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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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冬自學生時代起身邊就從未缺少過追求者, 他聽過太多人的告白,有的簡單質樸, 有的又花裏胡哨, 聞冬偶爾會接受,就當收下了一束玫瑰,又在不久後的至高點毫不留情將玫瑰丟棄,但更多時候他會委婉拒絕, 轉身就將告白人的名字拋諸腦後。
毋庸置疑, 聞冬從未對他的任何一個追求者產生過如同他對季凜這般的興趣, 他也從未在開始一段戀愛前如此瞻前顧後, 還未真正開始就擔憂起了結束。
但同樣的,季凜也同他所擁有過的任何一個追求者都不同。
沒人能瘋成季凜這樣, 戀愛的開始就定好了同生共死,更沒人像季凜這樣告白——
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讓我試一試看,要你的玫瑰永開不敗。
心底深處最為隱秘的那個點被季凜精準狙擊,聞冬又怎麽可能不心動?
但刻在聞冬骨頭裏的本能, 讓他每一場對話都能仿若談判, 交出去一部分的同時,也必須為自己謀求一部分。
於是, 在點頭之前, 聞冬垂眸望進季凜淺褐色的眼眸, 近乎是一副居高臨下般的姿態,可他唇角揚起來, 笑容又是極其昳麗的, “在讓我給你機會之前, 我的獵人, 你是否需要先讓我看到你足夠的誠意?”
聞冬依然用“我的獵人”稱呼季凜,很顯然是故意的,好似是為了警示季凜——
如果你沒能讓我感到滿意,那我們的關係就依然止步於此。
“誠意…”季凜低聲重複了一遍,唇角勾了勾,他忽然偏過頭略微吃力向下看去,但因為還戴著氧氣麵罩很難有大幅度動作,費力半晌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隻好開口問道,“聞冬,我之前送給你的腳環,還在嗎?”
不知道季凜為什麽會忽然提起這個,聞冬微怔一瞬,還是點了點頭,抬起一條腿給季凜看,“喏,不是在這裏嗎?”
季凜側頭去看,終於如願在聞冬被幹淨白襪包裹的纖細腳踝上看到了他送的腳環。
與其將這說成是禮物,不如說是獨占的標記。
不止是季凜本人,聞冬同樣對此心知肚明。
“等我出院之後,”季凜緩聲道,“我再去定製一個同款腳環,讓你為我戴上,好嗎?”
不再是我獨占你,你也同樣可以獨占我,我們互相占有,互相束縛,互相為彼此戴上鐐銬。
聞冬的視線從季凜臉上緩緩移到了自己腳踝處,片刻後,他修長小腿輕晃,隨他動作腳環上的小調色盤也在輕晃。
“你定製的時候可以給我換個掛墜,”半晌,聞冬輕聲說,“換成玫瑰。”
這於聞冬而言已經是他所能給出的最明確許可了,它代表著——
這個誠意我滿意了,我會好好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或許我真的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試一試看,要我的玫瑰永開不敗的機會。
盯著聞冬那截晃動的白皙腳腕看了兩秒鍾,季凜兩隻手撐在床沿,忽然就要坐起身。
聞冬倏然回神,驚道:“你做什麽?”
“出院,”季凜嗓音溫沉,好像全然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有多不正常,“去定製腳環。”
“你瘋了?”聞冬急道,“你才剛從急救室被推出來一個小時就要出院,開什麽玩笑?”
季凜半撐著身體靠在床頭,垂眸深深看進聞冬的眼睛,淡笑道:“聞冬,如果拖下去你又反悔了,我可能很難保證自己做出什麽。”
畢竟瘋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現在我能勉強束縛住內心凶獸,盡我所能以一個正常人的方式追求你,但一旦這中間出了偏差,一旦你有了想要反悔亦或想要逃離的跡象,我很難保證自己不會想要通過更為變態更為激烈的手段將你徹底捆縛,讓你隻能夠委身於我為你親手打造的囚籠。
“季凜,”聞冬叫了一遍季凜的名字,忍不住輕歎一聲,“你真的好瘋。”
講完這句話,聞冬忽然傾身靠近季凜,近到唇瓣近乎要與季凜的唇瓣相觸。
仿若獻吻。
季凜呼吸極明顯一滯,眸底在瞬間便蘊起了風暴。
然而期待中的獻吻並沒有到來,下一秒鍾,聞冬就抬起手按下了季凜床頭的呼叫鈴,之後撤身後退半步,歪頭很無辜般朝季凜眨了眨眼,輕笑道:“我叫醫生來給你檢查。”
季凜盯著聞冬看了兩秒鍾,驀然闔了下眸,舌尖掠過犬齒,他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聲:“聞冬,我現在知道了,你確實是不怕。”
畢竟如果害怕的話,誰還敢這樣肆意撩撥挑逗一頭野獸?
醫生來得很快,看到季凜竟已經清醒過來且還自己靠在床頭上也是十足驚訝,連連稱奇:“十五年,我當醫生十五年了,就沒見過像你這個傷勢能恢複這麽快的!”
停頓一秒,醫生走近了看著季凜,還是掩飾不住眼底驚訝又好奇仿佛想要把季凜帶去研究的目光,由衷感歎道:“醫學奇跡,你這情況真堪稱醫學奇跡了!”
然而季凜對此並未表露出任何情緒,他又恢複了一如往常的溫和又淡然,彬彬有禮同醫生講了兩句漂亮話,稱自己能夠恢複得這麽快,都是“貴院的功勞”。
提起這個,聞冬心尖莫名跳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季凜剛醒時候說過的話。
聞冬非常清楚,自己的異常,無論是能夠聞到別人的情緒,還是對所有藥物的一定耐藥性,都源於他父母說過的那句話——他是一個完美的實驗品。
那麽季凜的異常,又是因為什麽?
聞冬心底隱隱有一個猜測,但是那個猜測太不可思議了,聞冬甚至不敢去細想。
醫生又自謙了兩句,開始認真給季凜做檢查,聞冬沉默抿唇等在一旁。
檢查時間不算長,大約二十分鍾之後,醫生直起身道:“確實恢複得很不錯,目前來看之前的顱內血腫沒有留下後遺症,再觀察一天後天就可以出院了,另外就是其餘的外傷需要注意避免二次傷害,避免沾水,定時換藥。”
說到這裏,醫生又轉頭看向聞冬,語氣自然道:“病人右手手掌傷口深恢複可能較慢,恢複期間為了避免傷口反複破裂要盡可能少做抓握動作,家屬多留意多照顧。”
再說更直白,就是季凜短期內右手基本不可以用,生活中多方麵需要聞冬協助。
聞冬點了頭,認真應“好”。
又交代了兩句,醫生看著聞冬忽然想起什麽,眉毛擰了起來,“我記得你也傷著了,傷口縫針了嗎?”
聞冬肩膀微繃,下意識看了季凜一眼,才搖了搖頭。
醫生皺眉道:“手臂伸出來我看一下。”
聞冬遲疑一瞬,還是將一直背在身後的那條手臂伸出來,舉到了醫生麵前。
那道傷口血還未完全止住,依然在順著纖細手臂線條緩緩往外流,將絲滑的襯衣布料都染得變了色。
“不是之前就讓護士來給你處理了嗎?”醫生眉頭越皺越緊,“她沒來?”
“不是不是,”不能給負責的小護士帶來“無妄之災”,聞冬忙解釋道,“來了,她很負責,是我個人強行要求暫時不縫針的。”
停頓一下,趕在醫生要開口教訓前,聞冬又立刻乖覺道:“現在想縫針了,可以嗎?”
醫生想要教訓的話卡在嘴邊沒能出來,他噎了一下,還是背著手無奈搖頭道:“我讓護士再過來給你縫針,你們小年輕也真是的,不知道在這種事情上叛個什麽逆…”
熟悉聞冬的人都知道,大抵是源於他特殊的過往經曆,聞冬性格向來沉靜,有種超乎實際年齡的早熟,因此這簡直是他二十三年來頭一遭被說“叛逆”,一時之間聞冬是既無語又隱約覺得兩分新鮮,竟罕見沒能立刻接上話。
他這短暫愣神的功夫,醫生已經背著手大步出了病房。
等聞冬再回過神,一抬眼便撞進了季凜略微含笑的眼眸。
季凜唇角勾起,薄唇戲謔般吐出兩個字:“叛逆。”
聞冬:“……”
這人真就是故意的,他明明對聞冬為什麽遲遲不願縫針一清二楚。
“你說得對,”不過滯了一秒,聞冬唇角就又挑了起來,雲淡風輕回敬道,“我確實叛逆,所以恐怕不能遵醫囑,對你的右手好好留意照顧了。”
“留意照顧”四個字還特意被他加了重音,言外之意便是——
我叛逆所以我不管你了,你右手不能用就自己用左手麻煩去叭,獨臂俠!
季凜對聞冬這樣的“威脅”渾不在意,他唇角揚得愈高,薄唇微動正要再說什麽,就聽見了手機的振動聲。
不是他的手機,而是聞冬的手機。
聞冬這才想起來季凜醒來之後他還沒給唐初報個平安,也想起了還未告知季凜關於撞車肇事者的最新情況。
毫不意外,是唐初發來的消息——
唐警官:小聞先生,季老師怎麽樣了?我到現場了,照片發給你了,先看最後一張。
聞冬隱隱預感到了什麽,他手指飛快劃過屏幕,拉到了對話框最
點開大圖的瞬間,聞冬瞳孔一縮,神情就驟然變了。
最後一張照片是屍體左腳腳踝的一個特寫——
那裏清晰顯出了一個麵具紋身。
同之前傅煙和雲星腳踝上的麵具紋身一模一樣。
巨大的疑惑盤踞上聞冬心頭——
想要置季凜於死地的究竟是什麽人?
為何竟同樣和麵具有所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