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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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弦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顧星扶上出租車。電瓶車他是沒法騎了,他打算等下次有空再過來取。
    關上車門前,他似乎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往後看了一眼。
    現在已是深夜,道路上沒什麽行人。對麵的高樹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車窗貼的是特製的膜,從外麵看,隻有黑黢黢的一片。
    餘弦盯著那黑色的車窗看了一秒,很快便移開視線,將注意力放在了顧星身上。
    “顧星,你是要回學校還是回哪兒?”
    都十一點多了,學生宿舍有門禁,估計這會兒已經關門了。
    顧星歪著頭靠在車窗上,微涼的夜風從窗外吹進來,他抬起眼皮,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外的夜色。
    “回我租的公寓吧,在……”
    他報了一個地址給司機,公寓是沈芒的經紀人幫他租的,就在大學城旁邊,采光和地段都很好。
    想到沈芒,顧星胸口更難受了,他在座椅上蜷成一團,疲憊的閉上了眼睛。餘弦看他這幅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
    到了公寓樓下,顧星率先下了車。他走了沒兩步,身形便有些不穩,餘弦連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喝了太多酒,顧星胃裏翻江倒海,火燒火燎,一回公寓就把吃的晚餐全吐了出來。
    吐完一通,他人也虛脫了,蒼白著臉靠在洗手台上。
    餘弦把打濕的毛巾遞給他,“擦擦。”
    顧星接過毛巾,隨便在臉上擦了擦。他看著燈光下餘弦的臉,忽然笑了,“餘老師,你對每個學生都這麽好嗎?”
    餘弦聳了聳肩,頗為無奈道,“說實話,我現在隻想回教師公寓睡覺。”
    顧星笑了聲,“看出來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在我這將就一下吧,主臥給你睡。”
    餘弦也沒跟他客氣,反正他之前洗過澡了,在這將就一晚也沒問題。
    顧星看著大大咧咧的,臥室倒是收拾的挺幹淨。餘弦早就累了,幾乎才倒在床上,就進入了夢鄉。
    早上,他睡到自然醒,幾乎是剛睜開眼睛的刹那,他就感覺到床邊有一道視線盯著他。
    他心中一驚,等看清楚那是顧星後,頓時鬆了口氣。
    顧星穿著黑色的t恤,深綠色的工裝褲,精神看起來比昨天好了不少。
    “餘老師,我發現你要是不戴眼鏡的話,長得還挺不錯的。”
    顧星自己就長得俊朗帥氣,在他眼中,好看的唯一標準隻有沈芒,‘不錯’都屬於他對外貌極高的評價了。
    餘弦也不知道顧星站在這兒盯了他多久,他心底閃過一絲怪異,連忙抓起床頭的眼鏡帶上。
    “沒有吧,我長得也就普普通通。”
    “我說真的。”
    顧星忽然湊近了些,盯著他的五官仔細看。
    “你這眼鏡也太土了,直接換掉吧。頭發也得剪剪,絕對能大變樣。”
    他話音剛落,後頸就被人捏住,餘弦一臉嫌棄地將他拎遠了些。
    “顧同學,這是你跟老師說話應該有的態度嗎?”
    顧星吐了吐舌頭,泥鰍一樣從他手裏滑走了。餘弦看了時間,想起自己今天還要監考,連忙翻身下床穿鞋。
    他邊整理有些皺巴巴的襯衣,邊往客廳走。
    “下午的考試記得準時參加,別遲到了。”
    顧星從冰箱裏拿了一盒酸奶出來,轉頭看他,“你不留下來吃早餐啊?”
    “不了,我去食堂吃。”
    顧星嘖了聲,語調嫌棄,“食堂有什麽好的,難吃得要死。”
    “你這種大少爺,當然是看不上學校食堂了。”
    餘弦都快走到門口了,腳步忽然一頓,他剛才看到電視櫃上有一張合照。照片上的顧星還是個小豆丁,黑黑瘦瘦的。身旁站著一個極為漂亮俊秀的少年。
    這個少年的五官,像極了沈芒。
    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嗎……餘弦腦海中似乎有什麽線索被勾了起來,直到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思緒。
    “餘老師,備考會議馬上就開始了,你還沒來嗎?”
    “我在路上,馬上就到了。”
    監考了一整天,晚上餘弦又收到邀請,去市中心一所高校參加學術沙龍。本來他是不想去的,隻是同科組的幾個老師都要照顧家庭,脫不開身,他這個唯一的單身人士隻好硬著頭皮上陣。
    餘弦一向是不喜歡交際的性格,進了會場簽到後就拿了盤點心,默默的找了個角落坐下,然而天不遂人意,他坐下沒多久,便有一個長相斯文,三十出頭的男人走了過來。
    “你是科大新來的老師嗎?之前好像沒見過。”
    男人穿著得體的西裝和襯衣,身上有股濃鬱的古龍水香味,頭發全部往後梳起,露出一個頗為自信的笑容。
    “我是t大的,去年剛升副教授,不介意認識一下吧?”
    t大是全國赫赫有名的重點大學,三十出頭就能升副教授,這人確實有自信的資本。
    如果隻是單純的交友也就罷了,可男人眼底透出的欲念和玩味,顯然不是那麽回事。
    學術圈裏,有潛心研究不問名利的,自然也有沽名釣譽,人品敗壞的,餘弦見怪不怪的把手裏的碟子放下,將他全身上下掃了一眼。
    男人以為他對自己有了興趣,下意識抬頭挺胸,站得更加筆直。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禿頂的。”
    西裝男人:……
    他的假發片明明很隱蔽,這人是怎麽看出來的?
    “還有,你無名指上的戒指痕都沒消,身為人民教師,做出這種師德敗壞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男人攥著手裏的酒杯,臉色變得極差。
    被戳穿的怒火和羞惱一起湧上來,他撇了眼餘弦胸口的銘牌,刻薄道,“你以為我真的看得上你?什麽野雞大學的講師,穿的跟個土包子似的,這輩子有男人跟你搭過訕嗎?”
    餘弦點了點頭,十分讚同道,“嗯,隻有狗跟我搭過訕。”
    西裝男人看起來像是要氣暈過去了,他嘴角扯了扯,最後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轉身走了。
    餘弦鬆了一口氣,他把點心吃完,提前離開了會場。
    附近有家書店,餘弦正好要買書,便推門進去逛了逛。一看書他就停不下來,在裏麵看了幾個小時,直到書店打烊,他才心滿意足的捧著新買的書,進了地鐵站。
    回學校坐的是末班公交,踏進車門的一刹那,餘弦隱約有種後背涼颼颼的感覺。
    他上次也是坐的末班公交碰到的變態,這次不會又……
    腦袋裏剛浮出這個可怕的猜想,身後就有股陰冷的氣息貼了上來。
    “又見麵了。”
    餘弦眉頭一跳,聽到這個粗啞的經過變聲器加工的聲音,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餘光瞥過車窗,那人依然穿著黑色的風衣和黑色長褲,口罩和帽子遮住全部的臉,露出的一截手腕蒼白而細瘦,按在他腰間。
    餘弦心跳有些加快,他這次比上次還倒黴,上次車裏好歹坐了一對情侶,這次竟然隻剩他一個人和身後的這個變態。
    風衣身影微微低頭,似乎是在他脖子間聞了一下。
    一股刺鼻的、明顯不屬於餘弦的男士香水味,隱隱飄散在空氣中。
    “餘老師的夜生活,看來很豐富?”
    低啞的男聲沒有起伏,卻能清晰的聽出裏麵的諷刺。
    他怎麽知道自己是老師的?
    是了,這個變態肯定一直在跟蹤自己,而且每次出現都是在他回學校的班車上,會不會,他就是學校的學生?
    “你是在嫉妒嗎?”
    餘弦說完,便忐忑的盯著車窗投出的倒影,他不太確定這句話會不會激怒到身後的男人。
    風衣身影嗬地笑了聲。他一隻手環著餘弦的腰,將人更用力的拉向自己的懷抱,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他的喉結。
    “我隻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正人君子,還是斯文敗類?”
    餘弦笑了笑。
    “那你呢?是童年不幸還是家庭離異,才會做出這種偏執而瘋狂的事?”
    空氣有一瞬的安靜,死寂般的沉默在車廂裏蔓延。
    黑色帽簷下,男人眼底的血色濃鬱,像被戳中了傷處的困獸。
    他蒼白修長的手指沿著餘弦微微鼓起的頸動脈來回劃過,指尖似乎隨時都要劃破那薄薄的血管。
    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闖入者,還真是膽大妄為,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的底線和耐心。
    風衣身影微微閉上眼,手落在男人腰上。唯有指尖傳來的屬於人類肌膚的溫度,才讓他胸口不斷翻騰的惡意和暴虐稍微平複。
    腰間掐著他的力度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餘弦僵硬地站直了身體,後背冷汗直流。
    他極有可能戳到這個瘋子的死穴了。這家夥該不會一怒之下對他下死手吧?
    在氣憤僵持到冰點的時候,突兀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