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
    這代王真是個膽小的。
    方才還壯懷激烈，但一轉眼，突然又慫了，等了半天，還道他會怒發衝冠，卻不料幾番陰晴不定之後，竟是囁喏道：
    “趙大人，本王一直恪守祖訓，這皇家的事，跟地方上的事，還是分開的好啊……那朱墨固然幹出了驚世駭俗的惡行，可畢竟跟地方上無關啊……我想，還是上報到朝廷，由宗人府來裁決吧。當然，錦衣衛虞大人那裏，本王也會親自去說的。”
    握草！
    這踏馬也太慫了吧？
    都說你特麽是個烏龜王，還真說對了！
    趙谘恨不得當場飆出髒話來，但轉念又作色道：
    “王爺啊，你隻知其一啊，此時俺答大軍壓境，但朱墨又幹出這種事？可見其中必有蹊蹺啊……我們大夥兒商議，都覺得恐怕大同城內會出事啊……萬一朱墨跟北邊兒的有勾連，那豈不是要捅了大簍子？
    再說了，是我們拿他，又不是王爺去拿！王爺為的是大同百姓嘛！王爺德高望重，隻要登上城樓這麽一站，大同軍民自然鼓舞，到時候眾誌成城，也許才能免了這一場浩劫啊……”
    這一番話，似是發自肺腑，
    代王頓時揪心——
    也對啊！
    如果我這時候立下一點功勞，到時候皇上震怒時，也有一點遮擋……
    他左思右想，畢竟害怕被削藩，終於答應道：
    “好！趙大人，但是本王有言在先：我隻是為抗擊韃靼而出麵，跟朱墨的事兒無關……這一節，你們可一定要掌握好了？”
    趙谘喜道：“絕無問題！那麽，就這兩天，我們會派人來請王爺。到時候十三衛的將領們都會在北門樓，王爺隻要鼓舞軍心就足夠了。”
    ……
    晌午時分，
    朱墨和李文進趕到王府，卻見巡撫衙門的親兵已經在巡邏。李文進以總兵官身份覲見，竟被管家一口回絕了。
    望著管家一臉的激憤，兩人都猜到了——
    楊選他們捷足先登，已經說動了代王。
    而這，
    對眼下局勢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朱墨卻是感慨道：“見過傻的，沒見過那麽傻的……就是三歲小孩，也沒有被人騙成這樣的啊……明明是人家欺辱他，他還幫著人家來懟好人？李大哥，你說這代王是不是個傻子？”
    嗬嗬，
    李文進也是歎道：“朱兄弟啊，你想想看，巡撫、總兵都說是真的，那還假的了？可見眾口確實能鑠金啊……走吧，我看還是先前的辦法，就說行刺，強行抓人吧，就把那四個家丁抓了？”
    嗯嗯，
    朱墨也道：“看來也隻有如此了……”
    心裏卻是罵了一百遍——
    朱家的皇族確實豬玀居多！
    太祖什麽都對，就這手做得離譜了……又要給他們富貴，又不讓他們參與軍政事務，先不說老百姓會怎麽想，幾代人之後，還有誰是個有本事的？就這能力，連個普通人也不如，還說什麽其他的？
    他當時在《運朝疏》上提了改革皇族，這時越發堅定。再不大刀闊斧的改革，老朱家的下場一定會淒慘無比……
    但想歸想，
    眼下卻是十分危急。
    朱墨想著想著，感覺事態又有點像華嚴寺那一幕了——
    楊選他們挾持著代王，說要捉拿逼辱王妃的惡徒；
    自己這邊呢，說王府的家丁是白蓮教徒，想要行刺欽差；
    一個右衛，對抗十二個衛，
    這，
    哪裏還有勝算？
    朱墨沉下心，想了一會兒，道：“李大哥，俺答逼得越近，楊選他們就越是有勢……我看，咱們還是要快，以快打慢，晚了就再沒有機會了。到時候隻能退到右衛，大同就算是完了……”
    “嗯，我也這麽看。俺答這次那麽大聲勢，又拔營南下，我看很可能是打大同，或者先打大同，再看宣府、薊遼方麵的反應……總之，大同的一場惡戰多半是免不了了……”
    李文進此話與朱墨所見相同，已明白此時到了平生最危急的關頭。
    朱墨哼了一聲，突然無比堅定道：
    “所以，咱們隻有先下手，我是欽差，你是宣大總兵官，還有聖旨明告右衛為十三衛之首，足夠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就用抓白蓮教內應的名義，停了楊選、吳瑛、李寵的職，再把十二衛的參將都換了，誰反對，就全都抓成白蓮教！我就不信，那些把總、千總還敢再跟著嚴家賣命？”
    這回，
    他真是越想越怒，而事態如此，也隻有這種瓜蔓抄的方式才能控製局麵。
    而李文進一聽，當真嚇了一跳——
    這也太狠了吧？
    這一樣一來，恐怕十二衛半數的武將都要被撤換了……
    他立馬阻止，道：“但是，那個錦衣衛出來阻止怎麽辦？”
    他本意是抬出錦衣衛來壓。
    不料朱墨卻一字字道：“那就把虞禎也軟禁起來……事完了之後，我托兩個朋友去找藍神仙來解釋……”
    這？
    你？
    唉……
    李文進是長長一歎，心想：
    你是欽差，怎麽做還不是你說了算，可皇上和朝廷以後會放過你嗎？我們又怎麽跟俞大哥交代？
    ……
    兩人回到北門樓，
    天色已黑。
    李文進立馬親自動筆，寫了嚴告，正要叫人全成張貼。
    朱墨也是把玩著手裏的欽差關防銅印，想起了江南的事兒，感覺自己這次就是考慮太多了，如果像上次那樣，一上來就幹掉個大的。哪裏還有那麽多麻煩？
    正思忖間，
    卻聽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馬芳已經大喊道：
    “找到了！找到了！”
    幾人大喜，迎了出來。
    馬芳喘息道：“朱兄弟，我去了虎山鐵治站了，山洞裏的確有個秘倉，屯了好多兵器、箭頭……我抓到他的親信，逼問之下，也交代了，說饒陽王前腳剛走，去了……”
    他忽然湊過來，在眾人耳邊低聲道：
    “他去了代王府後麵的觀音寺……跟那個婊子幽會呢……”
    啊？
    這下輪到朱墨欣喜若狂了，脫口道：
    “走！去抓奸！”
    眾人還在沉吟，馬芳突然又道：
    “朱兄弟，我看這樣，我親自去抓人，你們還是去見代王，明明白白告訴他：他那個婊子婆娘是被別人偷了！別特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哼！”
    對對，
    朱墨不由地笑了出來：還是馬芳最痛快，心思也靈活，李文進、王崇古這些人就是太瞻前顧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