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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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鍾前, 秋城之中。
吞金獸從楚祁的肩膀上躍下,直奔煉器鼎而去。
楚祁則是將注意力轉到了身後的百姓身上, 無論煉器師離開與否, 這群人都跪伏在地上,神色惶恐迷茫。
方才在救下那名凡人的時候,楚祁從他的身上發現一個問題。
那名凡人的體內有零星一點煞氣, 雖然微弱,但氣息不會錯的。楚祁曾在晏久歌身體裏見到這種煞氣很多次,他對此十分熟悉。
秋城發生這樣的變化,從裏麵出去的人依舊心心念念想要回來,是一種不正常的事。
也許影響他們心神的,就是這種奇怪的煞氣。
思索後,楚祁施展了一道大範圍治愈靈術, 朝著那些凡人頭頂落下。
靈力化成雨絲, 飄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將他們體內的煞氣清除外, 一些沉屙疾病亦被治愈。
眾人回神過來, 有些茫然地從地上站起身,麻木的神情開始變得鮮活。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還背著一塊大礦石,奇怪,為什麽我要來煉金?”
“……”
在諸多嘈雜的議論聲中, 一道冷靜的嗓音從上空響起。“爾等既然已經清醒,請速速離開此地,免得再被危難波及。”
身穿墨綠色衣袍的青年憑空而立,他身上的氣質溫然如玉, 如仙人一般俊雅出塵——不, 他就是仙人!
眾人從震驚中回神, 朝著青年的方向又欲跪拜行禮, 卻被一道溫和的靈力托起。
“還請大家速速離開這裏。”
眾人再次聽到叮囑,連忙放下手中的礦石,紛紛從煉器池離開。
楚祁抬眸,目光落在了秋城的上空,有許多道氣息都在朝他這個方向趕來,他也不能久留。
不過。
“來都來了,總該回贈一份大禮。”
楚祁的目光轉到身後那口巨大的煉器鼎上,溫和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銳氣。
吃完煉器池中最美味的金屬,又將煉器鼎啃穿一個洞。忙完了的小金探出一個頭,正好看到了主人飽含殺氣的眼神,險些滑落回鼎中。
它主人從來沒有露出過這麽可怕的神情。
小金躊躇,不敢直接躥過去黏人。
直到楚祁朝它伸手,“回來。”
它才安分地回到楚祁的肩膀上站穩。
以煉器鼎為中心,楚祁用晏久歌的劍氣布下了一道劍陣,來動這個鼎的人會率先受到劍陣的攻擊。
除了那名煉器師,不會有旁人更關心這個東西。
當他肆無忌憚摧毀旁人的心血,用邪術煉器。這個造就了災難的溫床,自然沒有必要再留下來。
做完這個之後,楚祁踏空,朝著更高的方向走去。
煉器池處於三麵包圍的窯洞,除了入口處,上空也是鏤空的,可以供修士踩在窯洞之上落腳。
這樣的建築在平日能方便煉器師落腳查看煉器池,如今則方便楚祁隱匿身形觀察後續。
首先趕來的是一大批金屬傀儡,約莫有兩百人左右。金丹期有四十人之多,餘下都是煉器師。
在五大仙門之中,就算是天玄宗,一次性也不一定能聚齊這麽多名金丹期修士。
資源貧乏的中域,自然也不能培養出這麽多名金丹期修士。
看來,被煉製過後的傀儡會比原身修為還要高,這是一個棘手的點,不知道能不能切斷它們與操控者的聯係,這樣傀儡的戰鬥力等於沒有。
楚祁遲疑地想著,他想用靈力去試探一下,那些金屬傀儡身上,是否也有煞氣。
不過,就在楚祁準備行動的時候,兩道匆匆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之中。
其中之一,正是先前那名煉器師。走在煉器師身側的,則是一名穿著青色長袍的青年,他麵容有些蒼白,但五官與形體比例貼近完美,像是被打磨過似的,有種特殊的韻律。
楚祁垂著眼眸,看著煉器師喪失理智,一邊悲慟哭喊,一邊奔向他那損壞的煉器鼎。
好似隻有在這個時候,這個作惡多端的人,也會有難過的情緒。
十步、九步……他越來越近。
再近一點,楚祁留下的劍陣就會被觸發。
就在言苦無離煉器鼎隻有三步之遙的時候,一根無形的絲線倏然拴住了他,不再讓他往前一步。
令知二出手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煉器池中有些不太對勁,這完全出自本能,如一些靈獸遇到天敵的那種直覺。
“我的煉器鼎!我的心血!我的一切,全都被毀了!讓我過去!你為什麽不讓我過去!”
言苦無痛苦得幾乎發瘋。
“蠢貨,還以為你能多有一些價值,成為吾主的傀儡。”令知二的嗓音冷漠,“果然又蠢又毒的東西,總是占據了絕大多數。”
他手指微動,絲線便如他所控般地將言苦無拖回來。
然而,一道劍氣自上空而降,斬斷在令知二那根傀儡絲上。
“啪——!”令知二瞳孔驟然緊縮。這是第二次,他的傀儡絲線崩裂。
沒了傀儡絲束縛,言苦無一頭撞上了他的煉器鼎。
刹那間,煉器鼎中的劍陣被激活,浩蕩的劍氣從鼎中朝著四麵八方掃去。率先貫.穿了言苦無的頭顱,他的眼睛緊貼著煉器鼎,看著上麵繁複的煉器符文,上麵曾有他姓名。
鮮血染紅了破損的煉器鼎,瀕死之際,言苦無恍惚地回想起來,他最初的最初,是想成為一名名譽天下的煉器宗師。
後來他落魄窮困,占據腦子的不再是煉器,而是更多利益。
當令知二朝他伸手的那一刻,言苦無惡念橫生,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他的惡果。
“該死!”
再不顧上去管言苦無的死活,令知二的身形飛快地閃躲那些劍氣,能夠斬斷他手中的傀儡絲,必然是出自晏家繼承人之手。
淩厲的劍氣擦著令知二的臉頰而過,危險的氣息令他的胸膛發出劇烈的心跳聲。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毛骨悚然之感。
令知二瞪圓了眼睛,裏麵全是不敢置信。
晏家繼承人明明隻有化神期修為,就算是他的劍氣,不應當會有這麽可怕的氣息才對。
為什麽突然之間,晏家繼承人的變化如此可怖?
令知二找不到答案,隻能不斷地依靠本能躲開那些劍氣。但不幸的是,在躲閃之中,他的尾指上的絲線被劍氣斬斷,有一具無麵偶脫離了他的掌控。
“咚。”很輕的一聲。
沒了絲線牽引的無麵偶僵直地摔在地上,它的後腦勺著地,沒有麵容的臉部朝上。
有一道劍氣不偏不倚,正斬中了它的腦袋。
“噗嗤!”
劍氣入骨,沒入了它的頭顱。
痛。
很痛。
它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上麵那一個被紮破的地方,竟溢出處了一絲鮮血。
就在這個時候,整座秋城發出了宛如山崩地裂的聲音。
隻見那護城結界被外力擊了個粉碎,一簇簇的碎片化成了點點靈光,朝著秋城落下。
至此,模糊的天空有了具體的輪廓,甚至還能看清天上的圓月與繁星,不再似之前那般渾濁難辨。
這樣巨大的變化,也令整座秋城震動起來,令人覺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金玉所鑄就的大地會裂開,將他們吞沒。
“——!”
令知二因此吐出一口鮮血。
秋城雖然是他借言苦無之手煉製,但認主之人,是他令知二,並非言苦無。
故而言苦無身死煉器鼎,秋城依舊能維持運轉。
如今秋城的防禦結界被摧毀,他亦是受到了反噬。
站在高處的楚祁察覺到這樣的變化,率先感知到了晏久歌的劍氣。他心底的石頭落定,繼而轉頭去看向了令知二的方向。
又遇到了一名和令知懷一樣的人。
毫無疑問,楚祁清楚他的目的。
他必須死。
眼下秋城一片混亂,此人又受了內傷,正是楚祁出手的好時機。
歸寅劍被楚祁橫握在手,劍刃淬滿靈力,朝著那人近身斬去。
“哐當——!”
金屬碰撞聲顫抖。
令知二抬起手,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劍。
利劍破開他的皮膚,深入骨髓,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手掌蜿蜒而下。
楚祁隱匿的身形隨即勾勒在劍柄的那一端。
令知二看著神情冰冷的翠色眼眸青年,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你並不是晏家繼承人,你怎麽會有龍寅劍?”
又能斬出如此劍氣。
死人不需要多費口舌。
楚祁不曾回答他的話語,隻是飛快地抽出靈劍,再給他補上一劍。
隻不過,這一次,令知二的狀態調整了過來。他另外一隻手翻轉著,空間波動感從楚祁的劍鋒下傳來。
歸寅劍斬落,隨即是沉悶的鈍響。
——他刺入了一隻木偶的胸膛,真正的令知二已經撤遠到二十尺開外的地方。
楚祁皺眉,抽出靈劍。
他來不及仔細端詳那具奇怪的木偶,身後便傳來了破空的動靜。
楚祁轉身閃避,詭異的無形之線擦著他的衣擺而過。
“殺了他。”
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機會,令知二朝著所有的金屬傀儡下達命令。
同時,他那隻被楚祁斬成兩半的手掌,正在緩緩愈合。
令知二痛得麵目扭曲,他被“龍寅劍”斬傷的地方其實並不能愈合,那把靈劍好似是他們的克星。
之所以有愈合的跡象,是因為他將傷口暫時轉移到了別處。傀儡師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心髒和手,隻要心髒還在,他們就能不斷的愈合重組,隻要手還在,他們就能將繼續操控手中的傀儡。
故而,這兩處也是他們的弱點。
令知二攥緊手指,目光沉沉地看向楚祁的方向。
楚祁不是晏家繼承人。
不然,令知二就能使用一次禁術,強行將他抹殺。
可眼下的情況,因為輕敵負傷,令知二的思緒很混亂。盡管楚祁不是晏家繼承人,但他同樣能造成晏家繼承人那樣的傷害。
再一次躲開那把“龍寅劍”的攻擊。
令知二咬牙,不再猶豫。
晦澀的符文從他的口中念出,他整個人開始浮現出猩紅色的符文。尤其是裸.露在外的皮膚,好似靈器一般,在鑄造時被鐫刻上禁製符文。這些本該刻在靈器上的禁製出現在人的上,便顯得有些可怖了。
一道又一道,爬滿了令知二的臉頰,甚至瞳孔。
他死死地盯著楚祁,身上的氣勢不斷地拔高。
超出元嬰,甚至通往了更高的境界。
前所未有的壓迫感籠罩著楚祁,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靈力正在瘋狂湧動,竭力去抵抗這股氣勢的壓迫。
不能退。
將喉嚨間湧起的血腥氣壓下,楚祁運轉起雙人心法。
他之前用了一半晏久歌的劍氣,如今靈台之中還有餘下的一半。他若全都將之凝聚成一股劍氣,尚且還能有機會。
這個很強的禁術,必然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楚祁的心神全被眼前的敵人占據,他的情緒緊繃,捏著劍柄的手筋絡暴起,隱隱有血絲浮現在他皮膚外層,是過大威壓對他的影響。
令知二在這時變成了一具渾身通紅的人偶,他眼眶之中的瞳仁被兩簇鬼火取代,詭異地躍動著。
他朝楚祁的方向撲去。
耳朵有輕微的耳鳴,視覺也模糊了起來。
楚祁將歸寅劍朝前,一劍斬落在身前的大地。
“轟!”大地為之一顫。
抱元守一,劍修護體防禦最強的一招。
晏久歌的劍氣從歸寅劍上瘋狂湧動而出,形成了密不通風的防禦罩,將楚祁整個人保護在其中。
同一時刻,一道驚天劍意自天際遙遙而來,裹挾著厚重的殺伐之氣,仿佛是撕開了天地之間無形的時間與空間約束——
一劍斬落在楚祁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