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自稱去過水晶宮的人名叫青木，他的那段經曆，曾經在三年前的世界各大紙媒上掀起了一陣風潮。
    三年過去，風潮平息，很多人把這件事看做獵奇故事，不再提起。
    “葉先生，如果你肯跟青木談談，或許能促成更好的合作？”王溪大師的話非常委婉，但我聽得出，她現在成竹在胸，別人根本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她和六耳天王既然從大雪山過來，沒有十足的把握，當然不會冒然行動。
    屠龍是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隻有六耳天王那樣的密宗奇人，才能執掌大局。
    我走到青木麵前，看著空白的紙張。
    他抬起頭，漲紅了臉：“我沒有撒謊，三年來，不知有多少記者采訪過我，我說的話完全一樣，一個字都不差。我進了水晶宮，看到了一切……”
    其實，這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六耳天王、王溪大師、高橋勳、鬼眼等人在他身上押下了重注，如果他說假話，讓“屠龍”變成笑話，那麽，他也就沒有命了。
    “好，你說我記，我們再把當時的情況複原一遍，好不好？”我淡定地在他對麵坐下，拿起了鉛筆。
    青木咽了口唾沫，突然問：“你是誰？你是哪家報紙的記者？三年過去了，為什麽從來沒有人踐行自己的承諾，資助我出海尋找，二次進入水晶宮？”
    我笑了笑：“時機不成熟而已，不要著急，如果你的故事足夠吸引人，就一定會有資本家出錢，促成這件事。”
    青木再次漲紅了臉，額頭上的青筋暴跳起來：“我真的……我跟龍王一起喝過海髓佳釀，這難道還不吸引人嗎？那是全天下最好的酒，隻要喝過一次，就永遠無法忘記。先生，你幫我記下來，那種佳釀來自東海精髓，是大海中最值錢的水源釀造出來的，隻有來了超級貴賓，才可能拿出來待客。我是第一個進入水晶宮的人，我的經驗價值萬金，那些資本家有眼無珠，真是氣死人了……”
    對於青木的東海探險過程，過去的記者記錄了很多，但那些人總是從獵奇的角度，根本沒有想到這是科學還是神學？
    至於那些閱讀者，更是為了消遣，絕對不會認真的思索。
    於是，這就造成了巨大的悖論，一方麵這件事情真實發生了，對於青木來說直接改變了他的一生，如果有資本家能夠重金投入，進入東海，尋找他去過的水晶宮，或許就能掀開人類世界嶄新的一頁，但是他說的話沒有任何吸引力，隻是一條新聞，那些唯利是圖的資本家當然不會貿然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另一方麵，這個世界發展如此之快，熱點話題不停地輪動，三年過去，早就沒人願意閱讀這些，青木就變成了一個悲劇。
    一開始，他說的話人人都會在意，到了如今，當他極力表白自己，就好像一個說謊的孩子，再也沒有人相信。
    青木開始敘述那段往事，我對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非常了解，甚至能夠複述其中的某些段落，可是我還是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到底世界上有沒有龍宮，也就是傳說中的水晶宮？有沒有龍王，也就是大海的主宰者？
    青木不斷地停下來表白，自己說的話完全正確，絕非編造，可是他又沒有任何證據說明自己到過龍宮。
    “先生，我不管你是哪個報紙的記者，這次的采訪，請你一定鄭重其事的加上我的聲明，如果這件事弄虛作假，我願意承受任何法律責任，隻要有人出錢，我不要任何報酬，跟著他們的船出海，一定要找到水晶宮，證明我的清白。”
    青木這個人完全低估了人性的醜惡，他越是這樣反複表白，就越讓那些記者覺得他心中有鬼，把一件神奇的經曆當成了一個笑話。
    我記錄了滿滿的三頁，但還是欠缺一個完美的結局，如果有任何證據，能夠幫助青木證明自己，那就是一個完整的探險世界。
    “青木先生，你很肯定的告訴我，如果給你足夠的資金，你就能幫助資本家找到水晶宮？如果我們真的發現了水晶宮，發現了龍王，對於整個世界都是一種顛覆，你明白這個問題嗎？”
    我必須提醒對方，人類世界的食物鏈已經完全確定，不可能突然出現一個龍和神的結合體，也就是神話世界裏的龍王，那麽人類的價值觀就崩潰了，過去所有的等級體係也變得一塌糊塗，畢竟龍王不是哥斯拉那種怪獸，而是一種神人，他的出現，將會讓全球各國的君王黯然失色。
    青木斬釘截鐵地回答：“那是當然，如果我找不到水晶宮，寧願死在大海上，也不會再回來，我的家族從來沒有人說謊，也從來沒有人欺騙大海和民眾！我就是不明白，既然我有了如此重大的發現，為什麽國家沒有給我重大獎勵，也沒有人聘請我去成為大學裏的教授？我是第一個發現水晶宮的人，不是嗎？”
    如果我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就會告訴對方，他當然不是第一個發現水晶宮的，中國古代神話小說《西遊記》裏麵，孫悟空早就去過龍宮，並且從龍宮裏拿到了證據，那就是定海神針。
    假如青木也能取出一根定海神針，那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不用這麽囉裏囉嗦了。
    我跟青木交談的時候，高橋勳和王溪大師不再說話，隻是側耳諦聽著我這邊的動靜。
    到了如今，我的記錄告一段落，高橋勳端著茶杯走過來，微笑著點頭：“看起來你們聊得很火熱，到底有什麽進展？找到水晶宮有什麽門路？跟龍王溝通有什麽障礙？”
    他如此調侃，青木立刻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眼睛怒瞪起來：“我見到龍王，隻是跟他喝酒，那些酒是海中精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撈得著機會，但是我得告訴你，假如你肯出錢，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劃算的一筆買賣！”
    我無法讓青木明白，他說的話根本沒人相信，那些資本家寧願拿著錢去打水漂，也不可能投到他的項目上。
    歸根結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大海裏有龍王，否則，海上風暴造成了這麽大的傷害，龍王卻從來沒有現身，給世界一個交代，過去那麽多影視作品裏麵拚命鼓吹龍王的存在，可是真正說自己見到龍王的，除了青木，大概就沒有別人了。
    高橋勳笑著告訴我：“葉先生，我們已經準備了很多犀利的武器，假如這隻海洋遠征軍組織起來，就能夠消滅任何巨龍，包括龍王在內。人類世界所有的控製權都應該屬於我們人，而不是龍，這就是我把青木先生請來的主要目的，他會帶領我們駛向大海，開辟新的戰場。”
    牆上的時鍾指針已經指向了晚上八點，高橋勳的盛宴即將開始，我也很可能見到傳說中得六耳天王，當麵跟對方討論問題。
    就在此時，一個身材高挑、五官纖細的白衣女孩子走進來。
    她的手裏捧著一個盒子，大約有一尺見方，裝飾非常精美。
    我在報紙上見到過這個人，她是陶藝大師高橋涼子，也就是高橋勳說過的自己的妹妹，他們三兄妹在不同的領域做出了巨大的成就，這在島國很不常見。
    高橋涼子看見我，嘴角露出微笑：“葉先生，非常冒昧走進來打擾，希望沒能耽誤你的時間，我這裏有一件小小的禮物，想要送給你。”
    我有些奇怪，畢竟我和這位高橋涼子小姐是第一次見麵，過去從未有過接觸，她送我見麵禮，實在是受之有愧。
    高橋勳解釋：“葉先生，涼子對你的大名仰慕已久，你在大雪山做過的事情最讓她佩服。還有，她是陶藝大師，隻有遇到知音才會送出禮物，你應該是我見到的第一位值得她送禮的人。”
    我有些慚愧，趕緊站起身，雙手接過了盒子。
    盒子裏是一把茶壺，當我把它拿出來，看到茶壺的四周鑲嵌著無數紅豆。
    我本來以為這些是真正的紅豆，仔細觀看才明白，高橋梁子使用非常高明的模仿技術，用泥土製作了紅豆，工藝非常細膩，根本不像是實用品，倒像是擺在桌子上的觀賞品。
    茶壺的底下，就是那首著名的華夏紅豆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我連聲致謝，高橋涼子溫文爾雅地笑著向我鞠躬：“這些手工藝品十分粗糙，既然葉先生沒有嫌棄，就是我最大的榮幸，我希望這把茶壺能夠時常陪伴在葉先生左右，見證著兩國友誼萬年長青。”
    我沒有想到自己會收到禮物，所以沒法回饋禮物，十分失禮。
    接下來，高橋梁子向我提出了一個請求，那就是希望我給她引薦古董調查局的總部人員。
    她希望從那些超級古董上獲得陶藝製作的靈感，因為到現在為止，她已經靈感枯竭，再也創作不出作品，讓島國的百姓十分失望。
    我欣然答應了她的請求，那些超級古董真的應該流傳於後世，讓世界上所有人都明白，人類之所以占領地球，成為食物鏈的頂端，就是因為人類有那麽多超級古董作為學習的榜樣，所以才能屹立不倒。
    高橋勳把我記錄的那些資料放到了王溪大師的麵前，她仔細閱讀，頻頻點頭。
    我的記錄跟其他人不同，不是新聞報道，而是具有啟發性的一篇個人筆記，能夠把青木說的話進行係統歸納，讓人一看就明白，我們要的是什麽？青木找的是什麽？
    此時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慢慢地跟古董調查局扯上了關係，包括高橋涼子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