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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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修澤這麽說, 江望舒才發現他發的是貓咪的表情包。
    段修澤跟他閑聊,“你現在喜歡王八了嗎?”
    江望舒沒回答,反而說:“這個名字不好聽,我想給他重新取一個。”
    段修澤問:“那你想取啥?”
    江望舒思考片刻, 回答:“橘子。”
    “為什麽要叫橘子?”段修澤好奇地問。
    江望舒說:“因為橘子是圓的, 他也圓。”
    “……可以是可以, 你喜歡就好。”段修澤想起什麽,笑了, “當初你對貓避之不及,連摸都不肯摸,現在看來你們倆相處得不錯。”
    “很多時候,隻是缺乏一個機會去認識他的本質,現在相處久了,覺得他很好。”江望舒說。
    段修澤說:“我也是這麽想的。”
    還不等江望舒說話,段修澤繼續說:“那時候我思考了很多,和每個人的過往在腦子裏浮現,最後,想的最多的是你, 江望舒, 你是我身邊唯一的真實。”
    江望舒頓了一下, 問:“這算是情話嗎?”
    “怎麽樣,合格了嗎?”
    “我想,應該不合格。”江望舒說。
    “那,我愛你。”段修澤說。
    “……”江望舒沒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段修澤故意的, 說這句話壓低了聲音, 顯得嗓音低沉, 顯得格外動人。
    段修澤有一把好嗓子,跟他的臉一樣,能輕易地吸引到人的注意,說些情話也不顯得輕佻多情。
    中國人的感情是含蓄的,一般不把這種話掛在嘴邊,越認真的,越不愛說,但偶爾說一次,威力卻是巨大的。
    段修澤沒說過這種話,他在感情上像是有著老一輩人的務實,他當初說的可是“要不我們倆私奔吧”“我們倆在一起過日子吧”“我們結婚吧”。
    江望舒不記得他有沒有在這種場合說過這種話——應當是沒有的,所以江望舒都不覺得他們談過戀愛。
    現在倒罕見的有這種感覺了——可能是一直煲電話粥,也很少見麵,距離有了美?
    江望舒覺得新鮮,也不太懂這種算是什麽。
    或許是他沉默太久了,段修澤倒有些許尷尬了。
    他咳嗽了幾聲,說:“那……那我去上班了。”
    江望舒輕輕地“嗯”了一聲,掛斷電話,發覺自己臉頰有些燙,他伸手摸了摸,有些好笑了————在床上翻滾了多少回了,竟還會因為他隨口一句“我愛你”臉紅心跳,未免太幼稚了。
    但也不錯,江望舒想,多聽幾次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段修澤那把好嗓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挺動聽的。
    日子又過去了大半個月,事態逐漸平息,段氏雖然元氣大傷,但到底沒傷到根本,且應對及時,還是挽救回不少頹勢。
    而段修澤也終於空出時間,給自己放了一周假。
    他沒有立即去江望舒那裏,而是將家裏的傭人全都解雇,包括司機,甚至將別墅掛牌打算賣出去。
    閻驚墨給段修澤打電話,他也沒接。閻驚墨便直接找到了他,問他到底想做什麽?
    段修澤還有些吊兒郎當的,說:“我賣掉這個房子沒有別的理由,就是因為這個風水不太好。”
    閻驚墨從來都管不了段瓏,又怎麽可能管得了段修澤,就跟他們的姓一樣,段修澤和段瓏才是一家人,而他是個外人,上門女婿就是這樣的境地。
    而段修澤比段瓏還要沒心沒肺……起碼段瓏還知道愛護她唯一的兒子,還知道拉著他做戲,讓段修澤有一個表麵看起來美滿幸福的家庭,但段修澤呢?他立足後做的事情就沒有一件好事,段瓏也是蠢,養了一個白眼狼。
    閻驚墨心中所想,麵上也極少流露,但那眼神卻絲毫不加掩飾的陰鬱。
    段修澤看看他,又覺得好笑,說:“我以前總覺得你很好,周圍人總有出軌、包情人二奶的父親,但是你沒有,雖然忙,但是每天都會回家,和媽感情也好,你做丈夫是很合格的。他們少有會關心孩子的父親,總是忙於工作,你沒有,對我很好,也經常陪我,做爸爸也很不錯。我一直覺得,我們家算是模範家庭,雖然外麵誘惑很多,但是你們都堅守了本心,對婚姻家庭都忠誠,我看著你們,就像看一麵鏡子,時刻警告自己不能辱沒我們家的家風,做人要善良、對感情要忠誠,對人對物都要有責任感……但是現在看來,你做丈夫、做爸爸都極其失敗,做人更是糟糕透頂。”
    閻驚墨動怒,想說點什麽的時候,段修澤又打斷他,繼續道:“你要是是個男人,就不要逃避,老老實實道歉,祈求受害者原諒,給予賠償,這些都是你該做的,被兒子教訓你也不好受吧?先把你該做的做了再來找我說話,還有,你不配指責我。”
    段修澤褪去了那份吊兒郎當,整個人都散發著讓人膽顫的氣場,閻驚墨承認,自己竟在他麵前感覺到了幾分難堪和渺小。
    閻驚墨更說不出話來了。
    段瓏不在,這個家便由段修澤全權做主,連閻驚墨都沒法讓他改變主意。
    閻驚墨铩羽而歸,段修澤將事情都處理好後,去探望段瓏。
    證據確鑿,段瓏已經被羈押了,因為段修澤提供了不少證據,外界又盯得緊,所以上頭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段瓏很可能會被重判。
    段修澤提供證據的事情其實不是什麽秘密,世界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段瓏做的實在過分,一部分人覺得是大義滅親,但更多的人都覺得段修澤是為了段家的家業,雖然遲早都是他的,但頭上段瓏壓著總歸不舒服,再加上他上位後就極力地收攏權力,更加證實了這一點。
    而段瓏在長久的思考,也同樣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這個她心心念念愛護的兒子,為了錢和權將她推入了無底深淵。
    所以在看見段修澤的時候,段瓏很難保持冷靜,一見麵就譏諷道:“你來做什麽,要是隻是想看我落魄的樣子,那恭喜你,你看到了。”
    母子上次見麵都還是轉讓權利的時候,那時候段瓏心中雖然對段修澤有不滿,但總體還是對段修澤有作為母親看到兒子能獨當一麵的些許自豪感的。
    這次見麵,卻隻剩下了怨懟。
    段修澤坐在她麵前輕聲道:“我也不想看見你這樣,畢竟你是我媽媽。”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媽,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段瓏頓了一下,低伏下身子,眸光銳利地看向段修澤,“所以,是你嗎?你爸說都是你做的,我要你親自告訴我,到底是不是。”
    段修澤承認了,“是,幾年前我就已經在收集證據,那幾個人也被我安頓好了,為了以後有機會能指認你。”
    果然,段瓏一時之間,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不愧是她的兒子。
    在背刺家人這種事上,段修澤其實是得了她的真傳———段希或許不知道,但他現在有這樣的性格,她其實是做了不少努力的,畢竟他小她太多,又有親姐弟關係的天然屏障,也很難提防自己,段希被自己養廢了。而家族同樣具有競爭力的某個堂姐,在段瓏懷孕之前,她也不是沒有針對過。
    隻是段瓏的針對更隱蔽,她用窮困潦倒的男大學生勾引住了那位堂姐,以至於搞砸了一個項目,之後段瓏懷孕後讓閻家自願送兒子上門,更是讓家族長輩徹底偏向了她。
    總之,段瓏這一路走來,傷害過不少家人,即使他們不一定知道,但這也是她的的確確做過的事情。
    為了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她連親弟弟都可以養廢,那有她這樣血脈的段修澤,做出跟她類似的事情,其實是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不是閻驚墨的基因太差,而是她的基因讓段修澤做出了背叛她的行為。
    段瓏這樣想的時候,段修澤開口了:“你是不是在想,我不愧是你的兒子?你不要誤會了,我不是為了繼承家業才做出這種事情,從始至終,我隻是想為一個孩子討回公道而已。”
    段瓏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段修澤直勾勾地與她對視,眸光冷淡,“那個小孩,叫做嚴合,之前熱搜鬧得那麽大,你不會不知道他的名字。”
    段瓏聽了,唇角一勾,慢慢笑了,“我記得,說我謀殺他,你就是清白的嗎?是你把照片給我看,我才知道你爸有這麽一個私生子,若我有罪,你也不無辜。”
    她幾乎有些費解了,在段修澤麵前露出多猙獰的表情都不是段瓏想要的,因此她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笑了起來,“你怎麽會為一個私生子來對付生你養你的母親?段修澤,你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若你是為了權利將我送到監獄,我在憤怒怨恨之餘還會為你自豪——到底是我的兒子,有這樣的能耐以後段氏隻會蒸蒸日上。但是,你居然是為了一個私生子弟弟做出這種事情,我隻會覺得你格外愚蠢,甚至生下你這種玩意兒的我也像是一頭蠢驢。”
    段修澤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對段瓏感到費解,有一個聲音在心裏深處響起:她真的是他母親嗎?
    在這種時候,她也不曾為那兩條無辜的性命有任何的悔恨,就像她從始至終都昂首走在一條永不回頭的路上,無論是家人,還是權利,還是無辜的生命,她始終保持審視的、冷漠的態度,這樣的人,或許有一些作為母親的母愛,但應該是不多的,段修澤更像是她的一件作品。
    她有責任和義務保持作品的完好與完美,因此她需要給作品一個完整的家庭,虛假的父愛與母愛,作品的榮光也同樣是她的。
    段修澤直到這個時候,才徹底確認了他母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這件事。
    與這樣的人說再多都是做無用功的,她不會因為三言兩語就改變態度與想法,若是有後悔,也隻是後悔做的事情不夠隱蔽而已。
    因此段修澤沒有再說什麽,他看了一眼時間,語氣變得柔和了些,道:“媽,你好好坐牢,我每年都會回來看你,需要什麽也可以隨時跟我說,我會給你準備,在裏麵也要好好吃飯。”
    前麵段修澤說那些話,段瓏都沒有動容,反倒這種關懷的話語,讓段瓏破防了,她臉色微妙地扭曲了,咬牙切齒地說:“你給我滾。”
    段修澤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但顯然,他們母子之間已經沒有什麽溫情了。
    段修澤離開了,他很久沒抽煙了,但這種時候,還是需要一根煙來緩解一下心中的惆悵。
    他抽出一根煙,咬到嘴裏,打火機點燃煙頭,剛吸了一口,手機就響了起來。
    段修澤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江望舒。
    即使江望舒看不見,段修澤也趕緊滅掉煙,將煙捏在手心裏卷了卷,卷成一團,丟到了垃圾桶裏。
    做完這些,段修澤才接了電話,“喂。”
    江望舒聽到他聲音有些沙啞,問:“你在做什麽?”
    段修澤說:“剛從看守所出來。”
    江望舒懂了,“……這幾天我要去b市出差,我們見麵吧。”
    段修澤笑了,“巧了,我還說我這幾天去找你。”
    江望舒說:“你不用來,我過來。”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覺得隔著網線不對味,沒聊幾句就掛了。
    當晚江望舒坐飛機到了b市,段修澤來接的機。
    這個時節,江望舒那邊已經開始暖和起來了,b市還冷著,所幸江望舒早早查過天氣預報,多帶了幾件衣服,一件厚實的外套就一直挽著,等下了飛機就穿上了。
    等見了麵,兩人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還是段修澤開了腔,“怎麽?不認識我了?”
    江望舒說:“不是,我好像在你身上聞到了煙味,你抽煙了?”
    “……”段修澤沒想到他說這茬,隻猶豫了片刻,便回答道:“抽了幾根。”
    江望舒說:“臭。”
    還不等段修澤說話,江望舒又說了句:“回去你先洗澡。”
    段修澤笑著應了。
    段修澤把家給掛出去賣是江望舒沒想到的,不過段修澤又重新買了一個大平層,地方比原來的別墅是小了很多,隻有三百多平,但是住兩個人是綽綽有餘的。
    段修澤將江望舒帶到家裏,江望舒看見他之前送回段家的相冊重新擺了起來,心情不由得好了幾分,再仔細一看,有不少他的照片被裝裱了起來,擺在了櫃子上,滿滿當當的。
    擺幾張還行,擺這麽多,江望舒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羞赧了,這種情緒對他來說有些陌生,而且對著什麽事情都做過的段修澤,也不應該有這種情緒,但這會兒,他終究沒忍住,問:“你做什麽把照片全都裝裱起來?”
    段修澤對此回答道:“不行嗎?照片拍下來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江望舒拿起一張相框,裏麵是他在打遊戲的照片。江望舒其實對遊戲的興趣是一般的,但兩個人住在一起,有些興趣愛好總會相融,因此江望舒也會和段修澤一起打手柄遊戲。
    拍下這張照片的時間江望舒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根據段修澤的習慣,背後總會印下一串時間,現在是不能看了,從照片看,能看出江望舒打遊戲打到有些煩躁,眉頭緊鎖,一臉嚴肅,那雙丹鳳眼便顯得更加殺氣濃重,江望舒一看就知道大概是被關卡難倒了許多次,隻有這種時候他才會露出這種不耐煩煩躁憋氣的表情。
    哪想就被段修澤拍下來了。
    江望舒頭也不抬地說:“那你也該放些好看些的照片。”
    段修澤探過頭來,有些長長了的頭發掃過江望舒的耳廓,弄得江望舒耳朵有些癢,往旁邊避了避。段修澤沒注意,低頭看了看照片,笑了起來,說:“在我眼裏,這張也很好看。”
    江望舒還挺有自知之明的,他說:“凶。”
    段修澤說:“凶也好看,踩奶貓咪凶點怎麽啦?”
    “……”江望舒手臂勒住他的脖頸,“你找死啊?”
    段修澤扭頭,對著他臉頰就是一口,說:“我找嘴。”
    說完,又對著江望舒嘴上來了一下。
    江望舒:“……”
    他捏過段修澤的臉頰,反過來吻住了段修澤的嘴唇,一邊吻,一邊輕聲呢喃:“有煙味兒,吸什麽煙?”
    段修澤沒說話,他瞥了一眼江望舒手裏的相冊,一隻手從他手裏抽走,放到了櫃子上,隨後摟著江望舒的腰,帶他往床邊走。
    江望舒聲音急促地說:“你先洗澡。”
    段修澤退開稍許,問:“一起洗?”
    開什麽玩笑,江望舒心裏想,在這種時候他居然有些難以言喻的害臊,他抿了一下唇,說:“不用,你去洗。”
    段修澤再三確認,確認江望舒不打算跟他一起洗,便自己進了浴室。
    江望舒解開衣服,掛到了衣架上,又走到陽台,從最高處俯視,整座城市都盡收眼底,燈火輝煌的夜景極具觀賞性,江望舒不禁看得入了神。
    直到背後貼上一具厚實的身體,他才如夢初醒,他剛回頭,就被段修澤低頭吻住了,氣息交纏,江望舒嗅到了一股香味,是段修澤身上暖洋洋的沐浴乳的氣息隨著他體溫一陣陣發散出來的香味。
    香氣很熟悉,江望舒推了推他的胸口,說:“沐浴乳是家裏常用的牌子嗎?”
    段修澤“嗯”了一聲,又要吻他,被江望舒伸手擋住了,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滑頭,沒吻到人,段修澤就親了親他的手掌,剛洗了熱水澡,連嘴唇都是熾熱的,蒸騰著熱氣,噴灑在江望舒的手心,激起一陣敏感的癢意。
    江望舒忙收回手,說:“進去吧,外麵冷。”
    關上落地窗的門,兩人就滾倒在床上,江望舒推了推他那沉重的身體,說:“你就一刻都等不了?我還要去洗澡。”
    段修澤抱著他的腰不撒手,“別洗了,你很幹淨。”
    江望舒說:“撒手。”
    段修澤不肯撒手,其實也不一定要上床,像這樣抱著江望舒,他都覺得心裏熨帖,心滿意足。
    江望舒也感覺到了什麽,也不要求先去洗澡,他拍了拍段修澤的頭,“那要一起去洗澡嗎?”
    段修澤沒有抬起臉,他的臉頰蹭了蹭江望舒的頸窩,觸及柔軟溫暖的皮膚,讓他每個毛孔都在舒展,渾身都舒展開來。
    段修澤呢喃著說:“要不就這樣睡吧。”
    江望舒有些驚訝,他伸手摸了摸段修澤的臉,“怎麽了?很累嗎?”
    段修澤抬起臉,露出一個笑來,說:“沒有。”
    他去親江望舒的嘴唇,江望舒抱住了他的腰,退開稍許,略有遲疑,但還是若無其事地說:“要不要…給你舀?”
    段修澤有點驚訝,高興地說:“好啊。”
    這種事情江望舒還沒做過,但這種時候,江望舒還是希望他能開心點。
    等段修澤躺下,江望舒伏上去的時候,沒幾下,江望舒就聽到了段修澤的呼吸聲。
    江望舒愣了一下,抬眼一看,段修澤胸膛有節奏的起伏,眼睛緊閉,顯然已經睡死了。
    江望舒:“……”
    他默默地將段修澤的浴袍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