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尹被救護車送走了。他不知道到底記者拍下了他什麽樣的照片, 也不知道記者會發出什麽樣的新聞稿，他隻知道，如願以償地徹底失去知覺時, 他甚至還感覺終於鬆了一口氣。
    鬱九初又在現場玩了一陣子, 比如把躺倒的蠟像搬出來，立起來，要求大家上來合影什麽的。又是隨機點名，這家夥完全點名點上癮了。
    終於玩兒盡興了，甚至還指揮大家集體合唱了個“難忘今宵”, 這才戀戀不舍地宣布：“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又到了說再見的時候。親愛的朋友們, 再見了！我在此宣布, 第一屆鬱九初葬禮, 到此圓滿結束！請大家有序離場, 不要擁擠哈。”
    所有人：你還想有第二屆嗎。
    一聽他說結束, 大家幾乎都悶著頭往外麵衝，生怕又被他叫住，搞出什麽幺蛾子。
    這一幫人一起瘋跑, 硬是跑出了一種喪屍出城的氛圍。
    待看到場館外麵的夜色與星空時，大家心中都油然而生一種逃出生天, 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們也是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娛樂圈實則是被統治著的。
    但不是被什麽資本、帝王統治。
    而是被鬱九初啊！絕對是被鬱九初了吧！這位大佬做點什麽不好，都可以被當為國家武器了吧，為什麽偏偏選擇來混娛樂圈啊！為什麽！有癮的嗎！
    這種被鬱九初支配的恐懼，深深埋在了每個人的心裏，久久不能散去。
    線上則早已是炸開了鍋。
    紅龍果娛樂原本已經準備好了熱搜、通稿、ko矩陣發布, 是想把這一波流量徹底地據為己有的, 哪想到, 鬱九初的出現，完全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場直播其實開始時數據就不如預期。觀眾又不是傻子，鬱九初玩兒得好的那些人，比如周冉、季辭州，或是比較熟，常互動的程小梨、容識白，這個所謂的“葬禮”壓根都沒來。
    主辦方當然是想邀請的，問題是人家理都不理，甚至都不是錢的問題。就連和鬱九初一起參加鬼屋冒險的ava、na這種女團小姑娘，給她們開了很高的價碼，那兩位也是毫不猶豫一口拒絕。
    紅毯時，看著那些基本不認識鬱九初的人在抹眼淚，彈幕裏已經是各種冷嘲熱諷了，全靠水軍刷著“好感動”“九初一路走好”這種，勉強讓場麵看起來還好看一些。
    工作人員本來還愁著直播數據距離目標相差得太遠了，就看著觀看人數和彈幕數猛然上升了一大截，又翻了好幾倍：
    是鬱九初回來了。
    數量龐大的初戀姐姐們蜂擁而至，直播間癱瘓了幾次，視頻平台被罵上了熱搜。
    初戀姐姐們又哭又笑，甚至不敢相信：
    【哥哥，真的是哥哥嗎？】
    【是我哥，是他，看他的臉啊啊啊，這種會發光的美貌，除了我哥還會有誰！】
    【我現場表演一個爆哭……慶，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們的！】
    【慶，終於等到你，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哇哇大哭，看到哥哥的臉還是這麽美，我又開始哈哈大笑。】
    大家正在哭哭笑笑，結果就看到了主持人問“你怎麽證明你是鬱九初”，而鬱九初真的高歌一曲。彈幕炸到直播間下線了兩分鍾：
    【救……慶，你確定剛回來就要放這種大招嗎？】
    【關於我粉的哥哥死了都不放過我這件事。】
    【本來以為我哥人沒了，現在我知道，其實是我自己人沒了，嘿嘿，嘿嘿嘿。】
    【救命，我又聽到了慶的歌聲，一邊恨不得磕頭了一邊卻又很感動。哥，終於又體會到這種天堂地獄一日遊的感覺了！我好懷念嗚嗚嗚！】
    後麵的直播完成了鬱九初的個人秀，因為太過沙雕太過奇葩，除去初戀姐姐之外，還吸引了眾多路人前來圍觀。
    等到這場鬧劇一樣的葬禮結束後，熱搜前十都已經被鬱九初包圓，一溜兒看下來非常壯觀：
    鬱九初還活著，鬱九初 葬禮，鬱九初證明自己是鬱九初，鬱九初拍賣，鬱九初 顏值，鬱九初 直播，鬱九初 私生粉，鬱九初 蠟像，鬱九初易燃易爆炸，鬱九初 暈倒男。
    快到午夜時，終止了一個月的鬱九初晚安念白欄目，又回來了。
    他讀的是博爾赫斯，“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眼睛裏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搭配的微博是：【回來啦。不會離開你們的。我即使是死了，釘在棺材裏，也要在墓裏，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謝謝我的初戀們，你們還在，我就不會走。[心]】
    初戀姐姐們爆哭。
    這些天所有的擔憂、焦慮、痛苦、悲傷、眼淚，都成為了回憶。
    微博裏最高讚的評論是：【死心吧，你死了也別想逃離我們的魔爪！說個段子都是愛你的模樣，好想你啊，哥哥！）】
    這條微博，很多人轉發了。
    比如季辭州、周冉、容識白、沈肆，這些他熟悉的小夥伴們，甚至還有秦墨一。
    比如宋軼歡、林思白、程小梨，這些一起參加鄉村農家樂綜藝《夏天的風》的朋友們。
    比如蘇小遊、齊嚴，還有其他《不敗的舞台》那幾位橙組的練習生們。
    還有很多人。
    這條微博達到了史無前例的轉發數字。
    最新冉冉升起的熱搜是：鬱九初 你回來了真好。
    那個晚上，鬱九初就躺在床上，看著微博，看那些真實的、真摯的暖意。
    來這個世界幾個月了，現在，他想，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是真實的。
    他實在意義上的，屬於了這裏。
    睡前，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放了兩塊冰塊。
    “敬……又一次的生命。”他輕聲說。
    .
    溫尹到了醫院，很快就醒來了。
    他沒什麽大礙，暫時在醫院觀察。倒是他的經紀人，深夜給他打了電話，說有一個現成的熱搜，問他要不要蹭一下。
    溫尹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是什麽？”他問。
    經紀人：“就是鬱九初 暈倒男那個啊！你現在還沒出道，要不要幹脆就用暈倒男的外號出道算了？”
    溫尹：……
    他狂吼道：“你想讓我永遠摘不到暈倒男這個標簽嗎？你想讓我永遠活在鬱九初的陰影之下嗎？我花錢雇你，就是讓你來做這個的嗎？！”
    經紀人沒慣著他，直接道：“祖宗，那不是你想把鬱九初炒成真死，還想繼承他的流量嗎？那不是你自己在那兒暈倒了嗎？現在這個情況了，我不過是想幫你挽回點損失而已。”
    溫尹：“挽回損失？我不要！”他恨聲道：“我就偏偏不信邪！你叫宣傳組的人直接給我打電話。”
    和宣傳的人打完了電話之後，溫尹終於覺得氣消了一點。結果這時候助理過來了。
    助理拿了個大禮盒，遞到他麵前道：“溫少，這是您今天的拍品。您忘記拿了，因為過於貴重，我趕緊給您送了過來。”
    拍品？貴重？
    溫尹顫抖的手打開了盒子，然後看到了……
    鬱九初的那件簽名t恤。
    就普通地攤上賣20塊錢的白t，上麵印了一張鬱九初的大臉，旁邊還是鬱九初的簽名，這樣的一件簽名t恤。
    就這玩意，花了他500萬……
    溫尹一下子一口氣沒上來。
    助理嚇死了，狂按鈴，還直接跑去了護士站，大叫道：“溫少又暈倒了！快叫醫生啊，溫少又暈倒了！”
    .
    鬱九初的葬禮事件熱鬧著霸屏了一天，第二天的時候，開始有黑粉冒頭了。
    各種不友善言論隨即出現，直接將這一切指為炒作：
    【膏藥家真是炒作鬼才了。陰謀論一下，這一切都是早安排好的吧？】
    【+1，還玩死遁這套，隻能說娛樂圈讓膏藥玩兒明白了。】
    【被私生綁架？真的假的？鬱膏藥這打了水光針的樣，真是被綁架了？信這個的有沒有腦子。】
    【哈哈哈，他是不是偷偷跑去整容了。】
    【我現在覺得葬禮都是膏藥安排的了。十個熱搜，排麵多大。膏藥或成最大贏家了吧。】
    初戀姐姐們自然反駁：
    【慶的事早一個月就報警過，警察在查。要真是炒作，那不是報假警，浪費警力，犯法的哦，警察叔叔快來把他抓走啊。】
    【說炒作的，你被綁架走一個月試試？你被消費了一個月試試？你回來了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葬禮，你試試？警方從來沒公開說過慶遇害了，到底是誰散播的慶已經死掉了的謠言？到底是誰風風火火地搞起了葬禮直播？】
    【誰造謠慶不在了找誰去啊。說慶是最大贏家的，我隻想問，這福氣給你，你要嗎？】
    【就昨天參加葬禮的那些人，我看著他們被慶點名，隻覺得爽。抹眼淚消費慶的時候你們這些正義路人跑哪兒去了。】
    黑粉們是有備而來的，有組織有計劃，初戀姐姐們昨天剛剛度過了那麽刺激的一個晚上，這個時候還在興奮中，雙方吵來吵去。
    這一次，鬱九初的工作室反應很快，他們很快發了微博宣布：
    【鬱九初工作室：今晚九點，鬱九初 將在西柚視頻開啟直播。誠邀討厭九初、憎惡九初的朋友們前來觀看直播，九初會現場回答黑粉問題。注意，僅限黑粉！“隻回答黑粉的問題哈，初戀姐姐們等下次，先把舞台留給我的黑粉們。我早就想和他們互動一下了。一定要來，不見不散！”←此為九初原話。】
    沒錯，鬱九初很早就想搞一次黑粉直播，收集一下他們的黑暗情緒了。隻是之前一直沒有什麽好機會，終於在這時，在他的黑粉數量貌似達到一個頂峰的時候，和顧涇通了下氣，把直播搞了起來。
    顧涇對這個直播還有所顧慮。躲在鍵盤後麵的人，惡意可以大到什麽程度，他清楚得很。他想派工作人員先過濾一下發言，把一些至少不那麽過分的發言遞給鬱九初，這樣也省得對方直麵惡意，鬱九初卻拒絕了。
    “哥，你別小看我，不至於。”鬱九初笑道。“可以幫我和我的初戀姐姐們再說一聲嗎？晚上不用幫我控評，不用幫我清場什麽的，留給黑子們舞吧。她們脾氣大的可別看直播，再氣到就不好了，就過兩天，我專門開個直播給她們，大家一起聊聊天。”
    顧涇皺眉道：“你是有什麽毛病？”
    鬱九初：“安啦。無非是幫我信仰的神明，獻上一些可能有些肮髒的祭品罷了。”
    顧涇：“……你確定你的神想要？”
    鬱九初：“祂肯定會很嫌棄，不過，力量總歸是力量嘛。”
    等到了晚上九點，直播準時開啟。
    直播就在鬱九初家裏開的。他穿的是一身家居裝，真絲睡衣，毛絨拖鞋，完全素顏，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拿了個高腳杯，裏麵是紅酒。
    他就對著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優哉遊哉地說：“我的黑粉們，你們就位了嗎？”
    彈幕是已經炸了的地步。
    一眼看過去，基本都不是什麽好話。
    鬱九初也不生氣，道：“那就回答問題了哈。這位網友說，整天就炒作，搞些歪門邪道的，你還記得自己是演員嗎？”
    鬱九初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當然，不管我唱過多少歌，做過多少飯，畫過多少畫，我始終都是一個演員，我也不會忘記自己的初心。”
    他擲地有聲道：“現在我雖然沒有任何成就，但是，你們要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接著順手從旁邊拿了個場記板，在自己麵前“哢”地打了個板，超有氣勢地說道：“三年之期已滿，影帝回歸，不再隱忍！”
    就，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但是他真的演出了一張影帝臉。
    屬於別人看到他的臉就會覺得“哦哦，這是影帝啊”的那種，完全就是比秦墨一、比容識白更像影帝啊！可謂是超級神奇了！
    演完了影帝，還是三年之後的影帝，鬱九初恢複了自己的慣常表情，繼續優哉遊哉地看直播，回答問題。
    他念道：“這位網友提問，說‘你怎麽還不去死啊’。這個問題嘛……”他對著鏡頭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當然是因為我現在又紅又有錢，過得舒服得不行，怎麽舍得死啊是不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紅酒：“82年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床：“500平米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媽生的。”
    他指了指大別墅：“我爸的。”
    末了就對著攝像頭笑：“你說爽不爽吧。是你，你舍得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