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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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情況就是這樣。”
“我和嫌疑人沒有正麵接觸,隻是通過那個小女孩,收到了他針對警察設下的陷阱。”
一身筆挺製服的年輕人坐在警視廳內,嗓音清澈如水,混合著筆尖劃過紙麵簌簌的動靜。
“雨宮薰。”
目暮十三叫他的名字,“你在下樓的時候,也沒有看見任何可疑人員嗎?”
“沒有。我是一個人走的安全通道,途中沒有遇到任何人。”
“你確認上述證詞均為事實嗎?”
“沒有問題,目暮警部。”成步堂薰淺淺笑起來,十指交叉放在桌麵上,“我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是挺有自信的。”
“那就行了。”黑色錄音筆被一根手指按停,目暮終於站起身,長長歎了口氣,“去吧,叫你的同學進來。”
這都什麽事啊......
不得不說,在現場指揮發現雨宮薰一個刑偵人才跑去跟炸彈捆一塊兒了的時候,當時整個監控車裏簡直炸得比他們自己在裏麵還裂開。一線警力生死無常,他們也不能確定這個才剛進警校的孩子,到底有沒有做好覺悟。
一旦一步驚慌走錯,就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個被凶手選中的青年從頭到尾都保持著相當程度的勇氣和堅毅,甚至已經勝過了不少他的前輩。
看來覺悟什麽的,根本是他多慮了。
目暮於是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正對上青年禮節性伸來的手:“您也辛苦了。”
他回握住,然而掌心傳來的觸感竟然是完全不同於青年作風的纖細。製服袖口下隱隱透出一段脆弱的腕骨,在台燈光線中泛起一陣瑩白的光澤。
但沒等他開口,成步堂薰就禮貌地點了點頭走出去,門被輕輕地關上。
砰——
“唉。”
目暮發出一聲苦笑,並在旁邊協助的警官眼裏看見了同樣的無奈。
“現在的孩子都太要強了啊。”
百葉窗的縫隙裏透出幾縷午後微光。目暮十三緩緩躺倒在椅背上,此時此刻,心底裏忽然湧上一股欣慰。
“不過,有這樣的人在......警視廳的未來也還真不錯啊。”
成步堂薰結束了筆錄以後,轉過窄門出去,迎麵就聽見萩原研二在和自家幼馴染吵得中氣十足。
“小陣平?你說我為什麽在這裏?”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這倆家夥明明就隔了上下一層樓板,結果無聊到硬是要用電話吵架。
“你不是說去聯誼會不來的嗎?!”
“哎,這不是小景光最後一天嘛,我想了一下覺得不來還是不太好......”
薰從他背後走上去,輕輕拍了下肩膀:“萩原同學,到你了。”
“哦.....啊,好。”
萩原隨意向他點了點頭,卻聽見電話裏的人突然變了音調:“等等!”
“hagi,雨宮那家夥在你旁邊?”
“你說阿薰?”萩原的眼神飄了飄,“在啊,我們可是一起坐警車回來的,有什麽.....”
“那個笨蛋!”
幾乎是一瞬間,鬆田全身的火氣都直直往腦子裏衝,怒吼引得整條走廊的人都回過頭來看他。
但他現在也實在管不了那麽多了,爆炸殘餘的心悸讓他不自覺地死死扣住了窗框,如果不是這裏是警視廳,他現在就能攥著這家夥的領子把他摜在牆上,絕對.....絕對要揍到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次的教訓才行!
那差一點就變成最後一通臨終電話的每一個字都荊棘一樣紮在他心上,鬆田第一次體會到了當人的生命真正宛如沙礫一般.....從他指縫裏輕飄飄地流逝的殘酷瞬間。
此時他發力到疼痛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帶著些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戰栗。
他不理解為什麽雨宮薰能在這種已經確定的危險中,依然獨自跑進犯人的陷阱裏,更不明白他為什麽能那麽平靜地就讓自己放棄他!
為什麽就能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麽輕?!
鬆田陣平緊咬著牙根:“行了!把電話給雨宮,叫他做完筆錄立刻給我滾上來!”
他那一聲吼得又急又響,成步堂薰隔著個聽筒都聽見了。
隻是他已經對鬆田的怒火完全不為所動,甚至在對方罵人的背景音裏緩緩去旁邊的飲水機倒了杯咖啡,再坐回來,一邊吹著上邊兒的熱氣一邊小小嘬了一口。
鬆田還在機關槍一樣:“我警告你雨宮,但凡有下次.....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喂!”
“.....”
萩原也在這串開閘泄洪裏沉默了半晌,終於忍不住皺眉,說:“陣平,你太凶了啦。”
【笑死被批了,真的好凶哦陣平醬!】
【但是也沒辦法啊,現在安炸都流行玩這麽陰險的嗎??我以為雨宮都要死在這裏了】
【抱緊薰醬嗚嗚嗚嚇死我了】
【炸彈犯都去掛個路燈好嗎:)!!誰再敢碰警校組我......】
【其實馬自達炸也完全可以理解鄧布利多搖頭.jpg)誰看著自己親同學剛剛還在和自己貼貼下一秒被炸成灰能冷靜啊......】
【沒留下陰影都算好了x.】
【嘶....樓上你們真的沒有在暗示什麽東西嗎?】
【刀子打咩啊啊啊啊不要劇透!!】
【慘,陣平,慘......再看一眼上一話薰醬hagi貼貼】
【救命快聊點別的sos!!】
【有人注意到薰剪線的時候眼神突然黑了誒......真的感覺這個黑化ver.謎之帥爆了】
【草我血包要沒了真的好帥.....突然從溫柔甜甜變成冷靜靠譜的大人,讓我看一眼就再看一眼qaq】
.......
意料之中,雨宮薰這次在醫院爆炸案裏的表現,堪稱全方位地刷了一波好感度。
這一話的封麵也很給力地劃分成了四格:雨宮和鬆田兩個處於危險中心的拆彈選手呈對角線占據了上下的空間,中間夾著監控室裏的零和景光,以及飆車趕來的萩原。
這還是他登場以來第一次有了這麽大的版麵。
再加上這話穿插的景光病房裏的日常劇情,他在論壇的形象忽然間就變得偉光正了起來!
之前雨宮真酒論的也瞬間消失了一大批,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嚶嚶嚶:
【我一直都想說了你們為什麽老覺得雨宮是黑啊?真酒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保護路人啊】
【如果雨宮是真酒.....我合理懷疑他是被拐進酒廠的x.】
【我草我真的心疼帥哥好嗎,自己被坑進炸彈犯的陷阱了第一反應還是疏散群眾,還讓鬆甜甜主動放棄救他,為啥還要被你們懷疑啊!!】
一切都在按照預想中的軌跡發展。
【當前人氣值:14。】
......現在。
該開始處理最重要的事情了。
趁著萩原研二還在繼續念叨鬆田,在他背後的死角裏,薰悄悄地摸上了口袋裏的手機:
【米花車站交接任務。
——ge】
東京警視廳,一樓。
檔案室。
一個眼鏡實習警正吭哧吭哧地抬著半身高的案卷朝外走,整個人累得頭暈眼花——實習生在哪都是被使喚的命,從剪刀石頭布到小蜜蜂.....你的坑爹前輩總有一百種辦法騙你幹活!
以至於在頭上的燈黑白閃爍起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然而幾秒後。
那幾盞白熾燈逐漸發出不堪重負的嗞啦電音,電流亂竄,終於——
砰!砰!
砰——!
幾聲爆響在一瞬間接連炸開,小實習渾身猛地一怔,視線裏整條走廊迅速被黑暗吞沒。
“.......”
停....停電?!
他整個人忽然有些顫抖。
警視廳的走廊許多都幽深不見光,燈一滅,安全警報血紅的光芒將一切都暈上詭異的色彩。
他膽子不是很大,此時心跳得厲害,當下決定端起那摞案卷拔腿就跑——
卻又在下一秒,看見了一個從拐角出現的漆黑身影。
“誰?!”
那人的帽簷壓得很低,黑色口罩擋住大半麵孔,卻在聽見他聲音的時候微微抬起下巴.....
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那雙眼睛極端漂亮的形狀,而眸光卻刺骨寒冷!
實習警瞬間僵硬住了,臉色慘白如紙,手一抖案卷嘩啦掉了一地。
危險的壓迫感讓他止不住地顫抖,但身體卻被恐懼釘死在了原地。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肅殺的黑衣人邁開兩條長腿緩緩向他走來,皮鞋跟“嗒,嗒——”地敲在地板上。
隻幾步就到了他的身前。
“別.....別.....”
他抖得快發不出聲音,卻隻見對方毫無感情的眼眸垂了瞬,一個冰冷的機械音響起來:
“睡吧。”
劈啪!
下一秒,他隻覺得身體一麻,整個人無力地倒了下去。
成步堂薰收起電擊筆,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探進對方胸前的口袋裏。從裏麵夾出了一張id卡。
檔案室的電子大門在讀卡器“嘀”地一聲響過後,緩緩向裏打開了。
供電被破壞後裏麵也是黑漆漆一片死寂。幹爽的排風機停了,空氣裏隱隱彌漫著人血混合福爾馬林的味道,一排又一排望不到盡頭的陳列架緊緊貼在一起,證據盒浩如煙海,如同埋葬一切的墳墓。
成步堂薰將微型手電轉出淡淡的光,熟門熟路地就朝裏走。
警視廳編號案件當然是有規律的,一般是會根據案件的類型,嚴重程度,以及是否破案從上到下依次用不同的字母表示。一般人的話,很難在短時間內掌握,找起來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隻是這個一般人當然不包括他。
“案卷可能就拜托你自己去拿一下啦!”回憶中,女警部一雙溫暖的手壓在他的肩膀上,“姐姐這邊忙,反正找案卷的方法很簡單的,我教你.....”
“寶月姐。”
彼時剛成年的小律師倚靠在門框上,成步堂薰看起來相當無奈,“你們是不是也稍微太信任我了一點?”
寶月茜倒是不以為然,“因為我們阿薰是好孩子嘛。”
“你幹不出比你十歲的時候打爛我的口紅更壞的事了!”
......好孩子嗎?
成步堂薰斂下眼底的光,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哼。
他慢慢刹住了步伐,手電光向上抬,照亮了那個標簽:
d73。
找到了。
他關了手電筒,小心地將子彈取出來裝進貼身的口袋裏,隨後迅速站起來,重新刷開門出去。
薰此時瞳孔裏的神色晦暗不明,仰著頭,在門口站了一秒。
忽然抬手拍下了入侵警報!
一瞬間,尖銳刺耳的警鈴毫無征兆地響徹了整棟大樓!一樓原先還在排查短路的警察們驚慌失措,抓起對講機:
“呼叫!呼叫!檔案室有人入侵!”
“重複一遍!檔案室有人入侵——”
“怎....怎麽了這是?!”
突然炸起的警報嚇得鬆田陣平差點一口餅幹嗆進喉嚨裏,他旁邊的萩原也滿臉驚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是入侵警報?”降穀零嚴肅道,收到旁邊景光肯定的眼神。
伊達航警覺地站起身:“看樣子,有人膽子大到襲擊到警視廳頭上來了啊,聽外麵的聲音是一樓的檔案室?”
他們此時正在搜查一課的休息室裏,因為立功而被警察們請了一堆零食。
就連伊達航聽說他們這事都來了,五個人聚在一起風卷殘雲地吃午飯,景光還開玩笑說這主要是蹭鬆田和雨宮的光。
想到這裏,萩原突然愣了一下:“等等,一樓?”
他一推降穀的肩膀,“剛剛你們說口渴想買飲料,讓阿薰去的是幾樓來著?”
所有人的動作驟然僵硬!
他們在同一時間,一起想到了一個最壞的可能性。
哐地一聲巨響!
鬆田直接撂翻了椅子,轉身衝了出去——
“小陣平!”
外麵的警報還在尖叫,整個樓道閃著紅光,他連呼吸都快忘了,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下來,在衣領上暈出一片水漬。
怎麽又是......又是這個家夥!
他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要回到那根漆黑的通風管,聽見對方在他耳邊說:
“放棄我。”
這還就隻是幾小時之前的事情,一個活生生的人差點就這麽死在他麵前.....指尖剛剛還觸碰過的溫度差一點就要永遠消散在空氣中。
然而現在......
不會吧,那家夥隻是去買個飲料,不會這麽巧......
理智告訴他他在幹傻事,幾乎都能想象得出雨宮嘲笑他的模樣了!但是心裏的不安卻還是像棉花上的刺一樣戳著他的心口。
鬆田的電梯在二樓停了,沒有思考的時間,他迅速跑樓梯下去,果不其然看見
他用力推開一樓的門衝出去,遠處的檔案室已經全是人聲嘈雜。
然而,他卻在走廊出口的一側,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
“誰?”
緊急燈的紅光中,鬆田陣平仿佛一尊石像一般僵在原地,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地上撐了起來。
他捂著額角流淌的鮮血......渙散著,卻依然高度戒備的眼神望過來。
鬆田腦袋裏嗡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