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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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長玉兩天一夜未曾好眠過,趕了一天的路,又在戰場上廝殺到力竭,這一覺與其說是睡過去的,不如說是半昏過去的。
她再次醒來已是次日午後,除了那些見血的口子,全身肌肉的酸痛也在今天達到了頂點,動一下就疼得她齜牙咧嘴,樊長玉自己一個人險些下不得床。
醫女阿茴前來給她換藥,她說後背怪疼的。
阿茴看著她身上那些淤青和烏紫,心疼道:“都尉身上可不止刀斧劍傷,整個後背都青了,我用跌打腫傷的藥給都尉揉揉。”
樊長玉向她道了謝。
在戰場上被那些死士逼得摔下馬去,就地滾了好幾圈,期間還得躲避朝她劈刺來的長矛斧鉞,這樣的摔傷和撞傷,昨日不明顯,今天淤腫起來了,看著才怪嚇人的。
為了方便阿茴上藥,樊長玉解下衣袍,坐在圓凳上,半伏在了桌子旁。
她腹部那道刀傷不深,雖沒有傷到裏邊的髒器,可口子被拉得極長,幾乎一路抹向腰側,還好她被傷到的手臂也是這邊的,樊長玉平躺著壓到後邊的淤青也痛得厲害時,便側著另半邊身體睡。
阿茴幫她把一頭烏發撥到身前,用手挖了藥油幫她一點點揉後背淤青的地方,揉著揉著,就紅了眼。
樊長玉的膚色偏暖白,因為受傷,少了幾分血色,那些淤青和傷口就變得尤為刺目起來。
一滴淚砸在樊長玉後背時,她錯愣地回頭,看著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小姑娘,問“怎麽了?”
阿茴用袖子狼狽抹了一把眼,哽咽道:“都尉一定很疼吧?”
反應過來小姑娘是在心疼自己,樊長玉微微一怔,隨即笑笑說:“其實也沒那麽疼。”
她伏回桌前,含笑的嘴角慢慢抿成了一個落寞的弧度。
怎麽會不疼呢?
從前她跟著爹爹習武,偶爾弄傷了自己,她怕丟人,硬著頭皮說不疼,娘親把她拉到房裏給她上藥,她齜牙咧嘴地喊疼,母親溫柔的數落她,這一切仿佛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可她已經沒有爹娘了,這世上也沒有在她受傷時,能毫無顧忌地喊疼的人了。
阿茴沉默著給她後背的淤傷揉完藥油,突然“咦”了一聲:“都尉這裏也傷到了。”
她用沾了藥油的手在樊長玉頸後靠肩的位置抹了抹,說:“紅紅的。”
樊長玉沒在意:“可能是從馬背上摔下去時,被地上的石子硌到了。”
阿茴盯著那兩團指甲蓋大小的淤紅多看了兩眼,都尉身上的其他硌傷,都是烏青或烏紫的,隻有這兩團是紅的,像是弄上去沒多久的。
她今年剛及笄,因著爹爹是軍醫,她從小也跟著耳濡目染習了醫術,樊長玉又是女子,才特意讓她來給樊長玉包紮換藥。
她曾在一名看病的煙花女子脖子上看到過類似的紅痕,那煙火女子當時見她盯著看,便用絹帕掩著唇咯咯咯嬌笑。
她娘瞧見了冷著臉訓斥她,後來告訴她那不是正經女子,讓她莫要過多接觸。
阿茴問她娘,那女子脖子上有紅痕,是不是病了,她娘愈發嚴厲地訓斥了她一通,說姑娘家要知羞恥。
阿茴至今不知那是什麽,但私心裏猜測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是都尉頸後也出現了那樣的紅痕……
阿茴冥思苦想一番,沒想出個結果,隻暗道都尉身上的紅痕應該也是從戰場上帶下來的,跟那煙花女子身上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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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長玉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午飯阿茴端了瘦肉粥來。
軍醫說她久未進食,虛不勝補,眼下切忌暴飲暴食,需得少食多餐。
樊長玉原先也沒覺著有多餓,一碗肉粥下肚卻沒有絲毫飽腹感,她捧著空碗看向阿茴,阿茴有點受不了她那等飯狗狗一樣的目光,糾結得眉毛直打架:“爹爹說了,都尉午間隻能先喝一碗粥……”
樊長玉也不好為難她一個小姑娘,把空碗交給阿茴後,問起謝五:“我那位兄弟如何了?”
阿茴道:“還沒醒,但是今晨我給他喂藥時,他能下意識吞咽了,爹爹說吃得下東西了,命就算是保住了。”
這大抵是這兩日來,對樊長玉來說最好的消息,她扶著床柱起身:“我去看看他。”
阿茴忙過來扶她:“都尉你自己都還傷重著呢,爹爹說都尉得臥床休養個幾日才行。”
樊長玉隻道:“我皮糙肉厚,不妨事。”
樊長玉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的,阿茴矮了她半頭不止。
扶起她時,阿茴一側頭就能看到她線條好看的下顎,午後的日光灑在那張因重傷還顯蒼白的側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阿茴瞧得臉一紅,吐舌道:“都尉才不皮糙肉厚,都尉是阿茴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
她曾在城主府的院子裏見過一種蘭花,其葉如劍,鋒利又堅硬,鐵樹似的一大株,開出的花卻純白如雪,綻在劍葉堆疊的最中央,一大簇一大簇,美得驚心動魄。
府上的下人想采摘,花叫劍葉擋著,都輕易摘采不到。
見到渾身是傷,她幫忙包紮都害怕得直發抖,還反過來安慰她的樊長玉時,阿茴就想到了那葉片如劍的蘭花。
她想,也隻有話本子裏那樣的蓋世英雄,才配得上都尉這樣好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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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五依舊昏迷著,樊長玉去看過他後,又親自問了軍醫謝五的情況,軍醫說傷成那樣,撿回一條命已是不易,他左臂挨了一刀,手臂雖還在,但裏邊的骨頭都斷了,便是傷好了,那隻手也廢了。
樊長玉看著病榻上的少年,想到當日情
況那般凶險,他還帶人出來救自己,心底便覺著難過。
但他身中數刀,還能保住一條命,已是幸事了。
樊長玉微紅著眼道:“隻要人救回來了就好。”
她怕軍醫這裏人手不夠,謝五得不到很好的照顧,想從軍中撥兩個人過來,阿茴卻說昨晚就有人來守著謝五了,她見對方眼生,問了兩句,對方說是謝五在軍中的兄弟。
樊長玉瞬間就想到了謝征。
他都來盧城了,他那些親衛肯定也跟來了。
昨晚來守著謝五的,八成就是他原來那些弟兄。
知道謝五性命無虞後,樊長玉才有心思慢慢思考昨日的種種。
她其實也沒料到會在盧城見到謝征。
李家和魏嚴開始爭奪崇州、薊州的兵權歸屬後,他借著捉拿反賊餘孽之由去了康城就再沒回來過。從康城到盧城,比從崇州趕來還要遠些,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趕來,大軍得是早就在路上了。
他是提前得知了消息,還是大軍碰巧在盧城附近?
樊長玉一肚子疑惑,而且……他聽自己喚他侯爺時,那冷笑的神態和那咄咄逼人的反問又是什麽意思?
想到他臨走前看自己的那個眼神,樊長玉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她強行打住思緒,不然自己在想關於謝征的事。
謝五沒事了,現在的首要大事是怎麽救俞淺淺。
軍醫和阿茴對樊長玉看得嚴,她借口要去拜拜賀敬元,軍醫才鬆了口準她離開武將們養傷的院子,怕她傷勢重行動不便,還特地讓阿茴跟著。
靈堂裏一片縞素,中間漆黑的棺木上一個偌大的“奠”字看得人心頭發沉。
樊長玉忍著腹部的傷痛,跪地磕了三個響頭,才給賀敬元上香。
賀夫人親自扶起樊長玉,臉上難掩沉痛,卻還是和藹道:“你就是長玉吧,我常聽老爺提起你。”
她今晨才得了消息,攜一雙子女風塵仆仆從薊州趕來,著一身白底黑色刺繡的孝衣,眉眼間難掩疲色,鬢角也隱約可見銀絲,但樊長玉打第一眼見到她,便覺著親近。
她啞聲道:“伯母。”
賀夫人傷懷地笑著應了一聲,隨即又安慰她:“好孩子,莫哭,盧城守住了,老爺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了。”
樊長玉強忍著眼眶的澀意點頭。
賀夫人歎息一聲,又說:“聽說你也在軍中,若是見了文常那孩子,替我告他一聲,我和老爺都不怪他,叫他莫要自責。”
樊長玉細問才知,原來她那一手刀劈得太重,鄭文常直至今晨才醒,醒來便來賀敬元靈前跪著了,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直到賀夫人攜一雙子女趕來,他才避了出去,覺著無顏見賀夫人。
樊長玉一口應下。
她雖和鄭文常共事不久,卻也知道他對賀敬元敬重非常,賀敬元的死,對他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
樊長玉還打算回頭去軍營找人,怎料出了靈堂,就在院牆根一處隱僻的爬藤處瞧見了人。
對方眼神陰翳地看著她,似專程在等她。
樊長玉準備過去,阿茴拉住了她的胳膊,結巴道:“都……都尉,那個人瞧著好凶,是和都尉有過節嗎?您現在有傷在身……”
樊長玉說:“是鄭將軍,別怕。”
阿茴這才鬆了一口氣。
樊長玉由阿茴扶著走近後,喚了一聲:“鄭將軍。”
鄭文常靠牆站著,大半張臉都隱在陰影中,下顎淡青色的胡茬橫生,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頹態。
“都尉逞了英雄,可得償所願了?”他抬起頭,目光譏諷地看著樊長玉。
阿茴一聽這人詆毀樊長玉,顧不得害怕,當即就凶道:“你這人怎麽說話的?什麽叫逞英雄?你知不知道都尉是隻剩半條命被人從戰場上抬回來的!若不是都尉,盧城也守不住侯爺帶大軍趕來!”
鄭文常聽著這些數落,眼底的嘲意和哀慟卻更重,他盯著樊長玉道:“我寧可當時死在城外的是自己!也不想被人一把打暈,醒來後人人都告訴我戰事已結束,連替老師報仇都再無可能!活脫脫成了個笑話!”
樊長玉當時劈暈他,就是怕他悲痛過度受激,衝動出城去白白送了性命。
她冷聲道:“賀大人教出來的得意門生,要是意氣用事枉死在戰場上,那才是個笑話!”
她出城去是用計拖延時間,等援軍前來。鄭文常出城去,就隻會不管不顧地殺進敵陣,找隨元淮報仇。
他一人,縱使武藝再高強,如何敵得過兩萬大軍?
一波亂箭射下來,怕是就得被紮成個刺蝟。
鄭文常被樊長玉的話激得下頜骨咬緊,他死死盯著樊長玉,突然逼近一步,阿茴嚇得大驚失色,怕他會對樊長玉動手,連忙大叫道:“你想做什麽!”
鄭文常重重一拳砸在樊長玉身側的牆上,冷冷扔下一句:“等你傷好了,我們較量較量。”
言罷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因為阿茴那一嗓子,今日前來悼念賀敬元的人又多,已引得不少人朝這邊看了過來。
眾人議論紛紛:“那不是鄭將軍和樊都尉麽?這是怎麽了?”
有人結巴著小聲道:“好……好像是鄭將軍把樊都尉逼到了牆角裏……”
主要是鄭文常朝樊長玉身側砸的那一拳,因為角度問題,在遠處瞧著真像壁咚一樣。
那人一說,便有人跟著道:“鄭將軍該不會喜歡樊都尉吧?”
這話無異於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主要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二人又一起共事,在戰場上也算生死之交,仔細一琢磨,便覺著這事好像也沒什麽好意外的。
樊長玉離開時並未聽見旁人議論這些,鄭文常那事,她也沒放心上去。
等她為了探望被關押起來的俞淺淺母子,去找唐培義拿令牌時,才知道謠言傳得有多離譜。
事情的起因是她祭拜完賀敬元後,從旁的武將那裏打聽到了關押反賊家眷的地方,想著眼下雖沒法子救俞淺淺母子出去,但給她們帶些吃的用的過去,再交代獄卒幾句,讓她們在大牢裏不至於受欺淩也好。
到了大牢門口,卻被守衛告知,必須得有謝征或唐培義的令牌才能進去。
樊長玉自然不會去找謝征開這個口。
好不容易扯了個謊,從唐培義手上拿到了令牌,臨走前,唐培義卻笑嗬嗬說了句:“聽聞樊都尉和鄭將軍好事將近了?”
樊長玉一
頭霧水:“將軍何出此言?”
唐培義以為她的女兒家,麵皮薄,笑道:“樊都尉不必瞞我了,你和鄭將軍的事都在軍營裏傳開了,難怪賀大人走前,要把鄭將軍調來崇州幫你。”
樊長玉更迷惑了:“您是說鄭將軍揚言等我傷好些,要同我比武的事?這跟賀大人當初調他來崇州有何幹係?”
唐培義把眼一瞪:“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跟我裝傻呢?”
樊長玉不是裝傻,她是真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可能是看她真毫不知情的樣子,唐培義也疑惑了起來,道:“聽聞你和鄭將軍互生情意,昨日他要出城替賀大人報仇,你怕他有閃失,還打暈了他,替他出城去了。”
樊長玉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了一道。
她可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眾口鑠金。
她將當時的情況同唐培義複述了一遍,一臉無奈道:“我是怕鄭將軍白送了性命,何副將也在場,您不信可以問何副將。”
唐培義沒料到竟是這麽個烏龍,他納罕道:“那今日鄭將軍找你是為何事?”
他聽到的傳言是,鄭文常得知她替他出城迎戰受了重傷,心疼又氣惱,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把人逼牆角裏“問罪”了。
樊長玉眼皮直抽抽,道:“他怨我當日劈暈了他,險些同我動手,看我有傷在身,才說改日較量。”
唐培義一拍幾案,沉喝道:“不像話!回頭我訓斥他!”
樊長玉覺得這行為跟變相地打小報告無異了,若是唐培義真找鄭文常訓話,日後再見到他隻怕更尷尬,便道:“多謝將軍好意,但此事,還是我和鄭將軍私下解決為好。畢竟……賀大人的死,對鄭將軍來說,的確是個跨不去的坎兒。”
賀敬元對唐培義同樣恩重如山,他沒能帶大軍及時趕到,心中其實也有愧,能體會鄭文常的心情,歎了口氣道:“也好,此事便容你二人私了吧。”
從唐培義那裏離開,樊長玉煩悶地歎了口氣。
阿茴垂著腦袋自責道:“都怪我大喊大叫,害都尉遭人非議。”
樊長玉揉了一把阿茴的頭,說:“不怪你。”
阿茴也是怕鄭文常會同她動手,情急之下才大聲喝止,誰能想到這麽點破事,會被好事者謠傳成這樣?
到了大牢,樊長玉遞上令牌給守衛看後,守衛說隻她一人能進去,樊長玉便讓阿茴等在外邊,自己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去看俞淺淺。
獄卒領著她走到最裏邊一間牢房,恭敬道:“就是這裏了,但上邊有規矩,小的也難做,都尉隻可在此待一炷香的時間。”
樊長玉見牢中的女子穿著囚服,護著孩子躲在最裏側的暗角,看不清臉,但頭發亂糟糟的,似乎吃了不少苦頭。
她心口一酸,勉強繃著臉對獄卒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獄卒退下後,她才對牢裏的女子道:“淺淺,我來看你了,我現在還沒想到法子救你出去,先給你和寶兒帶了些東西,這是寶兒喜歡吃的鬆子糖……”
裏麵的女人聽見她的聲音,愈發惶恐地瑟縮了一下身子,抱緊孩子,將臉埋進膝蓋裏,沒做聲。
樊長玉見狀覺著怪異,繼續喚她:“淺淺?”
女人還是沒反應,倒是被她抱住的孩子聽見樊長玉說有鬆子糖,偷偷抬起頭來,怯怯地望著她。
看清孩子的臉,樊長玉眼神一變。
不是俞寶兒!
女人發現孩子抬起頭來後,驚惶地抬起頭來,忙把孩子的頭也按進了自己懷中,似不想叫樊長玉發現她們是冒牌的。
可在她抬頭的那一瞬,樊長玉已看清她亂發遮掩下的容貌,是個麵生的女人。
樊長玉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鬆一口氣,還是整顆心又提起來了。
被帶回來的不是俞淺淺母子,那伏誅的想來也不是隨元淮!
她盯著那抱膝垂首、瑟縮在角落裏的女人看了一會兒,還是將帶來的所有吃食被褥都遞了進去,隨即一言不發離開了大牢。
昨日謝征被親衛叫走後,應該已見過這對母子,他是不知這對母子是假冒的,還是已經知道了,卻默認了她們就是俞淺淺母子?
若是前者,那知道反賊餘孽尚存的,就隻有自己一人了。
若是後者,謝征默認反賊已盡數伏誅,目的在何?
出了大牢後,樊長玉一路被阿茴扶著走,兀自失神想著這些。
沒受傷的那隻胳膊卻突然被阿茴抓緊了,緊跟著響起阿茴結結巴巴的聲音:“都……都尉。”
“嗯?”樊長玉斂住思緒,側頭看向阿茴。
阿茴卻跟隻被掐住脖子的雞仔似的,用眼神示意樊長玉看前方。
樊長玉心中已有了不妙的猜想,果然,一抬頭,便瞧見了不遠處走來的一行人。
為首者一身絳色團雲海潮江崖紋錦袍,麵若冠玉,目似寒星。
不是謝征是誰。
他長發全部束了上去,五官的輪廓愈顯冷硬淩厲,將身上那最後一絲少年氣也壓下了,倒是出奇地俊美威嚴。
身後跟著幾名文官,似要去大牢提審犯人。
樊長玉暗道怎這般不巧,在這裏遇見了他。
到現在為止,她都不知再見到他,該拿出什麽樣的態度,又該如何稱呼他才合適。
短暫思量幾許,還是抱拳按軍中的禮製道:“見過侯爺。”
怎料對方眼風都沒往她這邊掃一下,俊美的臉上似覆著一層寒霜,視若無睹般徑直越過她,朝大牢走去了。
樊長玉微微一怔。
阿茴輕聲喚她:“都尉,你怎麽了?”
樊長玉回神,按捺下心底泛起的那一絲苦意,平靜道:“沒什麽,走吧。”
她們再相見,本該如此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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