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翻車大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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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後。
    奚將闌腿都麻了,「逢桃花」幻境愣是沒有絲毫變化。
    三人麵麵相覷。
    柳長行委婉地道“絕兒,還繼續等嗎?”
    奚將闌噎了一下。
    仔細回想,方才荀娘打開陣法時好像嘔了口血,想來這陣法從外麵怕是很難打開。
    盛焦垂眸坐著,散落地麵的裾袍已落了一層虛幻桃花。
    奚將闌默默磨了磨牙,站起來走到盛焦麵前一屁股坐下,冷冷道“我將「換明月」解開,你當真能破開陣法?”
    盛焦言簡意賅“能。”
    奚將闌知道盛焦從不會做無把握之事,思忖片刻,突然道“但這次我封住你的靈力是憑借我自己的本事,等你破開「逢桃花」後,能不能再讓我用一次「換明月」封你靈力?”
    盛焦“…………”
    饒是盛焦再處變不驚,也被奚將闌這番話給震住了。
    他實在想不通,奚將闌到底哪來的膽子和臉皮說出這種話?
    但凡換個腦子正常的人,都必不可能答應。
    “我害怕。”奚將闌扶著盛焦的膝蓋微微湊上前,眸子冰冷地注視著盛焦眼眸,“我怕你的天衍珠,所以盛無灼……”
    他伸手輕輕撫摸盛焦的唇,像是妖精似的蠱惑道“答應我吧,求求你了。”
    奚將闌這張臉太過絕豔,但凡換個人肯定被他魅惑得神魂顛倒。
    但盛焦嵬然不動,冷淡道“我若反悔,你當如何?”
    奚將闌對盛焦這種悶葫蘆莫名信任,笑嘻嘻道“你可是獬豸宗宗主啊,又不是我這種巧言令色的騙子,出爾反爾哪是君子所為?”
    盛焦眉間輕蹙,似乎不滿這句話“你也在諸行齋九思苑受學四年。”
    奚將闌愣了愣,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笑了出來“我為了活著,連尊嚴都能舍棄,還能算什麽君子呢?天衍學宮出了我這等丟人現眼的學生,怕是把招牌都砸了吧?”
    盛焦五指微微一蜷。
    “你答應嗎?”
    奚將闌羽睫濕潤注視著他,哪怕提出再無理的要求,態度也是可憐兮兮且滿臉乞求,就好像盛焦不答應他便是罪大惡極受人唾棄。
    盛焦漠然和他對視。
    奚將闌大概也覺得自己臉皮太厚,想了想又加了個籌碼,兩指捏起那枚琉璃球在盛焦麵前一晃“你若應允,我便將奚明淮的記憶給你。”
    柳長行坐在不遠處見兩人說著話都要挨到一起去了,隱約覺得有些奇怪,但仔細一想在天衍學宮時小奚絕怕冷又怕黑,成天也總是往諸行齋其他人身上撲。
    這樣一想,就說得通了。
    終於,盛焦抬手去拿那枚琉璃球“好。”
    奚將闌卻往後一撤,嬉皮笑臉道“君子一言,等我出去了就給你。”
    奚將闌也知道自己鬼話連篇,在旁人眼中信譽幾近於無,本以為盛焦會不信他,正要絞盡腦汁給他幾個沒啥用的保證。
    沒想到盛焦隻是點點頭,示意成交。
    奚將闌詫異地眨了眨眼睛。
    盛焦道“靈力。”
    “哦。”奚將闌回過神來,難得乖巧地去解靈力。
    「換明月」是奚將闌本已下好的言靈,不用靈力便能催動。
    逢桃花幻境滿樹桃花,桃瓣隨意飄散,紛紛揚揚宛如一場雪。
    法印落下的刹那,盛焦被禁錮的靈力瞬間回攏,和還虛境全然不同的靈力波動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雨狂風。
    靈力遽然散開,以雷霆萬鈞蕩漾至四麵八方。
    隻是一瞬,整個幻境成千上萬棵桃樹被震得花落滿地,狂風席卷朝天幕而去。
    盛焦漠然起身,一身靈力暫時受不住,險些將猝不及防的奚將闌掃了出去。
    柳長行一把接住搖搖欲墜的奚將闌。
    奚將闌怔然看著盛焦,心髒狂跳,一股沒來由的危機感瞬間湧上心頭。
    盛焦……
    已不是還虛境。
    他甚至不算半步大乘期,幾乎心境和靈力悉數破瓶頸,此時隻差雷劫便能徹底一躍成為十三州寥寥無幾的大能。
    大乘期之上,便是得道,被天道封為仙君飛升。
    奚將闌不知想到什麽,臉色煞白如紙。
    「逢桃花」能限製還虛境及以下修士的靈力,卻無法阻攔大乘期。
    盛焦麵無表情,甚至不用天衍珠或本命劍冬融,掌心凝出一團雷紋靈力,在偌大幻境中宛如風雨欲來前的強勢壓迫。
    無數桃樹化為齏粉,桃林轉瞬蕩平,一覽無遺。
    柳長行一愣後回過神,忙道“無灼,不必用靈力破陣,你用指尖血……”
    話音未落,盛焦沉著臉將掌心靈力猛地落在陣眼處。
    就見一陣紅光和雷紋相撞,地麵震出絲絲龜裂雷紋,須臾間震向四麵八方。
    幻境,瞬間破了。
    從陣法幻境到現實的感覺宛如撕破虛空,奚將闌這個毫無靈力的身體感覺像是被無數雙手朝周遭生拉硬扯般。
    撕裂感蔓延至整個神魂。
    但也隻是瞬間。
    等到奚將闌微微喘息著睜開眼睛時,三人已經回到紅塵識君樓。
    牆上的木雕桃花畫像是被雷劈過,花瓣枯樹焦黑,還在散發雷紋,冒出絲絲縷縷的黑色煙霧。
    站在窗邊往下看的荀娘被驚得轉身,視線落在已經徹底毀壞的「逢桃花」陣法,神色愕然。
    至於這麽大動靜嗎,不就兩滴血就能破開的陣嗎?
    還是說……
    荀娘唇角微微抽了抽。
    還是說這三人真的沒湊出兩滴血?
    無盡期等得不耐煩已經在追著自己尾巴轉圈,乍一瞧見奚將闌,高興得熱淚盈眶“奚將闌!”
    它四爪一蹬,肥胖的身軀依然矯健,“咻”地蹦到奚將闌肩上,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龐,倏地化為一團黑霧繞著奚將闌脖子轉了兩圈,鑽入後頸消失不見。
    奚將闌摸了摸後頸,輕輕浮現個笑容。
    荀娘一言難盡地看著他,輕輕問“記憶拿到了?”
    “嗯。”奚將闌兩指捏著琉璃球,皮笑肉不笑地道,“藏得還挺深。”
    差點讓他們仨困死在裏麵。
    荀娘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算了。
    奚將闌捏著球,正要問問荀娘這怎麽看,後知後覺聽到窗外似乎有喧嘩聲。
    他走過去往熱地將雲燈點著拋向紅塵識君樓。
    “這是怎麽回事?”奚將闌問。
    不知為何,荀娘憐憫地看了一眼盛焦。
    盛焦“?”
    荀娘道“紅塵識君樓的老規矩,為花魁點燈最多的貴人,能和新花魁春風一度。”
    在奚將闌被困在「逢桃花」的一個多時辰裏,紅塵已經清點花燈數量――蘭嬌嬌當之無愧新花魁,眾人已然歡呼一陣。
    奚將闌“哦”了一聲,並未放在心上。
    他並未簽什麽賣身契給紅塵識君樓,此時拿到記憶球之後拍拍屁股走人,紅塵也不敢攔他。
    盛焦卻不知其中關竅,眉頭輕輕一皺。
    奚將闌無意中瞥見,突然狡黠一笑,湊上前去問“盛宗主為我點了幾盞燈呀?”
    盛焦冷冷注視他。
    荀娘低聲道“今日點燈最多的是一位姓玉的仙君,據說已被樓主請來花樓了。”
    奚將闌的笑容瞬間消失。
    又他娘的是玉頹山那個混賬。
    話剛說著,門被人輕輕一敲。
    紅塵推門而入,瞧見這滿室狼藉訝然眨了眨眸,但她大概有急事,也沒多過問,反正砸了再重新布置就是,紅塵樓不缺錢。
    “乖乖。”紅塵笑得溫柔,“能和姐姐借一步說話嗎?”
    奚將闌蹙眉“直接說便是。”
    紅塵也憐憫地看了一眼盛焦。
    盛焦“?”
    “那位玉仙君到了。”紅塵道,“他今日為你點燈五萬盞,想請你去雅間一敘。”
    五萬盞。
    其中不知有多少摻了「棄仙骨」。
    絲絲縷縷的偽天衍並不成氣候,未服用過「棄仙骨」的人聞了,隻能算和花樓助興的撩情香差不多,隻要不常常吸食便無大礙。
    怕就怕這玉頹山在打其他壞主意。
    “聽說姐姐和售雲燈的分成是八二分,”奚將闌似笑非笑,“我為姐姐賺了如此多的靈石,不分我一杯羹說不過去吧?”
    紅塵“……”
    大概是玉頹山開價太高,愛財如命的紅塵聽到此話竟也沒和他翻臉,思忖好一會拍案道“成啊,分,分你一半。”
    盛焦“……”
    柳長行“……”
    這小騙子,慣會賺錢。
    奚將闌也沒多說,他也想會一會玉頹山,微微一點頭“嗯,請仙君稍候,等會我就過去。”
    紅塵一喜,高高興興地走了。
    奚將闌從盛焦小臂上拿起他脫下的花魁外袍隨意披在身上,漫不經心朝外走去。
    荀娘猶豫“奚絕……”
    奚將闌將琉璃球一拋,頭也不回地道“放心吧,那人神通廣大,知曉我拿到奚明淮的記憶定然不會再揪著你不放。”
    他一笑,意有所指“就算要殺,也是來殺我才對。”
    荀娘一愣。
    奚將闌沒多說,轉身離開。
    況且柳長行在此,除非大乘期親至,才能真正要了荀娘性命。
    四周全是「棄仙骨」的氣息,奚將闌好不容易將「棄仙骨」的後症給熬過去,乍一吸入偽天衍――哪怕隻是空中微弱的那幾縷,體內經脈的渴求也跟著緩慢泛上來。
    玉頹山來者不善,奚將闌摩挲著琉璃球,咬破牙齒上的毒丹強行積攢出一絲靈力正要往琉璃球裏探,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盛焦跟上來了。
    奚將闌這才意識到還有個更大的麻煩沒解決。
    盛焦在諸行齋從不與人說話交談,若不是奚將闌成天帶著他玩,他八成會和伏瞞一樣存在感全無。
    這麽多年過去,盛焦身份、修為今非昔比,哪怕什麽都不說依然存在感、壓迫感十足,讓人無法忽視。
    奚將闌停下腳步,微微側身,似乎在等盛焦。
    盛焦神色冷漠,似乎還帶著點不虞,沉著臉剛走上來,奚將闌突然拉開旁邊空無一人的狹窄幽室,用力按住盛焦的肩膀往裏一推。
    兩人擠進去,“砰”的將門關上。
    這間幽室狹窄又背著光,視線所及一片昏暗。
    奚將闌死死拽著盛焦的衣襟,踮著腳尖湊到他耳邊,從唇縫裏低低飄出來幾個字。
    “童子……指尖血?嗯?你再說一遍。”
    盛焦凜如霜雪,在昏暗中漠然看他。
    “盛無灼,說話。”奚將闌冷冷道,“說點我想聽的。”
    盛焦沉默好一會,說了句奚將闌最不想聽的“不要喚我盛無灼。”
    奚將闌一愣,不知怎麽突然耳根紅透,被盛焦冰霜和桂香氣息逼得腰肢一軟,色厲內荏道“盛……盛焦!信不信我真的殺了你!”
    “信。”盛焦將奚將闌散亂額前的一綹發撩到耳後,冷然道,“你真的要去見玉頹山?”
    奚將闌冷笑“對啊,人家為我點了這麽多盞燈,我憑什麽不去見?不像那個誰誰誰,吝嗇的買個小燈還在那等著找零。”
    那個誰誰誰“……”
    奚將闌一和他說話就來氣,狠狠一咬牙,強行克製住骨髓中細細密密蔓延全身的痛苦,麵如沉水掐訣就要朝著盛焦結印用「換明月」。
    盛焦這個準大乘期讓奚將闌莫名忌憚,還是要先封了他靈力,以免夜長夢多。
    盛焦卻打開他的手,淡淡道“記憶。”
    奚將闌渾身痛苦難耐,已沒心思和他插科打諢胡言亂語,生平第一次這麽乖順聽話言而有信,二話不說將奚明淮的記憶遞過去。
    盛焦將球接過收起來,慢條斯理反手抓住奚將闌纖細的手腕。
    奚將闌蹙眉“幹什麽?”
    盛焦墨黑眼眸沉沉盯著奚將闌蒼白的臉,不知瞧出什麽異樣,突然像是改變主意似的,眼神一凜,指尖凝出靈力,瞬息凝成個縛心綾朝奚將闌小指纏去。
    奚將闌瞳孔一縮,警惕道“堂堂獬豸宗宗主難道言而無信嗎?!別動,我要用「換明月」。”
    “你用。”盛焦說。
    奚將闌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那、那你不要反抗。”
    盛焦卻說“我答應過不反抗嗎?”
    奚將闌驚駭看他。
    盛焦公正端直,好似在獬豸宗斷案,滿臉皆是令人信服的清正坦蕩,說出的卻是近乎耍無賴的話。
    ――十分奚將闌。
    “可你……”奚將闌真急了,“你答應我封你靈力,不就是默認不反抗嗎,否則我怎會拿奚明淮記憶這麽重要的東西去換?”
    要是盛焦反抗,那還有交易的必要嗎?!
    盛焦冷淡道“我沒答應這個。”
    奚將闌“…………”
    奚將闌氣炸了“盛焦!”
    盛焦修為完全碾壓他,垂著眸不顧奚將闌的炸毛,終於將一直想打的縛心綾纏在奚將闌纖細的小指上,死死纏了無數圈,徹底讓兩人神魂相連。
    奚將闌“……”
    體內那好似萬千蟲子啃噬的痛苦不知怎麽突然像是被一股流水似的靈力壓製住――那是從縛心綾傳過去的盛焦的靈力。
    縛心綾纏好後,盛焦瞳孔冰冷,漠然道“去吧。”
    見那點了五萬盞燈的玉仙君去吧。
    奚將闌整個人都傻了。
    從來隻有奚將闌鬼話連篇、出爾反爾詐別人,哪裏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最正直的盛焦反將一軍?!
    盛焦眉眼凜冽冷寂,宛如雪山之巔常年森寒的冷石。
    和奚將闌的恣肆縱情全然不同,盛焦哪怕在床笫間眉目也是一派寡情少欲,此等高嶺之花,奚將闌從未想過提防他。
    “盛無灼。”奚將闌嗓音都在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妄圖讓此人拾起君子的皮,喃喃道,“食言而肥,寡信輕諾,你所行之事對得起天衍學宮的栽培嗎?你……還是君子嗎你?”
    盛焦安安靜靜和他對視,學著幻境中奚將闌的動作,伸手在奚將闌蒼白唇珠上輕輕一按,語調冷然疏淡。
    “不是。”
    奚將闌“…………”
    作者有話要說奚翻車大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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