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撲向楚祁的紅色木偶, 被這道劍意從頭頂到腳裸，整個斬穿！
    木偶龜裂開來，血氣與皮肉呈現出焦黑色, 像是質化了似的, 最後裂成各種各樣的零碎關節。
    猩紅的劍氣之下，餘威將這堆零碎之物碾成了齏粉。
    木偶眼眶中的鬼火熄滅。
    就算使用禁術到了化神期, 依舊抵擋不住一劍。
    不知從何而起的風吹過, 齏粉順著風向從楚祁的身前遠遠散去。
    四周萬籟寂靜。
    短短幾個呼吸間，等楚祁從剛才的變故中回神過來時。
    一道頎長的身影在他身前落定，那人身上的氣勢凜冽, 如劍意鋒銳。紅色的禁製符文縈繞在他周身，化神期巔峰的氣息分明。
    歸寅劍上縈繞著的劍氣因為來人而消散, 褪去了戒備與戰意。
    ——因為他是這些劍氣的主人, 晏久歌。
    楚祁抬起眼時, 率先看到了一隻修長的手，骨節分明, 指腹與手掌處有薄繭，是常年握劍之人會有的手。
    視線往上，是晏久歌的臉。
    隻不過, 他現在的模樣, 與平日有些不大相同。
    眼眸是深邃的暗金，似琥珀撞入了光影, 額間的紅色紋路如火焰, 連帶著眉目也愈發神秘了起來, 恍然一瞥, 有種說不出的疏離冷漠感。
    晏久歌朝楚祁的方向伸手, 是想要將楚祁從地上拉起。
    可等手掌伸到一半, 晏久歌忽地回神，他現在模樣對於楚祁來說，大抵會有些陌生。
    為了擊碎秋城的結界，晏久歌解開了封印修為的禁製，從元嬰期恢複到化神期巔峰，那些被封印掩藏的外貌也隨之展露。
    楚祁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抬起手，順勢搭在了晏久歌停滯在半空中的那隻手上。然後手指用力合攏，借力從地上站起身。
    無形的陌生與疏離，皆在觸碰中消失。
    晏久歌的喉結微動，他在思索要如何與楚祁解釋自己修為的事情，或許可以借口說是晏家禁術，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隻是，第一個謊言說下去，今後需要更多的謊言來維持真實。
    等到紙包不住火的那天，要怎麽辦？
    “動用這樣的力量，會有後遺症嗎？”
    未等晏久歌想好言語，楚祁先一步詢問他。
    顯然，楚祁第一個想到的也是禁術。
    晏久歌一愣，隨後搖頭，“不會。”
    略過解釋的話語，他的目光落在楚祁的身上，一邊細細打量著，一邊開口詢問，“你在秋城中有沒有受傷？”
    “我沒有受傷，不過秋城有些古怪。”
    楚祁正想與晏久歌說起他在秋城中發現的事情，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在朝這個方向靠近的金屬傀儡。
    鬆下來的心情再度提起，楚祁連忙叮囑晏久歌，“秋城的煉器師已經死了，但是秋城的這些傀儡還在，要小心。”
    “好，你在我身後，我先帶你出去。”晏久歌點下頭，他也注意到了那些蠢蠢欲動的金屬傀儡。
    沒了操控者，這些金屬傀儡的戰鬥力有所下降。
    劍光一閃，便是一具散架的傀儡倒在晏久歌的身前。化神期巔峰劍修，對上這些半成品傀儡，不過彈指一道劍氣的事。
    更何況，在這個時候，從不遠處趕來了其他天玄宗弟子，還有晏家人與菩提宗弟子。他們進入到秋城中來支援。
    先由天玄宗劍修將傀儡大卸八塊，再由菩提宗佛修將冤魂超度。兩方合作，金屬傀儡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少。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用不了多久，秋城就能恢複正常——
    楚祁朝前走的步伐驀地頓住，他抬頭看著自己所在的這座城池。即便是方才承受了晏久歌的一道劍意，煉器池所在毀了大半，其他地方依舊完好無損。
    黃金為牆，玉石為瓦。
    秋城依舊靜謐地繁華著。
    “不太對勁。”楚祁喃喃自語。
    “什麽不太對勁？”離他最近的晏久歌轉頭問他。
    其他人則是投來了詢問的目光，想知道是怎麽回事。
    “秋城的黃金全是假的，是靈術所變化。而煉器師早已經身隕，這座城池是由他煉製出來的，靈術也應該消散才是。”
    楚祁開口說出自己的疑慮。
    “煉器師真的死了？”晏熾聽到他的話語，臉上的神情更為困惑，他指著身前還在朝他們靠攏的金屬傀儡，“為什麽這些被他煉製的傀儡還能行動？主人一死，他們理應變成無用之物才對。”
    “……”空氣寂靜了一瞬間。
    楚祁轉過頭，想要去確認煉器師言苦無的生死。
    他當時記得十分清楚，他布下的劍陣貫.穿了言苦無的頭顱，將言苦無斬殺於煉器鼎邊。
    “我記得……”
    楚祁的話語倏地停滯在喉嚨裏。
    視線之中，頭顱上有著一個大洞的言苦無，正在一步一步，從煉器鼎的方向，朝外走來。他的步調詭異，肢體看起來甚至有些扭曲。
    “戲偶全都趕來了，大人已經恭候你們多時了。”
    “言苦無”的嘴巴沒有動，但有怪異的語調從他的身體裏傳出來，像是怪物沙啞的學人言語，笑聲刺耳又瘮人。
    “言苦無”的話音落下，一道鋒利劍氣迎著他的麵門砍去，將他的身體輕易地砍成了兩半。
    但晏久歌皺起眉頭，神色不見高興。
    因為沒多久，那具破損的身體又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貼合起來，像是傀儡的關節相扣一樣，從地上站起。
    “言苦無”的聲音咯咯地笑。
    “我的身軀是大人所賜，你能奈我何？還是省省力氣，等待大人的尊駕。”
    “……”
    晏熾凝起眉頭，他最擔憂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邪祟，為什麽又跑到了雲華界？”
    早在兩個月前，晏家家主動用了晏家珍寶，才將空間屏障的裂痕補上。可眼下，邪祟再一次出現在雲華界。
    “也許是上次的遺漏。”晏久歌的話語聲冷靜，他朝前一步，不動聲色地將楚祁護在身後。
    隨後叮囑天玄宗等人，“所有師弟全都撤出秋城，這裏太過危險。以及菩提宗的道友，也不要停留在此地。”
    “首座師兄……”柳未明等人難得因為他的命令遲疑，越是危險，他們更應該共同進退才是，哪有讓首座師兄一人涉險的。
    “你們還是盡早撤退。”晏熾勸了一句。
    邪祟難以斬殺，除了晏久歌手中的那把龍寅劍，隻有晏家人身上攜帶的特殊封印靈咒，才能將其清除。
    其他普通修士留在這裏，幫不上忙，可能還會拖後腿。
    “那我們先撤離此地。”歸塵沒有強求，他多少看得出來，天玄宗那名首座弟子的特殊。
    然而，變故來得極快。
    那時，晏家人的注意力被“言苦無”吸引，天玄宗與菩提宗等人打算朝後撤退。
    楚祁正在施展範圍增益靈術，就在靈術快要完成時，他的左手手腕忽地被藤環勒了一下，令他不由得停下了動作。
    “——！”
    來不及詢問藤環緣由，從“言苦無”身後驀地爆發出一道驚人的力量。
    它並不像晏久歌的劍意那般殺意凜然，也不是強得可以碾碎一切的威壓。而是一種無形的凝滯，像是精神上的摧殘，恍惚間讓人眼前看到幻覺。
    從“言苦無”身後走出一具纖細白皙的人偶，它沒有臉，頭顱上還帶著明顯的破損傷痕。
    它的步伐緩慢，手指卻不斷地躍動著，像是在琴弦上彈奏的似的，指節飛揚。隨著它的動作，所有人都不受控製地停下了動作。
    【戲——】
    【要開場了——】
    楚祁的耳畔聽到了一兩句模糊的話語聲，然後他的視線一花，那具人偶的身形在空氣中消散。
    而楚祁周圍的場景開始不斷地發生著變化。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從虛空中伸出來，拉著他的意識不斷下墜。
    這是即將中幻術的前兆！
    但以楚祁的力量，無力阻擋。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楚祁手中的藤環爆發出了一道光華，將他一人護在其中。
    充裕的靈氣將楚祁籠罩，把他從意識混沌之中拉到現實之中。
    翠色的眼眸閃過一分迷茫，楚祁很快清醒過來，他下意識地朝晏久歌的方向看去，請求藤環，“還有晏久歌，請將他也保護起來。”
    然而，藤環流露出了惋惜的情緒，傳達著它的無能為力。
    周圍，“言苦無”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那具奇特的人偶也隨之消散。始作俑似乎徹底從秋城消失，黃金之城變回了它原來的樣貌。
    但身在城池之中的人，卻個個深陷幻術之中，目光空茫。
    找不到人偶，楚祁將注意力放在晏久歌身上，無論他怎麽使用靈術，都不能將人從幻術中拉回來。
    為什麽會這樣？
    楚祁咬牙。
    就在楚祁想要聯係天玄宗掌門尋求幫助時，在他身後不遠處，菩提宗的弟子身上忽地閃起了一道道佛光，逐漸驅除了他們陷入幻術的狀態。
    率先恢複行動力的人是菩提宗的首座弟子歸塵，其他佛修弟子雖然慢了一拍，但也逐漸恢複正常。
    “菩提宗道友，你們是如何從幻術中脫身的？”
    楚祁的語氣萬分急切，神情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