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指摘大人物的好壞，大家所處的位置不同，對世界的認知就完全不同。

    “飛鷹先生，我隻想解決屠龍的問題，沒想到問題越來越多，按倒葫蘆起來瓢，到現在捉襟見肘。請問，到底什麽才是對的？消滅巨龍、消滅鮫人、消滅海神……人類消滅一切，鎮壓一切，最終換來世界和平，這是對的嗎？人類所謂的和平，就是大肆殺戮的產品，當超級大國的軍艦屠戮萬名鮫人時，我感受到的隻有滿滿的惡意……”

    在我心中，此刻已經放棄了善惡概念，隻想找到江湖人的終點。

    飛鷹和鳳凰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遊俠，他們的行動綱領，能夠給我很大啟發。

    飛鷹沉默了，過了許久，才感慨萬千地開口：“葉開，你果然聰明，果然提前洞察了一切。江湖人做事，不問對錯，隻求不負我心。這四個字，是所有人追逐的終點，看似簡單，其實很不簡單。就像我大師兄六耳天王，在大雪山修行了那麽久，為了‘不負我心’，還是出山，卷入紅塵之中。你我也都一樣，包括鳳凰在內，我們都在紅塵中渡劫，渡劫完成，大功告成，渡劫失敗，墜入地獄，我們反而不如那些渾渾噩噩的普通人，他們混亂無知地過完一生，反而並不痛苦。”

    我繼續追問：“飛鷹先生，你固守北國，難道也是為了渡劫？如果你發現了史前飛船，又會怎樣？”

    古董調查局的專家團說過，北國是地球上最可怕的國度之一，冰雪之中，全都是萬年凍土，凍土之中，大有玄機。

    飛鷹突然大笑：“葉開，原來你繞來繞去，竟然是為了騙我的話？我不是‘假如發現’，而是‘已經發現’。或許下一次見麵，我這個煉金術師已經成功，讓全世界華夏人為我驕傲，是華夏人第一個發現了史前飛船，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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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了一驚，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就證明，古董調查局北國研究課題組的人實在太失職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們竟然沒有提交報告，導致調查局總部選擇性失明。

    “葉開，去找找我大師兄六耳天王，他就會告訴你，無敵大海之中究竟有多麽神秘？他能聽見龍王的聲音，很可惜，還沒有達到跟對方自由交談的地步。”

    飛鷹的話像是開玩笑，但給我一個重要提示，那就是必須依靠六耳天王才能繼續向前，很長時間以來，我跟他的溝通實在是太欠缺了，他始終把自己封閉在屋子裏，就好像隻有離開喧鬧的人群，才能獲得真正的玄機。

    我向飛鷹道歉，這個名滿全球的大遊俠說的話藏著無限的真理，他沒有那麽多狡猾的思想，隻是爽快地指出方向，這才符合華夏江湖人的所作所為。

    飛鷹再次大笑：“年輕人，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幾十年，我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年輕時代，所以回來之後我向六耳天王說過，你才是真正引領下一個時代的高手，假如我們夠聰明，夠豁達，就會把畢生所學全都傳給你，讓你去實現所有人來不及實現的夢想。”

    在我身邊，鳳凰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笑著插嘴：“二師兄，你大概錯了，葉開並不需要我們告訴他什麽，很多事情當他親自去感悟，獲得的知識結構遠遠超過你我，你不跟他接觸，就不知道他的思維能力有多麽強大，僅僅憑著你一句話，就能打開另外一片天地。”

    他們兩個的話語出至誠，沒有任何虛假，說的全都是自己的真心話，我微微臉紅，知道自己擔不起如此高的讚譽，距離真正的天下無敵，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這次通話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就仿佛是在混沌無比的世界裏，突然為我打開了一扇光明的門，隻要向前走，就能觸摸到光明的影子。

    通話結束以後，我閉上眼睛，很長時間不想開口，認真地消化飛鷹說的那些話，如果六耳天王能夠跟龍王通話，那麽普天之下最了解屠龍計劃的應該是他，他看著我們忙忙碌碌執行計劃，卻從來沒有出聲阻止，或許也是因為每個人對於巨龍的認識相差太大，他也不確定自己知道的究竟是真是假。

    我沒有隱瞞，告訴鳳凰：“我要去見六耳天王，讓他告訴我巨龍的消息，既然他能跟龍王通話，那就太好了，我們不但要知道龍王在哪裏，還要知道龍王居住的水晶宮，究竟藏在海裏哪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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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通話的時候，似乎脫離了全世界，到達了虛空之中，高級智者的思想仿佛鑽天白鶴，脫離紅塵俗世，完全遨遊在精神的三十三天之上，但最終，我們還是要回到紅塵之內，就好像飛鷹必須回到北國，去尋找它的史前飛船一樣，我想去見六耳天王，也是如此。

    江湖智者，既能夠坐而論道，又能夠起而行之，既能拿出陽春白雪，有能重複下裏巴人。

    鳳凰不放心我，緊緊地跟隨左右，我們穿過一葉目博物館的中庭，到了六耳天王居住之處。

    裏外靜悄悄的，隻有微風搖曳著天竺葵的葉子，竟然看不到一個人影。

    我們一直向裏麵走，到了小書房才看到鬼眼，坐在搖椅裏打盹。

    他的身上披著厚厚的棉衣，睡著之後，如同北海道鄉下放羊的農民，動作猥瑣，表情愚昧，讓人覺得失望至極，但他卻是高橋涼子的哥哥，兩兄妹一起支撐著一葉目博物館，缺一不可。

    我叫醒了他，讓他通報，我們要見六耳天王。

    鬼眼搖頭：“天王不在，早就離開了博物館，不知去了什麽地方，你們還是另外再過來，等我的電話通知——”

    我根本沒有理睬他說的這一套，六耳天王在這種關鍵時刻不會離開一葉目博物館，不然，他的修行就會出現麻煩。

    我抓住鬼眼的衣領，把他拎起來繼續向前，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長廊下盯著魚池的六耳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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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池裏麵隻剩下殘荷，殘荷的葉子之下流動著各種顏色的錦鯉。

    “葉開，我知道你會來，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從你的眼神看，你已經猜透了很多東西，超過了這個世界上很多江湖人，但是你想跟龍王對話還遠遠不夠。”

    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對於這件事的認識高度相同，我再也不會唯唯諾諾，屈居在他們之下，當下直接詢問：“天王，究竟怎樣才能像你一樣，跟東海龍王對話，我想知道龍王的意圖，如果人類展開瘋狂的屠龍行動，他們會怎麽做？既然他們跟這個城市相處了很久，有深厚的感情，那麽東海龍王也會看在城市的麵子上，不會傷害所有的修行者。”

    我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六耳天王毫不在意，仍然保持著低頭看魚的姿勢，仿佛我的話都是耳旁風，他不會回答，也沒有必要回答。

    “天王，你最好告訴我龍王究竟在哪裏？如果你給出地圖，或者是方向，不管大人物還是超級大國的海軍都會迅速行動起來，消滅龍王，毀滅水晶宮，讓東海的鮫人失去依托，海麵重新回到人類的手裏。”

    過去，我和六耳天王之間非常生疏，說話措辭都要事先考慮考慮，不敢表達自己的真正意圖。

    當下，因為有了飛鷹的提醒，我才明白，六耳天王默默修行，已經達到了比天心通、天耳通、天眼通更高明的“他心通”的地位。

    在這種奇術的幫助下，他隻要想到，就能看到、聽到，隻要想說，聲音就能到達對方耳朵裏，隻要想理解，對方就能敞開心扉，成為對他不設防的城市，我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夠抵達那種境界，很可惜，一切玄學的修養靠的都是天時、地利、人和，並不是人力能夠改變的。

    隻問耕耘，不問收獲，這才是修行者的最高原則。

    “天王，我現在就要一個答案，龍王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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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事情當然簡單，說出一個地址，就能讓全球科學家如獲至寶的，窮盡一個地方的秘密。

    六耳天王蹲下去，雙手伸入水中，立刻就有一條大紅色的錦鯉，緩緩遊來，停在他的掌心。

    “葉開，當你能夠自由地控製這些美麗的錦鯉，也就找到了深入龍王世界的方法。”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緩緩地蹲下，雙手插入水中。

    我能感受到水中的涼意，也能感到錦鯉遊動的時候，水中的暗流洶湧，我突然明白，它們表麵上是魚，實際上卻可能是任何生物。

    六耳天王讓我感受魚的思想，也是對我進行錘煉。

    玉不琢，不成器，假如他隻是簡單的告訴我一條路線，超級大國的潛水艇未必能夠抵達那個目標。

    一條銀色的錦鯉遊過來，停在我的掌心。

    “葉開，就是它，錦鯉送來書信，就在它肚子裏，現在你該怎麽辦？到底是殺雞取卵，還是聽之任之？”

    “這是真的嗎？”我立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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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耳天王哈哈大笑：“當然是真的，不然哪有閑心問你，你要找的是龍王，每一條錦鯉都是龍王的手下，他們忠心耿耿，願意為龍王分擔一切，這個池塘裏共有九十九條錦鯉，全都是一葉目博物館精心養育出來的。隻可惜高橋勳走了，我們什麽時候再過來，都是一種懷舊。”

    我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突然間發現了大問題。

    一葉目博物館做了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有些跟他們的主營業務毫無關係，但還是做了，就證明他們所做的事情，才是最符合龍王的時代。

    此刻，我居高臨下看得清楚，甚至隨手就能畫出一幅行動路線，九州島就這麽大，不管從哪裏下水去找龍王，還是從哪裏下車迎接大人物，隻能遵循三維世界裏的路線，距離真正的海底龍王漸行漸遠。

    猛然間，我感覺有一種聲音從水裏發出來，空空洞洞，飄飄揚揚，仿佛對方隻是說了一些音符，無法構成完整的句子。

    “天王，我聽到聲音，大概是龍王在說話，我們究竟怎麽能理解它，現在我感覺池子裏的水正在升溫，如果錦鯉不能逃走，就全完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