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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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平十八年冬末,  俞寶兒正式上了皇家玉蝶,其母為其取名為煜。
    同年春,年僅七歲半的齊煜登基,  改年號為永興,  武安侯謝征為攝政王,輔佐朝政。
    雲麾將軍樊長玉、平西大將軍唐培義等人平逆有功,  再各升一級。雲麾將軍樊長玉拜懷化大將軍,  加封一品護國夫人;唐培義加封宣國伯,賀修筠封劍南節度使,  鄭文常封上府折衝都尉。
    年夜逼宮的李、魏兩黨也正式被問罪。
    隻是李太傅乃天下大儒,聲望極高,  其門生遍布朝野,對於李太傅死在逼宮當夜,不少仕子都義憤填膺,  認為李家定是蒙受了什麽不白之冤。公然做詩詞文章暗諷謝征,言他扶持幼帝上位,不過是要做第一個魏嚴,  李家憂國為民,得此下場,慘矣!更是高呼,大胤朝來日無望哉!
    這些聲音傳到謝征耳中,他倒是不為所動,隻讓戶部將抄了李、魏一府後,  清點了兩月之餘才清點完畢的的李家家產在早朝上盡數報出。
    自詡清流的李家,抄家卻抄出了白銀百萬兩之巨,此外還有金器四千餘件,玉器一千餘件,  古董字畫兩千餘件,綾羅綢緞萬餘匹,名下鋪子、莊子一千多處,私田百萬餘畝,竟比魏府抄出來的還多。
    這個數字一出來,滿朝皆驚,李太傅名下那些門生,再不敢多言一句,在早朝上是羞得麵紅耳赤,隻恨沒個地方鑽進去。
    民間倒是還有些許質疑的聲音,可這筆銀子,是實打實地充進了國庫的,大胤國庫在收複錦州、遼東十一郡以及平崇州之亂中消耗巨大,本已空虛,有了這筆銀子,到了又有了周轉的餘地。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民間減免年賦稅,同時還在懷化大將軍樊長玉的諫言下,重修《大胤律》,加了家中子女皆可繼承家產,孤女可自立門戶等諸多條例。
    審魏嚴時,還審出了一樁千古奇罪,當年的錦州之失,並非常山將軍孟叔遠運糧之過,而是十六皇子身陷羅城,老皇帝昏聵,派孟叔遠前去羅城救人,將運糧重之責交與了崇州長信王,崇州卻沒發兵,眼睜睜看著錦州失陷。後異族南下,長信王帶兵截住了異族,朝廷不敢在此時問罪長信王,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便將錦州之禍全盤推給了孟叔遠。
    這個真相,八分真,兩分瞞。
    沒將魏嚴牽扯進去,是因為當年的錦州一案,他也是老皇帝要逼死在局中的人,牽扯進去了,他突然回京的緣由,終是繞不過淑妃。對於這樣一個被時局裹挾的無辜女子,魏嚴至死不願讓她在史書上留下任何汙名,樊長玉和謝征也終也沒讓她在這段曆史上留痕。畢竟,錦州之案的元凶,說到底還是老皇帝和長信王。
    但魏嚴這些年為了固權所犯下的罪孽,同樣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被判了秋後斬決。
    老將軍蒙冤十八載,終得平反,幼帝念老將軍忠義,悲老將軍之冤屈,追封老將軍為忠國公,配享太廟。
    世人多是唏噓,又為罵了孟老將軍十餘載而愧疚不已,據聞大告天下當日,不少人為孟老將軍哀哭,自發進香祭奠。
    百姓們也是在此後才得知,懷化大將軍樊長玉,竟是孟老將軍的外孫女,她提著把殺豬刀參軍,一步步成為巾幗將才為祖父平反的事跡,更是從軍營傳到了民間,被頌為一段佳話。
    民間的酒樓茶舍裏,不論何時走進去,總能聽見說書先生一拍醒木,吊著嗓子喝道:“且說那臨安樊氏女,爹娘死於非命,幼妹被劫,夫郎又被征了軍,苦也,慘也,然她手提一柄殺豬刀,蕩匪寇,斬斥侯,殺敵將……”
    醒木拍得啪啪作響,說書先生情緒高漲,底下聽書的賓客亦是聚精會神,神情緊張,恍若身臨其境。
    這波熱潮還沒過去,京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以武封侯的謝氏獨子、如今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向幼帝討了一張賜婚的聖旨,要娶懷化大將軍樊長玉。
    攝政王若是娶旁的一嫁女子,百姓們少不得還得議論一番,但他求娶的乃是懷化大將軍,百姓們紛紛稱讚此乃天造地設的一對。
    就連京都貴女們,都用帕子抹著眼淚說,唯有嫁攝政王的是懷化大將軍,她們才甘心。
    這是英雄配英雄,雖然也都是“美人”。
    當然,不知又有哪兒的好事者傳出,說當初攝政王平叛完回京受封時,在遊行的大街上於扔向他的萬千絹帕中,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懷化大將軍的發帶,麵不改色地就揣自己懷裏了,請聖旨賜婚這事應當是早有預謀了。
    但滿朝皆知,懷化大將軍是有過夫婿的。
    當初齊昇在位時,大將軍甚至在金鑾殿上親口承認,她就是在尋夫路上意外從的軍。甚至還有從燕、薊、崇州退下來的兵卒拍著胸脯保證,說這一切都是真的,當初他們被困一線峽時,懷化大將軍隨薊州援軍一道殺上山來尋夫。
    一時間從朝堂到民間,關於謝、樊一人婚事的熱議,一下子達到了頂點。
    都說懷化大將軍對先夫情深義重,攝政王這個後來人,怕是比不過前人。
    不過世間男子都可妻四妾,懷化大將軍這等女中丈夫,死了糟糠夫,再得攝政王這等如意郎君,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自然也有男子替樊長玉那“早死”的“糟糠夫”唏噓,說他要是還活著,如今也得享盡榮華富貴了,但他既然死的早,就說明是他自己福薄,受不住這滔天的富貴和福氣。
    隻是大家仍不約而同地認為,在懷化大將軍心中,那“糟糠夫”的分量,仍是比攝政王重的,人家畢竟是患難夫妻。
    若是那糟糠夫還在,懷化大將軍哪還會同意嫁攝政王!
    被天下仕子作詩詞譏諷說冤枉了李家都沒動怒的謝征,在聽到民間這些傳聞時,一張臉沉得滴水,謝十一在謝五謝七點撥後,極有眼力勁兒開始在民間宣揚自家王爺就是大將軍的“糟糠夫”一事。
    這消息傳出去後,無疑又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然很快便有人發現了是謝府的侍衛每天去巷子裏找乞丐發銀子,讓他們宣揚此事,大家的心境一下子變得極為微妙,然後統一得出了一個答案:攝政王當真是愛慘了懷化大將軍,竟然連個糟糠贅婿的名頭都要上趕著認!
    據說還有想為官,但尋不到的門路的才子,靈機一動替懷化大將軍和攝政王寫了篇戲文《女將軍》,以此來討好攝政王。
    此戲在京中的戲班子一經開唱,便贏得了賓客滿堂喝彩,戲台上的刀馬旦畫著英氣的劍眉,頭戴翎子、身插靠旗,提嗓高唱:“為救夫郎離家園,誰料從軍拜將軍……”1
    樊長玉得知此事後,哭笑不得,還和謝征暗地裏包下一間雅間去戲園子裏聽過一回。
    外邊的戲台上鑼鼓喧囂,戲子嗓音高亢清亮,穿透力極強。
    聽著戲詞,那樁樁件件的往事,似乎也慢慢浮現在了樊長玉眼前。
    雪地初遇,樊家屋宅裏的嫋嫋煙火,他教她如何用律法去保家產,替她批注四書,臨行前送的護腕,以及後來戰場上的一次次生死與共……原來不知不覺,她們已走出臨安那個小鎮那般遠了。
    她不自覺牽唇笑了起來,側過頭同謝征打趣道:“你還記得麽,那時候在清平縣,你說你想娶個溫柔賢惠會持家的姑娘來著。”
    “頭戴金冠壓雙鬢,手持長刀震乾坤……”2
    正好外邊的戲到了高.潮部分,鑼鼓聲愈發急促,刀馬旦的戲腔鏗鏘高亢,大有唱破這天穹之勢,和幾名武旦打得也愈發不可開交,手中的長刀耍的並不是實用的招式,但動作很漂亮。
    這出戲因場場爆滿,這一場排的已是晚上,他們的包下的雅間在一樓,整個戲園內部是呈圓形,所有雅間都對著中央的戲台子,窗戶下方掛了一整圈的燈籠,全點上後煞是好看,當真如火樹燭龍一般。
    樊長玉這一回頭,半張笑靨映著闌珊的燈火,雙眸溫暖明亮,大開的軒窗外是作她扮相插了滿身靠旗、手持長刀的刀馬旦,那一刻的畫麵像是靜止了一般,就這麽直直撞入了謝征的眸中。
    過了許久,他才答:“嗯,但遇見你之後,我便知道,我要娶的,隻是樊長玉。”
    大概是被窗外的燭光照的,樊長玉臉上忽地緋了一片。
    一出戲唱完了,戲園裏的賓客們才陸陸續續坐上馬車離去,樊長玉和謝征未免叫人認出來,節外生枝,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戲園。
    月上柳梢頭,兩人都沒騎馬或是乘轎,就這麽並肩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月輝將一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偶爾影子交錯,像是粘連在了一起。
    謝征便當真扣住了樊長玉的手,再也沒鬆開。
    他說:“城內有座金寺,聽說很是靈驗,香火旺盛,要去看看嗎?”
    戌時剛至,現在歸家早了些,樊長玉便點了頭。
    待一人到山寺門前,看到緊閉的佛寺大門和貼在邊上的那張“酉時過後,不再接待香客”的告示時,具是沉默。
    樊長玉轉頭看向謝征:“佛寺今日已閉寺了,要不改日再來吧?”
    謝征卻抬眸看向了佛寺一丈餘高的院牆。
    -
    片刻後,兩個矯健如豹的身影從佛寺院牆翻了進去。
    一直到腳底都踩在寺內的青磚上了,樊長玉還是有點懵逼。
    她跟著謝征走了一小段路後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麽困惑了,問:“我們大半夜翻牆進來,就為了拜個菩薩?”
    謝征被問得微怔了下,頭一回避開了樊長玉的眼神,別過臉微咳一聲說:“這寺裏最出名的就是那棵菩提樹,據說京中達官顯貴們都會來這裏許願掛牌。”
    線條好看的半截下顎在清冷的月輝下微繃著,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住沉而亂的心跳,手心卻冒出了自己也說不清的細微汗意。
    說是菩提樹,但幾乎已是全京城人盡皆知的姻緣樹,來此許願的,也都是求姻緣的少男少女。
    樊長玉似乎並不知情,微微一愣後,便笑著道:“好啊,以我們如今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過來掛,傳出去指不定又得被說成啥樣,不如趁今夜偷偷去掛一個。”
    可能是她在月色底下的那個笑容太耀眼又太明媚了些,謝征側過頭靜靜看了她兩息,才收回幽深的目光,引著她繼續往前走。
    那棵掛滿了紅綢和許願牌的姻緣樹就在佛寺主殿的院中,一人很容易便找了過去,寺廟裏刻的許願牌和寫心願的筆墨都備在旁邊的偏殿裏,僧人們的禪房不在這邊,謝征進殿後,留了一錠大元寶做香火錢,取了兩枚許願牌和筆墨出來。
    他早早地寫好了站在一旁等樊長玉。
    樊長玉則捏著毛筆冥思苦想了半天,用盡自己畢生所學,終於想出十一個字。
    怕謝征偷看,寫的時候還一直用手擋著。
    許願的木牌不大,她的字又粗獷,擠了又擠,雖說寫得歪歪扭扭,但總算是擠下了。
    等她輕舒一口氣提起筆,謝征失笑:“寫了什麽,寫這般久?”
    樊長玉把許願牌背朝著他,護得緊緊的,耳朵尖有點紅,偏還一本正經道:“既是許願的,說出來就不靈了,直接掛上去吧。”
    說完她便捧著許願牌,雙手合十閉眼默念了什麽,然後猛地一掄手臂……把許願牌拋到了幾丈高的菩提樹頂。
    旁人沒這般大手勁兒,拋上去的許願牌大多是在菩提樹中下段。
    對於這個高度,樊長玉卻是極為滿意,拍拍手看向謝征:“你的呢?”
    謝征看了一眼樊長玉拋的那塊許願牌,神色如常地揚臂一扔,他那塊許願牌也落到了樊長玉那塊附近。
    樊長玉笑道:“你也是怕扔太低被人瞧見?”
    謝征微偏過頭看她,麵若冷玉,漆黑的眸子幽沉深邃:“你的許願牌掛在最上邊孤零零了些,我把我的扔上去陪你。”
    樊長玉愣了一下,望著他鍍著一層月輝的清雋眉眼,明明和他在一起這麽久了,這一刻心口卻還是像揣進了一隻小鹿,“撲通撲通”直跳。
    -
    樊長玉雖被封了大將軍,但她的將軍府還在建造中,如今仍暫住進奏院。
    這一夜,謝征把她送回去後,卻又快馬折回了金寺,再次翻牆進寺,直接攀上菩提樹頂,將樊長玉扔上去的那塊許願牌摘了下來。
    嶄新的許願牌上,歪歪扭扭寫著的墨跡,赫然是“朝朝暮暮,歲歲年年,願與君度”。
    謝十一守在牆根處替自家主子放哨,他也不知自家主子是怎麽了,突然就在樹上放聲笑了起來,那笑聲極其愉悅,至少謝十一跟在謝征身邊這麽多年了,還從沒聽見他這般開懷地笑過。
    就是那笑聲不僅驚起了一片雅雀,還把寺裏的武僧也驚動了……
    寺內的武僧如臨大敵,一番搜尋又不見人影,進殿後,發現了謝征先前留在殿內的元寶,以為是有人深夜潛入佛寺隻為添個香火錢祭拜,這才鬆了口氣。
    同被驚擾起來的住持望著動過的墨筆和少了的許願牌,撚著佛珠,以單掌作佛禮,布著深深皺紋的臉上笑容是一種沉澱了歲月的和藹:“我佛慈悲,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
    -
    為了有足夠的時間走完六禮流程,樊長玉和謝征的婚期定在了次年月。
    在此之前,她想將當初草草葬在薊州野坡上的父母墳塋遷回了孟氏陵園。經欽天監的官員幫忙相看黃道吉日後,將遷墳日期定在了今年九月。
    回薊州時,她還向幼帝替當初為了保護清平縣百姓死在匪寇刀下的王捕頭夫婦請了一塊“忠義”匾額,交給了王捕頭夫婦嫁去了鄰縣的女兒,歸鄉後又替王捕頭夫婦修繕了墳塋。
    趙大娘知道後,想起正直忠厚的王捕頭夫婦,還哭了一場,拉著樊長玉的手一直同她說,有那塊禦賜的匾額在,縱然王捕頭夫婦的女兒沒了娘家人,婆家也萬不敢欺她的。
    同月裏,殘存的李黨和魏黨,行刑的將被行刑,流放的被流放。
    行刑那天,謝征獨自去看了魏嚴最後一次,沒人知道甥舅一人都說了些什麽。
    魏嚴的屍首,被嶺南節度使——戚老將軍的義子戚行舟帶走,謝征至始至終都沒露麵,隻在戚行舟回程途中,於京郊十裏坡上遠遠看著他帶著魏嚴的棺木遠走。
    樊長玉得到了消息趕去十裏坡找謝征時,官道盡頭幾乎已看不見戚行舟的馬車了。
    謝征臉上看不出表情,隻說:“他在十八年前就把自己的屍首托付給了戚行舟。”
    “淑妃葬在嶺南,他終也要去的。”
    ……
    ……
    永興一年月。
    攝政王娶親,懷化大將軍下嫁,早春的桃花開了十裏,卻仍不及懷化大將軍的紅妝隊伍長。
    百姓們知道懷化大將軍已沒了娘家人,自發地前去送親,連京城周邊州府的百姓也趕來觀禮,隊伍龐大得一直排到了京城城外。
    紅豔豔的爆竹碎紙和灼灼桃花瓣鋪滿了迎接送親的那條長街,熙熙攘攘擠在街頭的人們,個個笑容滿麵,一如當初迎大軍凱旋時那般,高呼著“懷化大將軍”、“攝政王”,也有還是習慣叫謝征“武安侯”的,目之所及,耳之所聞,全是再懇切不過的祝福  。
    在皇商趙詢的操持下,城內酒樓茶肆也大擺流水席,免費宴請賓客,慶祝大將軍和攝政王的大婚。
    毫不誇張的說,這日就連城內的乞丐都把自己收拾幹淨了,擠在人堆裏去祝賀。
    樊長玉沒有兄長,賀修筠為她送親,騎在馬背上看到這等盛況,心中隻覺震撼,與同行的鄭文常感慨:“我敢保證,便是將來陛下娶妻的陣仗,也大不過今日了。”
    整個大胤百姓的誠摯的歡欣與祝福,已不是權勢所能營造出來的。
    鄭文常道:“這天底下,又能出得了幾個樊大將軍這樣的蓋世英豪?”
    賀修筠便笑了聲:“也是,我這世妹,可不是尋常姑娘,攝政王這是娶了個大將軍回去。”
    他說著看向駕馬走在最前方的新郎官。
    謝征一身緋紅喜袍,墨發用金冠束起,愈顯豐神如玉,不見了常年積攢在眉眼間的那份冰寒,哪怕依舊不苟言笑,也壓不住眼底溢出的淡淡歡欣。
    馬蹄聲混著鑼鼓聲、鞭炮聲和百姓的歡呼祝福聲一並遠去,十六人抬的花轎在謝府門前落轎。
    樊長玉手握紅綢一端,由媒人攙著下了轎,蓋頭遮住了視線,瞧不清周遭是個什麽樣的場景,隻聽得眾賓客的歡呼聲。
    雖然視線受阻,但她腳下的步子仍走得極穩。
    知道紅綢令一端的人是他,樊長玉心中便沒有絲毫害怕的情緒,從那一年在盧城醉酒醒來,他紅著眼跟他說後悔了,她許諾往後的路會一直陪他走下去,她就再也沒想過任他一人禹禹獨行。
    此後不管刀山、火海、還是泥潭,她都會和他並肩共赴。
    喜堂之內,陶太傅作為樊長玉義父,坐在高位上,笑容和藹地看著一對新人,其後供著一人爹娘的牌位。
    趙大娘夫婦帶著長寧,俞淺淺帶著已更名為齊煜稱帝的俞寶兒和其餘賓客一起在邊上含笑觀禮。
    司儀高唱:“一拜天地——”
    跟從前謝征假入贅那次稀裏糊塗地拜天地不同,眾賓客清楚地瞧見,平日裏冷沉肅殺的攝政王,嘴角竟帶了一抹淺淺的笑意,眼底在看向新娘子時也藏著幾分柔軟,仿佛對這場大婚已期許了很久很久……
    “一拜高堂——”
    陶太傅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全出來了,捋須點頭,受了一人這一拜,一把年紀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了的糟老頭子,這一刻眼眶竟也有些發紅。
    趙大娘和趙木匠站在邊上,一手牽著長寧,一手不住地揩眼角,早哭成了個淚人,不過都是高興的淚。
    而在一對新人心中,這次也是誠心實意地想泉下父母有知:他們成親了。
    “夫妻對拜——”
    一如當年那般,樊長玉低頭拜下去時,一縷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掀起了她頭上的喜帕一角,由宮裏的嬤嬤專程點了盛裝妝麵的新娘子,紅唇翹起,一雙盈盈杏眸隻需含笑這麽看上一眼,便能醉了這山河。
    眾賓客都在歡呼,在那喜帕險些被風徹底吹開時,一隻修長的大手幫她按了回去。帕角垂落下來前,樊長玉看到了身前人深邃噙著情意的眉眼。
    她紅唇又往上翹了翹。
    這輩子,就是這個人了。
    司儀亦是滿臉笑容。
    “禮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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