頭是側著的,正好和聞冬上午看到的角度非常相似。
    唐初盯著畫麵中的女生看了兩秒,回憶起什麽,有兩分愕然道:“竟然是她…?”
    聞冬一愣,季凜也不明所以,看向唐初。
    唐初解釋道:“之前排查時候,小阮和我提過這個女生,因為根據季老師當時的側寫,這個女生其實是相應符合時間內監控中出現過的人物裏,與季老師的側寫符合度最高的,當時走訪了學校的部分師生,對這個女生給出的評價基本都是:相貌清秀,品學兼優,性格沉穩,對自我要求比較高。”
    這與季凜當時側寫中所提及的:容易取得他人信任,絕對的目的導向者,理性大於感性,沉穩冷靜,可能是完美主義或者有潔癖——綜合比較,確實有較高的吻合度。
    “但是,”唐初轉折道,“很遺憾,根據學校提供的課程信息來看,這個女生既不屬於沈溪名下,而沈溪所教授的所有課程,無論專業課還是公共課的學生名單中,也都沒有出現過這個女生...”
    略作停頓,迎上聞冬欲言又止的眼神,唐初繼續補充道:“我知道我知道,小聞先生你是想說,蹭課的很多都不在名單中,是不是?可問題就在這了,當時走訪的所有學生中,無論是這個女生的同伴,還是沈溪自己名下的學生都基本證實了,這個女生確實從來沒有去聽過沈溪的課,更沒有去沈溪琴房找過他,通俗來說,就是沒人見到過這兩人同框過,所以多方麵來看,可以說,他們兩個人根本就是毫無交集。”
    這就是當時這個女生會被排除掉的理由,因為比起對嫌疑人自身的側寫,唐初沒有忘記季凜一直強調過的情感聯係。
    顯然,兩個基本毫無交集的陌生人,怎麽看也不應該有什麽情感聯係。
    然而季凜盯著電腦屏幕看了良久,忽然問:“這個女生叫什麽?你們覺不覺得,她很眼熟?”
    聞冬作為一個美術生,在對人臉的識別能力上是很有天賦的,隻是之前他的關注點一直在這個女生正是自己上午看到的同一個人,但現在經季凜這麽一問,聞冬立刻就反應過來了:“韓揚!是不是?仔細看,他們兩個其實骨相是很相似的!”
    唐初“我靠”一聲,立刻去翻自己手機裏做過的記錄留檔。
    兩分鍾後,他一拍桌子,大聲道:“她叫韓安!這倆一個姓!”
    急忙抄過了季凜辦公桌上的鼠標,唐初飛快登入了自己的內部係統,將“韓安”這兩個字輸入了進去。
    下一秒,三人猜測得到證實,隻見家庭關係一共三欄,最後一欄上,赫然顯示出了另一個熟悉人名——
    韓揚,關係:姐弟。
    次日清晨,聞冬以暫時代課老師的身份,進入了雅深音樂學院鋼琴係研一2)班,上第一節鋼琴樂理課。
    許是他特意以沈溪好友的身份介紹了自己,一整節大課,班級整體氣氛都很怪異。
    一麵,可以看出學生們從理智上想要竭力配合他,但同時,另一麵,幾乎每個學生們的臉上都難掩低迷。
    顯然,他們都依然非常想念沈溪。
    新的一天,聞冬的特殊能力還沒有出現,但同學們的低落悲傷情緒卻都寫在了臉上,不需要聞,也可以輕易感知到。
    一直到了下課,大家也依然坐在座位上,沒什麽人閑聊,更沒人來找聞冬說話。
    這自然是因為聞冬是沈溪好友這層身份,學生們即便對聞冬百般好奇,更非常注意他過分出眾的外表,但卻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聞冬,問話前又是否該先說句“節哀”。
    不過,這其中有個人是例外。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明明之前源於完善的不在場證明早已經被排除了嫌疑,可昨天晚上,卻又意外被聞冬他們提及到的韓揚。
    顏值堪稱校草級別的高挑男生走到講台前,躬身看向聞冬,朝聞冬伸出了右手,笑得禮貌而得體:“聞老師好,我叫韓揚,我之前是沈老師的研究生,今後是不是要轉到您名下了?學生愚鈍,還望今後,聞老師能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