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倆真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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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霄城,惡岐道蜃景。
    玉頹山穿著黑衣美滋滋吃了鬆鼠鱖魚,身上半點髒汙都沒濺,滿意得他連連點頭,隻覺自己大有進步,明日再穿白衣吃一次試試看。
    鬆鼠鱖魚吃多了有點膩,玉頹山優哉遊哉回去,喚來玉壺,問他要「引畫繞」吃。
    玉壺躬身行禮,麵無表情“我已將「引畫繞」給過您了。”
    玉頹山愣了一下“啊?沒有吧。”
    玉壺重複“給過了。”
    “哦。”玉頹山幹巴巴道,“我……怎麽一點印象沒有?”
    玉壺才不管他,冷冷轉身就要走。
    “等等。”玉頹山也不糾結「引畫繞」了,道,“我請來的貴客呢?”
    玉壺說“走了。”
    玉頹山“……”
    玉頹山小聲說“你怎麽放他走了啊?”
    玉壺蹙眉“您說要留他過夜了嗎?”
    玉頹山噎了一下。
    好像……的確沒有。
    玉壺看起來要不耐煩要揍人,玉頹山忙不迭請他走,自己跑過去看。
    用心布置的雅間裏空無一人,床榻兩邊有兩根被毒液腐蝕過的鎖鏈,還有幾絲血痕落在錦被上。
    玉頹山隨意一翻錦被,隻聽“哢噠”一聲,有個東西差點被他甩飛出去。
    定睛一看,竟是個巴掌大的木頭人。
    玉頹山饒有興致地將木頭人撿起,翻來覆去看了看,像是發現什麽,半透明的手指輕輕一撫。
    木頭人的偽裝瞬間散去,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曲相仁轟然落在地麵上,艱難嘔出幾口血。
    玉頹山仔細辨認這張血肉模糊的臉,繞著圈地看了半天才認出來。
    “啊。”玉頹山像是貓似的蹲在那,也不嫌髒地伸手戳了戳曲相仁的眉心,笑眯眯道,“曲大人,好久不見啦。”
    曲相仁眼眸渙散,根本沒聽到這句。
    玉頹山指尖點過去一絲天衍靈力灌入他的靈台,曲相仁倒吸一口氣,悶咳幾聲,強行清醒過來。
    玉頹山很滿意他的慘狀,手指有一下沒一下點著曲相仁的眉心。
    曲相仁眼神終於艱難聚焦,就落在一張骷髏麵具上,當即嚇得再次背過氣去。
    “哦哦。”玉頹山像是終於反應過來,忙不迭將麵具摘下來,“嚇著你了是吧,是我的不對,我這就拿下來。”
    被盛焦幾乎打碎的骷髏麵具緩緩摘下,露出一張雪白俊美的臉來。
    曲相仁視線一凝,眼瞳猛地瞪大,竟是比見那張骷髏麵具還要駭懼。
    “你……”
    喉中不斷湧出源源不斷的鮮血,因平躺著的姿勢幾乎灌進氣管中,讓他撕心裂肺地咳出血沫來。
    玉頹山驚訝地一指自己“啊?我?我怎麽啦?”
    曲相仁咳得麵目猙獰,眼珠幾乎凸出眼眶,眸瞳遍布血絲,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嘶聲道“你……十二、相紋……竟然!”
    最後一個字落下,曲相仁再也支撐不住狠狠摔回去,喉中發出瀕死之人的氣音,眸瞳在逐漸渙散。
    漆黑眸瞳像是一麵鏡子,緩緩將蹲在那看他的人的麵容倒映出來。
    玉頹山……
    竟長了一張和奚將闌一模一樣的臉。
    其實不能說一模一樣,或許是玉頹山六年來長了個兒,身形高大,艶美五官長開,沒有奚將闌那種還未褪去的少年感。
    他眉眼始終笑著,迎麵一股邪氣乖戾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和奚將闌的氣質全然不同。
    玉頹山笑嘻嘻地又將一點天衍靈力點過去,續住曲相仁的命。
    曲相仁已經完全動不了,一雙渾濁眼眸驚恐畏懼又怨恨。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生不如死是這種滋味。
    玉頹山金瞳微閃,臉龐浮現一抹邪嵬又森然的戾氣,可他偏偏還在笑,聲音又輕又柔。
    “原來……你們都叫我十二相紋啊?”
    萬丈高空行舫之上。
    盛焦身形高大,僅僅隻是坐在那就存在感極強,奚將闌心虛不已,莫名有種渾身上下被籠罩禁錮的錯覺,不自然地往後挪了挪,想逃開盛焦的威懾範圍。
    盛焦冷冷道“奚將闌。”
    奚將闌故作鎮定,打算倒打一耙“怎麽了算計你又怎麽了,怎麽這麽禁不起逗呢??你出爾反爾的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先惡人先告狀找上我來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盛焦“……”
    奚將闌從來都很會詭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別管有沒有理,他得先在氣勢上贏一把再說。
    盛焦眼瞳看起來要滲出寒冰來了。
    奚將闌見糊弄不過去,瞬間改變戰術,屈膝往盛焦懷裏爬,兩隻爪子勾著盛焦脖子,曲意逢迎。
    “哥哥出爾反爾讓我吃這麽大的虧,相識多年你也該知道我這狗脾氣,心有不順想要報複也是理所應當的,你能理解的吧?”
    盛焦“……”
    盛焦冷心冷情,滿臉寫著“無法理解”。
    奚將闌湊上去含著他的唇廝磨兩下,再接再厲“再說了,是你在「逢桃花」先算計我的,明明六年前都和我雲情雨意春風一度,怎麽還不認賬呢?”
    盛焦微微偏頭,躲開他的吻,漠然道“是你不願合籍。”
    奚將闌幾乎整個身子都挨到他懷裏,隨口道“不合籍也有不合籍的好處。我們逢場作戲,不談情愛,隻貪享魚水之歡倒也別有滋味。”
    盛焦不知被哪個詞刺激到了,手掐著奚將闌的下巴微微用力,冷聲道“你一直未給我答案,為何不願合籍?”
    奚將闌吃痛“疼。”
    盛焦漠然不動,執著地問“為何?”
    若是當年奚絕答應合籍,盛焦及冠後或許就是兩人的合籍禮。
    可奚將闌卻拒絕了。
    “我不是說了嗎?”奚將闌不想和他翻舊事,被勾起來的興致瞬間散了,不高興地坐在盛焦腿上,埋怨他,“你太窮了,我爹娘不會任由我嫁給個窮鬼吃苦受罪。”
    盛焦“……”
    他太過理直氣壯,盛焦差點以為自己犯下不可饒恕的重罪。
    盛焦冷聲道“我不信。”
    這種拙劣的借口隻有奚將闌想得出來。
    奚將闌說“本來就是這樣,我當時可是養尊處優吃不了半點苦,你同我合籍後難道要我住在盛家那一丁點大的院子,成天見你渣爹那張鬼畫符的臉嗎?你連個洞府都沒有,跟著你隻會吃虧。”
    盛焦見他不肯說實話,索性不與他分辨,直接道“現在有了。”
    奚將闌茫然“啊?有什麽?”
    “洞府。”盛焦道,“靈石。”
    奚將闌一愣,像是聽到天大笑話似的,差點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就那獬豸宗的破洞府?我要是不布置一番,還以為你把我抓到獬豸宗坐牢呢?而且還靈石,盛無灼你自己對著那儲物戒幾顆破靈石再說一遍,你有多少靈石夠我花的呀?”
    盛焦麵無表情,從食指取下一枚靈髓雕琢而成的儲物戒,捏住奚將闌的爪子套了進去。
    ——但奚將闌手指太過纖細,盛焦食指的儲物戒得戴在奚將闌拇指上才能勉強套牢,還有點微鬆,好險不會掉。
    奚將闌目瞪口呆看著晶瑩玉透的青色儲物戒“什麽啊?”
    盛焦的儲物戒從來都對奚將闌不設禁製“自己看。”
    奚將闌滿臉迷瞪,將神識沉入儲物戒中,當即被明晃晃的靈石山差點閃瞎——這偌大儲物戒中竟然全是密密麻麻上百萬的靈石,角落裏還有一堆靈器,看著造價不菲。
    奚將闌“…………”
    奚將闌被震傻了,許久才呆呆道“這是……什麽?”
    盛焦言簡意賅“靈石。”
    “廢話!”奚將闌緊張地扶住他的肩,“盛無灼你怎麽了你?!難道被人奪舍了嗎?這些靈石你搶了誰的,天衍珠不會也斷你偷雞摸狗之大罪要用天雷劈你吧?!啊?你說話啊!”
    盛焦蹙眉,不懂他為何這麽大驚小怪“攢的。”
    奚將闌愣住。
    差點忘了,吝嗇並不代表窮。
    奚將闌不知想到什麽,眼眶微微一紅,他輕聲呢喃道“盛焦……”
    盛焦冷眼看他。
    “可能不太夠。”奚將闌感動得眼淚汪汪,認真地掰著手指給他算,“若是你想同本花魁顛鸞倒鳳享魚水之歡,這些靈石八成一個月你就花完了。”
    盛焦“……”
    奚將闌何其聰明,自然知道盛焦這個舉動的意思,但他卻依然在插科打諢,擺明了不想合籍。
    盛焦皺著眉就要將儲物戒擼下來收回去。
    奚將闌猛地抬高手,忍笑忍得渾身發抖“哎!盛無灼,這可就沒意思了,你都送我了,怎麽還帶收回去的?”
    盛焦隻說“繼續攢。”
    攢到奚將闌覺得夠花再送他。
    奚將闌徹底沒繃住,伏在盛焦肩上縱聲大笑出來。
    年少時,諸行齋的其他人都說盛焦是個半年憋不出一個字的悶葫蘆,甚至七個人還開了個批駁大會,痛罵盛焦。
    當時的小奚絕和酆聿他們擠在一起,沒心沒肺地還跟著哈哈大笑。
    “他八成得去修無情道。”酆聿說,“指不定這輩子連道侶都沒呢,童子功練得比長行還好。”
    奚絕笑得直打滾“童子功哈哈哈哈。”
    橫玉度點點頭,輕聲道“說實在話,他真的像塊不解風情的木頭——咱們前幾日和其他齋一起切磋交手,有兩個醫修向盛焦示好交談,但那鋸嘴葫蘆連個眼神都沒給,氣得人家姑娘甩袖走了。”
    奚絕從酆聿爪子裏拿了鬆子哢哢地嗑“盛家不會強迫他娶妻生子吧?”
    柳長行搖頭“難說,盛家那群人什麽事兒做不出來啊,指不定他們還覺得盛焦天賦靈根極強,強迫他與人生下子嗣繼承他的天賦呢。”
    “真慘啊。”奚絕嘖嘖道,“誰往後要是他道侶,八成得無趣死,唉,太唉了。”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唉,唉唉。
    那時的奚絕並未想過,盛焦道侶竟是他自己。
    況且相處久了,奚絕並不覺得盛焦無趣。
    相反盛焦修為高天賦好,臉也長得合乎他胃口,有時在旁人看來無法理解的行為在奚將闌看來卻莫名可愛——就如此時盛焦覺得靈石不夠,又把送出去的儲物戒要回去打算繼續攢,攢到夠養奚將闌了再送。
    盛焦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愛說話,奚將闌覺得反正自己已足夠聒噪,一個人也能吵起來,沒有必要再找個話多的道侶。
    “盛焦。”奚將闌咬著他的耳垂輕輕地磨,“等奚家之事了了……我便答應你。”
    他省略了最重要的一句。
    等奚家之事了了,我還未死,便答應你。
    行舫行在高空之中,大概是又飛躍一片烏雲,雨水劈裏啪啦打在窗戶上。
    靜謐夜色中,徒增幾絲兩人才懂的幽情。
    盛焦約摸受夠了奚將闌總是給他畫大餅,沉著臉扣住奚將闌的腰身將他固定在自己身上。
    寬闊手掌按著奚將闌的後腦勺猛地往下一用力,唇齒相依之際,盛宗主還得分神忌憚這個小騙子會不會又咬破舌尖給他下毒。
    奚將闌幾乎被揉進盛焦懷裏,他偏愛若即若離地撩撥盛焦,但這種渾身被禁錮的束縛感卻下意識往後排斥,掙紮著往後退,眼眸都瞪大了。
    盛焦強行讓他分開雙腿跪坐在自己身上,扣著腰身的手緩緩上移,宛如寬幕覆蓋住奚將闌的眼睛。
    奚將闌耳朵不好使,十分依賴眼睛,雙手抵著盛焦胸口往外推,唇齒間發出含糊聲“不……別擋我的眼睛……”
    盛焦充耳不聞。
    奚將闌腰身幾近發軟,努力推開他喘了幾口氣,但還未喘勻又被堵住,眼圈都紅透了,不中用的耳朵都因缺氧一陣嗡鳴。
    隱約聽到有人似乎在敲門。
    “奚絕!奚絕你給我滾出來!”
    似乎是樂正鴆在砸門罵街。
    奚將闌眼眸一陣渙散,臉上全是淚痕,嗓音都帶著點哭音,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來“別,哥哥……在叫我……”
    盛焦沉著臉將他分開,拇指在磨得豔紅的唇珠上一撫,冷冷看他。
    奚將闌伏在盛焦肩上喘個不停,還險些岔了氣,咳得單薄身子直抖,好半天才緩過來。
    他踉蹌著從盛焦身上爬下去,胡亂理了理幾乎被脫下去的外袍,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羽睫濕潤地憤恨瞪了盛焦一眼。
    “往後誰要再說你不解風情不知情愛,我第一個上去和他拚命。”
    盛焦“……”
    樂正鴆還在咆哮“奚將闌——!我砸門了啊!”
    奚將闌隱約覺得不對,係好被揉散的腰封,踉踉蹌蹌跑去開門。
    門外的樂正鴆看起來要氣炸毛,瞧見奚將闌衣衫墨發淩亂的樣子,更是氣得仰倒,一把薅住他,壓低聲音怒道“你給我滾過來!”
    奚將闌不明所以。
    但當跟著樂正鴆到了中堂時,終於明白他在氣什麽,臉登時綠了。
    中堂小矮桌旁,柳長行正在和酆聿打兩人牌,幾十枚玉牌飄在兩人身邊,看來才開局。
    見奚將闌過來,柳長行百忙之中瞪了他一眼。
    酆聿像是撒歡的狗子,雙眸放光,滿臉都是“樂子樂子樂子來了!”
    奚將闌“……”
    奚將闌幽幽道“柳迢迢你不是在九霄城嗎,還有你,酆聿,你不是要去南境給掌院送東西嗎,怎麽還在這兒?”
    柳長行冷冷道“我師尊吩咐說不必保護荀娘了,也就沒必要在九霄城待著。”
    酆聿語速很快,連口氣都不帶頓的“我爹用犀角燈傳信給我掌院已經出關回到中州我也不必再過去啊什麽樂子快點說說說等得我急死了。”
    奚將闌知道此事怕是不了輕易糊弄過去,沉著小臉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做好打算和他們好好胡言亂語一番。
    但氣勢十足的坐姿才剛擺好,樂正鴆就冷冷道“你還敢坐著?”
    奚將闌“……”
    奚將闌頓時一慫,蔫蔫地跪坐蒲團上,任由發落“哥,我錯了。”
    婉夫人待他如親生子,有時天衍學宮放假小奚絕甚至不回奚家,顛顛跟著樂正鴆回藥宗瘋玩,婉夫人極其寵他,每回奚絕闖了禍都是樂正鴆挨罵。
    其他人的“哥哥”不知有多少真情實意,但因婉夫人,奚絕叫樂正鴆“哥”一直都是真心。
    樂正鴆拿著酆聿的鬼刀往桌子上一拍,厲聲道“怪不得我之前問你,你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敢情是這六年來一直在外廝混啊!”
    奚將闌有氣無力地道“沒、沒廝混,我潔身自好守身如玉。”
    樂正鴆心說我呸,你童子身都被人破了還守身如玉。
    但奚將闌看起來並不像偽裝,委屈得情真意切。
    樂正鴆眉頭一皺。
    如果不是在外的六年,那就是這小騙子及冠之前?
    回想一下當年奚絕和誰最有可能,樂正鴆悄無聲息倒吸一口涼氣,終於明白剛才他罵街半天奚將闌還在裏麵磨磨蹭蹭的到底在做什麽勾當了。
    柳長行和酆聿還在不明所以,借著樂正鴆的氣勢逼問。
    “胡言亂語。”柳長行看起來又要被氣得猛男落淚,“你還說什麽自己近男色,近個鬼的男色,小小年紀不學點好,慣會……運日,那句話怎麽罵的來著?……哦哦哦,慣會逾牆窺隙!寡廉鮮恥啊!”
    酆聿也跟著湊熱鬧“你之前說盛焦對你情有獨鍾霸王硬上弓說得倒是有模有樣,你可別告訴我是盛焦和你廝混啊?那可是不解風情不知情愛的天道大人,肯定沒有此等世俗穢亂的淫.欲,我現在可學聰明了,半個字都不會信你的。”
    柳長行“就是,別想拖無灼下水!”
    奚將闌“…………”
    見奚將闌不吭聲,兩人催促。
    柳長行“絕兒!”
    酆聿說“阿絕!”
    樂正鴆沉默許久,緩緩伸手比了個讚賞的手勢,對柳長行和酆聿幽幽道。
    “你倆,真絕。”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更新!下個副本就可以揭秘啦哈哈哈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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