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迂腐，隻是認為，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隻會掉陷阱。
    既然王溪大師獲得了陰陽人偶，證明他們的能力碾壓整個江湖，那又何必跟我合作？
    北方邦之行，給我留下了太多心理陰影，至今都不願再次回顧。
    “好了，送客吧！”王溪大師吩咐。
    高橋勳送我出了櫻園，沿著小徑，走向一葉目博物館大門口。
    迎麵，一個袒露著肩膀的中年人大踏步走過來。
    他的肩上扛著一把三尖兩刃刀，刀鋒已經生鏽，看上去極為可笑。
    我讓在一邊，請他先過。
    中年人停了停，向我鞠躬道謝。
    他的臉龐、肩頭黝黑發亮，如同塗了一層防曬油一般。
    “是王溪大師約我來的，請問她在哪裏？”中年人開口。
    他的外表如此粗獷，但說話聲音卻文質彬彬，非常禮貌。
    我向櫻園那邊指了指，中年人就再次致謝，然後大步離去。
    “這就是屠龍者，一群畢生都在研究屠龍技術的世外高人。我真的想不到，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對於屠龍如此癡迷？”高橋勳若有所思，注視著中年人的背影。
    我忽然覺得有些無語，在這個世界上，太多人以訛傳訛，活在自己的神話當中，但他們總有一天能夠清醒過來，知道自己過去的荒唐。
    對於這些屠龍者來說，他們被蒙在鼓裏太久了，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龍。
    我不是故意貶低這些人，隻是希望所有人都變得聰明起來，再也不要自欺欺人。
    我們走到博物館的大門口，高橋勳有些遺憾：“葉先生，我從來沒有見過王溪大師如此對一個人謙遜有禮，隻有你是個例外，我知道北方邦那邊發生的事，陰陽人偶的確是超級寶藏，但現在他們都在王溪大師的手裏，如果你想找人合作，她是最佳人選，不要礙於麵子，該低頭的時候自然要低頭。”
    我很難向高橋勳解釋自己此刻的心情，畢竟他長期隱居在這個城市裏，對外麵的江湖一無所知，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個江湖人，跟他的弟弟鬼眼完全不同。
    我離開了一葉目博物館，暫時把這些事拋在腦後。
    至少我已經幫助大竹英雄解決了麻煩，隻要寫完工作報告交上去，這件事就圓滿完成。
    我回到酒店，大竹英雄正在寫報告，滿臉如沐春風，輕輕哼唱著小曲。
    我相信他做夢都想不到，把這條魚要回來的過程如此簡單，王溪大師一句話，高橋勳就會乖乖地聽從命令。
    我向他簡單地描述了屠龍者的事，他有些驚訝：“我知道一葉目博物館一直都在招募這些有著屠龍經曆的人，但是過去五年沒有一個人符合他們的要求，以至於很多江湖人認為，這不過是個騙局，再也不會登門。按照你的說法，當六耳天王和王溪大師道達一葉目博物館之後，很多屠龍者聞風而來，準備跟隨他們，這就太奇怪了，過去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點點頭，屠龍者沉默一生，一旦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抱負，肯定是趨之若鶩。
    “葉先生，你知不知道有一位水晶宮生還者就住在這個城市？”
    我點了點頭，那是一件江湖上的怪事，很多人聽到卻不相信，畢竟就像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龍那樣，很多人也不相信東海水晶宮的存在，認為隻會出現在神話小說裏麵。
    那件事的大概過程就是，有一個超級深海潛水者在搜尋珍珠的過程中發現了海底奇怪的光芒，順著光芒遊過去，一瞬間進入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水下城市。
    在那裏，他看到了海龍王，也看到了很多魚鱉蝦蟹變成的大人物。
    這是一件奇聞，曾經登上過各地的報紙和新聞，但因為沒有真憑實據，傳了一陣，弄得沸沸揚揚，最後就沒有結果了。
    民眾也是有智商的，如果沒有任何真憑實據，他們傳來傳去，最後連自己都不相信了。
    我知道大竹英雄說這句話的意思，靜靜地等待他的進一步解釋。
    “葉先生，我剛剛聽說王溪大師他們竟然請來了那位去過水晶宮的人，這一切不僅僅是驚人的巧合，而是現在正在發生的故事，如果你對這個感興趣，我也可以陪著你走一走看一看。”
    我深深覺得，如果六耳天王和王溪大師肯下這麽大的血本，要把那些到過水晶宮、看見過真龍的屠龍者全都召集起來，為此支付龐大的經濟費用，那就證明，他們對於龍的出現，抱有很大的希望，並且堅信不疑。
    “或許一切都是騙局，也未可知。”
    我沒有順著大竹英雄的話題往下說，而是截斷了他的思路。
    我希望調查局的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獨立判斷，而不是人雲亦雲。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電話響了，大竹英雄接電話的時候臉色突然大變：“怎麽會這樣，那條魚是高橋勳命人給我的，一定就是神魚，不可能變成別的，你們再好好對照照片看一看，不可能出錯！”
    我一下子預感到，一定是神魚出了問題，很可能在一葉目博物館被人調包，我們得到的不過是一個贗品，真正的神魚仍然會擺上鬼眼的桌子，招待千裏迢迢而來的六耳天王。
    放下電話，大竹英雄氣急敗壞：“葉先生，我們上當了，他們交給我們的是一條假的魚，現在博物館那邊根本不承認，也不會留下這條冒名頂替的魚，現在你說怎麽辦？我們能不能馬上回去，向王溪大師討個公道？”
    這件事既然是高橋勳在搞鬼，我認為反而變得非常簡單，隻要告訴他，古董調查局的人不是傻子，那也就足夠了。
    他想用一條假的魚，魚目混珠，李代桃僵，就真的太可笑了。
    當下我麵臨這樣一個問題，必須認真思考：“這條神魚，難道真的對六耳天王那麽重要嗎？既然他是超級修行者，又何必借用一條魚的力量繼續加深自己的功力，豈不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我很冷靜，但是大竹英雄已經崩潰了，他費了那麽大力氣完成了這件事，甚至連這份調查報告都寫好了，但突然間博物館那邊指出了謬誤，讓他的成績轟然倒塌。
    當下，他隻能依賴於我繼續調查，不然的話，根本沒有人給他麵子，尤其是一葉目博物館和六耳天王，更不會把它放在眼裏。
    我沒有打電話，直接一個人回到一葉目博物館，大步走進去，一直到了櫻園裏麵的花亭。
    此刻，高橋勳和王溪大師仍然坐在那裏，他們手上端著茶杯，正在笑著談論，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我看著高橋勳，沒有多說話，其實我不想駁他的麵子，更不想讓他們看出我已經氣急敗壞。
    “葉先生，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找我，是不是因為那條魚？我早就說過，那條魚在我手上能夠發揮巨大價值，在你手上，隻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今天的客人如此尊貴，我們大家全都盡力付出，才能讓這一切變得完美，你總是找我的事，這就太過分了吧？”
    我從來沒有想到，高橋勳竟然如此無恥？
    過去，我們之所以成為朋友，就是因為他是個讀書人，對於全世界的著名學說有著自己清醒的認識，我以為他是個學問家，胸有錦繡，包羅萬象，可現在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裝出來的。
    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把那條魚交給我，我立刻就走，不然的話，大家就都有麻煩了，請轉告你弟弟鬼眼，我就在這裏，如果他有什麽話想說的，趕緊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我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鬼眼，而不是高橋勳。
    他主動承攬下這一切，就是為了替弟弟開脫。
    現在我才看到，此前遇到的那個中年人就坐在角落裏。
    他的麵前鋪著一疊紙，還有幾支鉛筆。很明顯，他也在麵臨問題，隻是無法向別人求救。
    我望著王溪大師，認真的告訴她：“你們尋找合作夥伴，一定要看清楚，像高橋勳先生這樣的人，出爾反爾，不講道理，並且惡人先告狀，跟這樣的人做生意，你們能放心嗎？”
    王溪大師搖頭：“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剛才那個人能夠畫出水晶宮的路線圖，根據這張航海圖，我們就能深入大海，找到龍和水晶宮的足跡。葉開我當然明白，龍王生活在水晶宮裏，龍也不會太遠，隻要找到水晶宮，我們就找到了呼風喚雨的一切神物。”
    當下，我無法反駁高橋勳和王溪大師，他們已經身在局中，變成了布局的一部分，所以很難改變自己的想法，等於是對他們洗腦，讓他們忘掉原來的思想，接受新思想，簡直太難了。
    角落裏的中年人突然大叫起來：“我雖然是從那個地方跑出來的，但是對於路線圖根本一竅不通，再有三天三夜也畫不出來，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大家還是一拍兩散，千萬不要故意難為我，這些地圖我什麽都畫不出來，你們明白嗎？我能說出來，但是畫不出來……”
    我歎了口氣，此刻如果我能幫助中年人畫出那些地圖，資料就會變成我腦子裏的秘密，絕對不會給別人添麻煩。
    他是去過水晶宮的人，也是屠龍者，當他把資料全都毫無保留地交給我，我就可以大顯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