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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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這人應該不是現在死的,是咒靈幹的嗎?是非自然死亡嗎?
赤司雅治迅速掃了眼四周,但是他沒發現咒靈的蹤跡, 如果六眼在這裏,估計能看出些門道來。
“嗬…嗬……”
趴在琴上的青年突然從喉嚨裏發出痛苦的顫音和喘息,他的眼睛執拗的大睜著,瞳孔直直盯著雅治的方向, “救……救……”他努力的說著什麽,
數字還沒清零, 竟然還活著!
赤司雅治立即檢查這人的狀態, 他看向對方被染紅的脖頸,發現那像是被什麽堅韌的絲線纏住,硬生生勒斷了氣管, 眼下說不清是失血還是窒息更先令其死亡。
“得先急救!”
赤司雅治咬牙說道, 他想先看看青年的傷處深淺, 結果下一秒就被拉開了,
“無關人員不要靠近, 我已經報警了, 也叫了救護車。”保安以為是什麽可疑人士,駕著雅治的手就努力退後, “我看過報紙, 偵探辦案的時候都要封鎖現場。”
赤司雅治一口氣沒上來,他急道,“我就是醫生!我能救他!”
兩人爭執時,一個麵貌清麗氣質優雅的青年迅速靠近, 他的手指線條格外纖長優美, 探到受害者的頸邊的動作不自覺吸引著人的視線。
“是鋼琴線, 連接著琴鍵設置嗎……”青年低語,隨後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將那線斬斷了。
赤司雅治這時掙開了保安的束縛,他低喊出父與母保護現場,防止遭到不知道是什麽牛鬼蛇神的家夥襲擊,然後觀察受害者的出血量和窒息程度。
呼吸尚還沒問題,可脖頸斷開的傷勢,隻能靠反轉術式治療。
“雅治。”
又慢了一步的夏油傑衝到他的身邊,還沒說什麽,就聽雅治急切道,“給硝子打電話!讓她快過來!”這事關乎到了非自然力量。
但除了這樣,雅治一時不知道還能再做什麽。他沒有任何工具和藥物,止血,輸血,縫合血管是現在主要做的。
有著優雅氣質的青年看著幾乎跪下身的雅治,嗓音冷淡,“這個傷勢救不下的。”
赤司雅治自動過濾了他的廢話。
他的手摸過傷處,身上的衣服染了不少血液,突然產生了讓咒靈化為血管的想法。
“爸,媽,幫幫我。”
而這個想法被父與母接收,他們化出了一截軀體,覆蓋上了受害者的傷處,具體操作有多精細雅治不知道,他的視野中隻是黑漆漆的一團。
“呼……”受害者艱難的喘息了一聲。
他現在還沒休克暈厥,實在超乎了雅治的預料。
可下一秒,受害者眼睛一翻,失去了意識。
雅治拍拍他的臉,他的皮膚當然是冰涼的,“醒醒,醒一下……”
就連夏油傑也看出了他的狀況格外不妙,“失血太多了,需要輸血。”
但這個情況下他們不知道受害者的血型,也根本沒有血包,好在血被父與母止住,或許能撐更久的時間。
外行人看不出雅治做了什麽,就比如幫受害者扯斷鋼琴線的青年,他此時正疑惑,“……奇怪,怎麽止住的?”
他對雅治解釋道,“這人率先用鋼琴線纏上了自己的脖子,連接了鋼琴內部的零件,每彈奏一個鍵,線便收緊一分,這樣精密的操作,應該是籌劃精細的自殺。”
自殺……
赤司雅治鬧不明白了,
“家屬呢,傷患的家屬在嗎?”他高聲問道,“知道他的血型是什麽嗎?”
他的嗓音平穩而有力,半跪在傷患身前的背影也令人看上去很有安全感,在這一刻,赤司雅治成了眾人的錨點,幾乎掌控了整個局麵。
眾人隨著他的呼吸而呼吸,隨著他的動作而轉動眼眸,神經緊繃到隻為他牽動。
夏油傑怔怔的看著他,第一回感覺到了身負咒術的自己在這種緊急境地的無能為力。
“有,有的!我是他朋友。”人群裏衝出來一個年輕人,他磕巴又焦急的說道,“他的血是b,b型。”
工作人員踉蹌的搬過來了急救箱,“我,我這邊的工具有沒有能用的……”
他氣喘籲籲的說著,赤司雅治沒聽全他的話,翻開急救箱就精準的拿起針管,他毫不猶豫的拉開自己的衣服,
“雅治……”夏油傑上前了一步。
“我就是b型,情況比較緊急,先用我的。”
嚴謹的輸血還要在之前做個交叉配血試驗,因為同血型也有凝集的可能,但現在人都快死了,也顧不得那麽多。
氣氛緊張到連眨眼都好像是奢求,主辦方和救護車一刻不停的通著話,帶著顫音一遍遍催促著,
救護車來的速度比想象得快,赤司雅治跟著上了車,走前匆匆向赤司征十郎瞥了一眼。
紅發少年的眼裏含著擔憂和鬱色,對雅治微微點頭示意。
即使什麽都不說,雅治也知道他在無聲支持自己。
赤司雅治毫不猶豫的扭頭,再次盯緊受害者的情況。
夏油傑是和赤司征十郎一起,坐比見的車趕到醫院的,他恰好和家入硝子撞上,閑在高專的五條悟也跟著來了,
幾人問了導醫,找到急救室的時候,隻看到白發少年垂頭站在那裏,周身氣息格外壓抑。
夏油傑的心咯噔一下,這個反應,不會是——
他心情沉重的走過去,斟酌了許久才出聲,“雅治,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
他已經盡力了,但眼睜睜看著生命在眼前流逝,一定十分不好受。
“什麽?”赤司雅治轉過了頭,有些出乎夏油傑的預料,白發少年的神情非常冷靜,看不出失意和落寞,他下意識扯出個微笑,“硝子,你來了。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吊著一口氣,正在準備手術,比見先生,溝通方麵的事情麻煩你了,帶硝子過去吧。”
這麽平淡的吩咐下去之後,赤司雅治靠坐在了一遍的公共座椅上,
救活了?
夏油傑微微睜大眼,
那種情況都能救活嗎?
“……那你現在?”
“我在休息,順便看看一會兒需不需要我幫忙。”赤司雅治現在處的位置是急救室門口,“裏麵是個被高空拋物砸中的病人,正在做切割處理,剛剛前輩給我說,已經沒什麽事了。”赤司雅治的聲音有些無力,“但我有些不放心。”
因為不安,他隻能在這裏告訴自己,自己還是有用的。
醫生需要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不能被情緒左右,所以赤司雅治的大腦很清醒。
“今天發生的事很蹊蹺,他的行為看上去是自殺,卻叫我救他。”赤司雅治手肘撐著膝蓋抵在下巴上,眸色暗沉,“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悟,待會還要拜托你看一下。”
“我先去硝子那。”
發生了嚴肅的事,五條悟的表情也很嚴肅,他輕拍了下雅治的肩,“辛苦了。”
他們心照不宣的暫時沒提隱隱擔心的事情,想等線索捋得差不多後再討論。
因為雅治能力的特殊性,但凡和自殺,心梗等沾邊的事,免不了會聯想到他身上。
而在眾目睽睽下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更像是一場人為操控的作秀。那個人是懷著怎樣的目的要用鋼琴線勒斷自己的脖子呢,他要傳播恐慌,還是為一個人謝罪。
赤司雅治的衣兜裏還躺著那張寫著對不起的紙條。
字跡很繚亂,不像是冷靜或自願狀態下寫的,傳遞的信息也令人抓不著頭腦。
但這隻是目前他得到的有形信息,有沒有其他的東西留下呢?那東西又在控訴誰呢?
很怪,這事和他沒有關係,但第六感還是叫囂著詭異和危險。
雅治不禁雙手交疊壓上嘴唇,顯出幾分憂愁來。赤司征十郎坐在他旁邊,燕尾服的漆黑外套被他留在了車上,他此時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雅治一身血跡的模樣完全不同。
但赤司征十郎一點兒也不避諱的握上了雅治的手,他們肢體接觸,胳膊挨著胳膊,於是紅色也蔓延了過去,
“演出廳那邊已經安置好,警察和偵探也在行動,再等家入小姐救下傷者,這事很快就會查明。”
赤司雅治回握了他,“我並不擔心,隻是……”
“隻是有一種很惡心的感覺。”
那種感覺從神經末梢爬上他的心間,是強烈的被窺視感,和來自外界的露骨惡意。
受害者的死亡時間並非今天,但如果不是赤司雅治和父與母,他現在已經沒了。
所以,他受到了非自然傷害。
應該是咒靈。
“有髒東西混進來了。”赤司雅治咬唇,“還是我不知道的髒東西。”
從九歲成為特級,即使一直處於忙碌和視覺刺激之中,但雅治敢說,自己被父與母保護得很好,沒有受過一次傷。
所以,他其實對於自己在咒術界領域有一定程度的自信。
他也不喜歡事情脫離掌控,什麽樣的咒靈類型和水平他沒見過,這次卻切實體會到了一種被像是人類一樣擅長陰溝裏耍計的存在針對的感覺。
而雅治不會忽視自己的感覺。
在風雲變化的商界,這種危機感往往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不經意的細節被經驗豐富的大腦察覺,從而發出提醒的信號。
涉及到咒術界的事情,赤司征十郎沒有赤司雅治了解,但他能說出很狂放的話,“若是有人對你不利,就不當咒術師了,徹底和他們斷開聯係。”
他頗有天涼王破的氣勢,“如果是高層看不慣你,家裏不會讓他好過的。”
夏油傑:“……”
雖然聽著很讓人安心,但有,有一種奇異的中二感。
“我這麽說可能有些奇怪,但雅治……謝謝你救了他。”夏油傑定定的說,“那個人是因你才活下來的,雖然不知道最終調查出來的真相是什麽,但我想,這個結果起碼不是最差的了。”
人命比什麽都重要吧。
“而且你竟然能想出用咒靈充當血管的連接……不得不說,我看得差點兒把眼珠子掉出來。”
赤司雅治笑了笑,“我也覺得我那靈光一閃很離譜,但父與母做到了。”
他們等了一會兒,硝子和傑一起回來了。
但兩個人的臉色都說不出的差。
硝子打開從自助機裏買的飲料,突然被拉起來救人的她到現在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有氣無力,“沒事了,人也清醒了,甚至還天真的想著能不能繼續鋼琴比賽,他到底有多心大啊。”
雅治:“這種性格,還惦念著鋼琴,更不像自殺的了。”
“的確不是自殺的。”五條悟拿食指掛著眼鏡,那雙奕奕的眼睛緊緊盯著雅治,“他說自己的四肢像是被什麽東西掌控住了一樣,那場演奏也彈得一團糟,還說自己受到了無形的威脅。”
不管怎麽樣,聽上去都很像——
“很像父與母做的。”
很像那能力操縱人死前去完成某項任務,明明理智尚在,卻怎麽也無法讓自己的身體停下來,吞著血水和淚水做違心的事。
赤司雅治語調平直,“我先走開一下,抱歉。”
不等其他人反應,赤司雅治疾步走到了樓道中。
是八歲那年,父與母最後一次失控的樓道,那之後,父與母便蛻變了。
赤司雅治輕聲喚出漆黑的咒靈,它的身姿還是那麽龐大恐怖,赤司雅治在它身前渺小至極。
它擠在樓道的狹小空間裏,被詛咒一般念著說了無數次的名字,“雅治……”
看上去很憨。
相處了太多年,赤司雅治有時候還能在父母的那兩張臉上辨出溫情來。
“你們什麽時候出去了嗎?”赤司雅治開門見山的問,
“沒有,沒有……”咒靈像是被冤枉的孩子一樣否認,“一直在雅治身邊,從來沒有,傷害…人類。”
因為太過了解父與母,赤司雅治難以想象它撒謊的模樣,甚至在他的認知裏,咒靈是不會有撒謊這種技能的。
“你們最近有做什麽嗎?”
“什麽都沒有做。”
“有讓其他家夥做什麽嗎?”
父與母卡殼了,不太能明白雅治指什麽,“……其他家夥?”
“靠等級壓製掌控其他的咒靈,我知道你們能辦到這種事。”赤司雅治環起胸,臉色看上去不近人情,“算上強硬的手段,你隻要說出:把那人殺掉再自殺——這樣的咒術前提,其他家夥就真的會這麽做,你有偷偷搞小動作嗎?”
這招叫借刀殺人,父與母的腦子比核桃還小,赤司雅治覺得如果它真能想到這種報複方式……那其實能稱得上可怕。
“沒有。”有了雅治的解釋,父與母終於聽懂了,它一遍遍強調,“雅治不讓傷害人類…不讓傷害人類……”
看上去說的是真話。
赤司雅治垂眸,
“如果你真的做了,我會償命的,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