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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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海的氛圍, 此時壓抑極了,聽不到一點聲音,看不到一點光亮, 時間都仿佛在此處凝固。
龍殞坐在祂的王座之上。
祂許久沒動過, 看起來仿佛一個虛假且僵硬的影子。
從知道之前幾任邪神的結局後,祂就想著自己絕不會走上老路。
祂以為祂在對抗著的命運,祂成功了,祂沒有陷於力量不能自拔, 成為情緒的附庸品。祂以為祂做到了, 但原來根本沒有。
一切都有了解釋。
鬱九初的身上為什麽會有這樣巨大的黑暗能量, 一直纏繞著鬱九初的厄運到底來自何方,為什麽隻有在抱著鬱九初的時候, 祂會覺得自己是完整的。
這一切都好像命運和祂開的一個巨大的玩笑。
邪神想起了最初見鬱九初時,祂欲喚起對方心裏的絕望, 便出言引誘。祂能從鬱九初身上看出那人是有過絕望的, 比如寒冷的雨夜裏的拋棄,那無止境的黑暗。
後來, 龍殞知道了,鬱九初被自己的父母扔在孤兒院門口的那天, 就是下著雨。
鬱九初說他一直很倒黴, 小時候被收養了兩次都又被退貨了, 搞得孤兒院成了什麽“不孕不育治療中心”,他自己也被安排著去各個寄養家庭輪流住。他說他有了養父,養父待他很好,可是養父在醫院住了很久, 先他一步走了。
他那麽會演戲, 可他怎麽也紅不了, 隻能在影視城裏跑龍套,演屍體,出眾的容貌反而是劣勢。他拍個紀錄片都會被雷劈,如果不是有了穿書的機會,他的年輕的生命,就終止在23歲那一年。
鬱九初說過的那些過去的事,隻言片語裏,拚湊出了他的23年的人生。
龍殞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有點疼,祂想。祂許久未曾感受到這種疼痛了,甚至祂的翅膀與祂一寸一寸地剝離,最終隻剩下骨翼時,都沒有這麽疼過。
現在,祂要怎麽去告訴鬱九初,對方遭遇的一切的苦楚,都是因為祂呢。
鬱九初會……討厭祂嗎。
龍殞這樣想著的時候,有些迷茫。
鬱九初正在酒店裏。他結束了一天的拍攝,剛洗好澡,正在擦頭發,一邊擦著,一邊哼著一首輕快的歌,看起來心情還挺不錯的。
龍殞看著他,更是難過。
鬱九初身上有那麽多的黑暗能量,氣場影響,導致了這人一直厄運纏身。可是,經曆了那麽多殘忍的過往,他做的最過分的事,也隻是唱唱歌,燒燒菜,畫個畫而已!
隻是這樣而已!
像那個衛龍,隻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力量,都想著在劇組當土皇帝了。而鬱九初,明明可以毀滅世界,製霸銀河係,甚至乘著玫瑰飛船率領地球艦隊走向宇宙的啊!
由他唱著歌開道,哪個外星人能攔住他分毫!到時候整個宇宙都是地球的吧!
他卻沒有。他還是盡自己所能,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美好的歌聲,美味的食物,以及優美的畫作……
那些黑暗,沒能染指他分毫。
鬱九初為什麽要這麽好!
龍殞簡直要哭了,陷於悲慟難以自拔。鬱九初在這時扭過了頭,正看到龍殞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房間裏,沉默無語地看著他,眼神中盡是痛楚。
鬱九初愣了一下,心想,完了,淵總好像過於欲求不滿,導致人都變態了。
“淵總,怎麽了這是?”鬱九初試探著問。
龍殞下意識就逃避了他的眼神。他走過來,環住了鬱九初的腰,頭垂下,眼睛壓在了他的肩膀上,悶悶地說:“我今天知道了一個人,他身上明明背負著很不好的東西,但是他一直很樂觀,很善良,還把美好都帶來給了這個世界……”
鬱九初:“啊,這是,吃下去的是草,產出來的是奶?”
龍殞:“……不是!換句話!”
鬱九初笑:“那就是‘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嘛。”
“‘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龍殞重複了一遍,動情地說,“沒錯,就是這樣。他怎麽這麽好。”隨後把鬱九初環得更緊了。
鬱九初拍了拍淵總的肩膀,說:“不膩了,我要吹頭發。”
龍殞悶悶地說:“哦。”
伸手拿過了吹風機幫他吹頭發。
後來更是變成了那隻圓滾滾的小冰龍,由著對方抱著rua,不限時的那種。
迷你版冰龍乖乖地趴在他胸口上,圓圓的眼睛喪喪地耷拉下來,翅膀也苦逼兮兮地垂落在一邊,整隻龍看起來可憐得不行。
鬱九初倒吸三口冷氣。
完了完了,淵總這也太乖了,這是要走賣慘路線了嗎。
怎麽辦,他這樣,自己真的會被拿下的!已經在開始心疼了!
鬱九初:“淵總,怎麽了到底?你的鱗片本來都是亮晶晶的,現在都有點黯淡了。”
龍殞在他懷裏蹭了蹭,悶聲悶氣地說:“要是我做了錯事,你會不會不跟我談戀愛,甩掉我。”
鬱九初趕緊把他抱在臉頰邊上貼貼:“淵總怎麽會做錯事呢!淵總這麽可愛,錯的肯定是整個世界!”
龍殞心中亂極,冰龍委委屈屈地把頭靠在了鬱九初的肩膀上。
鬱九初心疼死了,甚至一瞬間有了點動搖:該不會真的因為欲求不滿,整個人就喪成這樣了吧?不至於啊淵總,你振作一點啊!雙數這種事根本不是你的錯!
也不是我的錯……
所以果然是世界的錯吧……
後來,冰龍迷迷糊糊要睡著了的時候,他感受到鬱九初在輕輕地拍著他,哼歌給他聽。
鬱九初的聲音很好聽。
龍殞貼著鬱九初,感受著這人的體溫,隻覺得他根本舍不得這人的離開,更舍不得鬱九初會討厭他。他心虛地想:明天再告訴鬱九初吧,就明天。
明天再說。
……
幾天過去,鬱九初隻覺得淵總最近怪怪的。
就,終於沒有那種餓了幾百年的眼神了,反而整天都喪喪的。冰龍的鱗片是真的黯淡了,他自己那一頭銀發也分叉了,慘得一筆的樣子。還經常拿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欲言又止,讓鬱九初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絕症。他去醫院做了個全身體檢,結果啥事兒沒有,非常健康。
而且這人還開始自言自語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明天,明天”什麽的。有天他的夢話居然都是:“明天啊,都說是明天了,鬱九初就算甩掉我也要等明天!”聽起來挺自暴自棄的。
結果第二天的夢話居然還是:“明天一定!明天肯定!”聽起來更自暴自棄了。
完全不知道他做了什麽詭異的夢,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明日複明日的。
怎麽了到底?
776就憂心忡忡地說:“宿主大大,你沒聽過那句話嗎,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我怎麽覺得淵總已經很變態了。可能你太嫌棄他的雙數,還跑去跟神明大人說要割掉他,導致了他變態。”
鬱九初心虛道:“不會吧,神明大人哪會在中間傳這種話。”
776:“他說的‘明天’是什麽啊,會不會是指明天就把你關小黑屋,囚x強x一條龍了?”
鬱九初:“怎麽可能!就算是欲求不滿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了吧!我也沒說真就這麽一輩子啊。”
776聽出了點苗頭:“宿主大大,你終於不在意單數雙數的問題了嗎?”係統覺得是自己最近狂給宿主大大發各種花市文起了作用。就,很多玩法很開闊視野。
鬱九初沒有正麵回答,顧左右而言他:“我倒想看看誰能把我小黑屋!我可是邪神大人的眷者,到時候誦念祂的名,請求祂的幫助,哪個小黑屋關得住我。”
776腦海中冒出了一個詞:羊落虎口……
係統心裏苦啊,到底要怎麽才能讓自家宿主知道,淵總就是邪神大人啊!
一人一統正說著話,導演那邊叫著“再保一條”,鬱九初就又去拍戲了。
今天是《通途》劇組第一季拍攝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場戲恰好是鬱九初和男主陳元澤的,在導演喊了“過”之後,工作人員們都蜂擁上來,大家開心地歡呼著,跳躍著,互相擁抱,慶祝殺青。
老胡都熱淚盈眶的,抱著鬱九初不撒手,道:“小鬱啊,你胡哥好不舍得啊!”
衛雲也熱淚盈眶的:“我還活著嗎,我居然還活著!哈哈哈,天不亡我,我居然從那個大魔頭手裏活下來了——啊鬱哥您好,鬱哥我剛剛什麽都沒說,什麽魔頭啊,我不知道的。”
晚上是殺青飯,龍殞也來了。這家夥完全變成了劇組的編外人士,和劇組大家都熟得不行,殺青飯幹脆就也一起參加。
幾十個人在一起度過了幾個月的時光,最後一頓飯了,大家都放飛了自我,屬於一手拿著個杯子,一手拎著瓶酒,見人就來一杯的那種。
鬱九初這種大美人的臉,總會給人一種酒量一般的錯覺。他在劇組人緣太好了,上次直播之後大家也對他有了種過分的“憐愛”,這時候壓根沒人灌他的酒,反倒還都在說:“九初不怎麽會喝酒吧?來來,可樂也是一樣!咱來碰個杯!”
還有人拽著鬱九初各種絮絮叨叨:
“初啊,你一定會紅的!你演技這麽好,臉長得也好看,一定會紅的!”
“你走開,我們九初已經很紅了。九初,加油,明年就得個影帝給我們看看!”
“嗚嗚嗚哥哥,我好舍不得你啊哥哥!”這是劇組裏那個初戀姐姐。
“小鬱接下來很快就要進組了吧?好好幹,把你的藥膳,也傳承過去啊!”這是孫導。
大家對著鬱九初,都是各種甜言蜜語,非常愛護,但是到了龍殞那兒……那人長著一張西裝暴徒臉,一看就是海量。已經喝了點酒的大家膽子也大了,開始紛紛拉著龍殞喝酒。
都是鬱九初的同事,平時和鬱九初關係都不錯,龍殞便沒有拒絕。鬱九初一個沒留神,龍殞已經成功地喝高了。
這人喝醉的時候,不說話也不鬧,眼神變得木然了一些,但大差不差。有人來找他喝酒,他也完全不拒絕地繼續喝。
那怎麽確定他是喝醉了呢?
因為龍殞突然站了起來,不知道從哪兒搞了個麥克風,開始嚴肅深情地說:“鬱九初實在是太好的人了。他本來可以毀滅世界的,可他隻是唱了唱歌,燒了燒菜而已!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鬱九初這樣好的存在?這個世界,配嗎?”
鬱九初開始給自己摳迪士尼城堡了,結果就聽劇組的大家紛紛道:
“是啊,九初很好。”
“唉,以後就吃不到九初的藥膳了,雖然很想馬上就笑出聲,但是還忍不住有些懷念!”
“也聽不到九初的歌聲了……”
“要不我們現在讓九初給我們來一首吧!”
後來大家開始拍著桌子喊“九初,來一首”。
鬱九初心想,你們這是喝了多少,膽子也太大了點。等明天酒醒之後,你們會後悔的。
他最後當然沒唱歌,主要是怕把大家唱趴下了,他自己管不過來。眼看著場麵逐漸群魔亂舞起來,鬱九初趕緊找了個機會,拖著淵總就跑。
出了餐廳的門,鬱九初就鬆了口氣,對龍殞道:“淵總,你沒怎麽吧?喝醉了會難受嗎?”
龍殞就歪著頭看著他。
盯了那麽幾秒鍾,突然變成了龍,把鬱九初往身上一甩,載著他就飛走了。
壓根沒有慢慢加速的過程的,一下子已經到了滿速,鬱九初被撲麵而來的風刮得臉生疼。
醉酒駕駛啊這!完全就是醉酒駕駛了吧!
鬱九初生怕龍殞撞到個飛機什麽的,那可就完蛋了,結果也沒有。隻能說淵總是個好司機,醉駕的時候車技都非常可以。
龍殞載著他,一路飛出了這個小世界,又飛回到了那個曾帶鬱九初去過的洞穴裏。
飛回去之後,他就把鬱九初往金幣床上一甩,自己也變成了人形,壓了上去,在鬱九初身上蹭了蹭,就吻住了對方。
這吻十分激烈,裹挾著深刻的濃烈的愛意,岩漿般熾熱又深不見底的渴求,和把人拆吃入腹的急切。淵總最近時常都是小小隻的冰龍形象,很少真正地親他,鬱九初被親得暈頭轉向的,徹底被撩起來了。
正模模糊糊地想著“等下要不要拒絕淵總要怎麽拒絕淵總是不是不拒絕也沒什麽”的時候,突然……就……
停下來了。
停下來了???
淵總離開了一些,低頭看著他,眼神裏東西好多,最後又變成了一些……內疚,甚至不敢再去看鬱九初的眼睛。
內疚???
鬱九初滿頭問號,這種表情在這種時刻出現在淵總的臉上,就真的很奇怪的啊!
更奇怪的事都有了。
淵總伸手就召來一床被子,給鬱九初蓋上,還幫他溫柔地掖好了被角,然後說:“關燈,謝謝。”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夜明珠們瞬間熄滅,山洞裏隻剩下黑暗。
居然是真的想睡覺的架勢。
鬱九初:……
你行不行?不行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