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餘弦早早的就起來了。
    他先去醫院做完康複訓練，回家的路上給裴女士帶了早餐，看著她吃完早餐去上班後，便坐在手提電腦前，開始在網上投簡曆。
    他這個學曆找工作倒不難，現在是暑假，很多高校都在招講師，不過大部分都是沒有編製的。有編製的講師都要經過考試和層層篩選，他打算先找一個沒編製的過渡一下，等之後再考正式編。
    正在網上瀏覽合適的崗位時，有家高校給他打了電話，說他們有個講師懷了孕，下學期請病假，問他有沒有空去帶半個學期的課。還說，如果他表現優秀的話，可以推薦他參加年底有正式編製的校招。
    那家高校離醫院不算太遠，餘弦也把自己的情況跟對方說了。那邊說不介意他的身體狀況，隻要他能正常上課，下課的時間他可以自由支配。
    約好麵試的時間後，餘弦長出了一口氣，掛了電話。
    裴女士租的這個套間在樓，雖然已經到了八月底，天氣依然很悶熱，為了省錢，餘弦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都不開空調，隻開電扇。
    他起來稍微走了兩步，背上便隱約有了汗。
    他打開冰箱，想看看要不要出去買菜，忽然門鈴響了。
    想到昨天編導臨走前說過的話，餘弦心裏一時有些激動。
    他關上冰箱，快步走到房門前，透過貓眼，他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時尚的女孩站在門外，想來應該就是那個編導口中的朋友了。
    十分鍾前。
    沈芒全副武裝，從保姆車上下來。
    走進小區後，他將鴨舌帽習慣性的往下壓了壓。還好，這個破舊的小區裏住的基本上都是老人或者病人的家屬，經過的路人沒幾個注意到他。
    他抬頭看了一眼爬滿爬山虎的灰色住宅樓，感覺這像是上個世紀的建築。油漆斑駁的綠色鐵門敞開著，信箱裏塞滿各種廣告和廢紙，太久無人清理，有些廣告紙都溢了出來。
    這小區竟然連個門禁都沒有。
    「那個粉絲，住幾樓？」
    「那個小哥哥住在樓。」
    助理核對了一下手機裏的信息，又把保姆車裏的各種禮品拎出來。這都是出發前玲姐讓她買的，什麽海參，蟲草花，阿膠，各種大補的東西，足足有七八個盒子。
    「你買這麽多禮品幹嘛？直接包紅包不就行了。」
    「那不行，我們這是第一次上門，肯定要給人家送禮物的。對了，沈哥，車裏還有兩盒水果，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吧。」
    真是麻煩。
    這麽熱的天氣，沈芒實在不願意出門，然而助理手上已經提滿了東西，他隻好搬起了後座那兩盒沉甸甸的水果。
    到了樓，沈芒騰不出手，還是助理把所有的禮品放下，按的門鈴。
    餘弦一開門，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站在門口，腳邊都是禮品盒。女孩看到他的臉，微微有些驚訝。
    「您是餘弦餘先生嗎？」
    「對，我就是餘弦。」
    餘弦這才注意到她身旁還站著一個人。隻是那人手裏端著兩盒水果，加上戴著帽子，整張臉都被擋住了。
    可能是陪著女孩一起來送東西的吧，餘弦沒有多想。
    娜娜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我是沈芒的助理，叫娜娜。聽說您是沈芒的粉絲，今天來主要是想代替沈芒探望您。」
    「旁邊這個是我找的跑腿小哥，能讓我們進去一下嗎？」
    餘弦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似的，把門打得更開了些。
    「當然可以，你們快進來坐吧。」
    屋子裏太悶熱了，餘弦趕緊拿遙控器開了空調，又把電扇的風速調到最大。
    「你們先坐，冰箱裏有西瓜，我去切點西瓜出來。」
    餘弦調完電扇後，匆匆忙忙的去了廚房。
    沈芒把手裏的兩個水果盒放在茶幾上，摘下帽子和口罩，長出了一口氣。
    剛才他的視線被盒子擋著，也沒看到餘弦的臉，隻是聽聲音，好像是個挺年輕的男人。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這麽熱的天，家裏竟然連空調都沒開，還是等他們進來後才開的空調，看來他為了治病，估計把家裏都掏空了。
    「沈哥，你剛才看到餘先生沒有？」
    娜娜小聲的湊到他耳邊。
    沈芒正在打量這個窄小的屋子，聽到助理問他，眉頭微抬。
    「我沒看清他長相，怎麽了？」
    「餘先生長得很帥呢，而且是那種五官非常耐看的。可惜戴著眼鏡，我沒看清楚他的眼睛。」
    沈芒不以為意的嗤笑了一聲。
    「你好歹也在圈裏幹了這麽幾年了，還沒提高一下審美標準？」
    現在的年輕小姑娘，隻要一個男的還算幹淨整潔，就會誇人家長得帥。
    在他看來，無非就是他的男粉太少，娜娜覺得稀罕，才會這麽誇人家。
    「沈哥，我沒騙你，待會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兩人正低聲說著話，廚房裏傳來響動聲，是餘弦切好西瓜，端著水果盤走了出來。
    餘弦走到客廳，剛想跟娜娜打個招呼，餘光不知看到什麽，瞳孔一縮。
    他極為震驚地看著坐在娜娜身旁的男人。
    他是在做夢嗎？沈芒怎麽會坐在他家的客廳裏？
    同一時刻，沙發上坐著的俊美青年也向他看過來。
    這一次，沒有任何東西的遮擋，他清楚地看到了餘弦的臉。
    最先吸引他注意的是鏡片後的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眼底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
    他凝視著那雙眼睛好幾秒，才分神去看他的五官，可能因為大病初愈的原因，男人臉頰上沒什麽肉，輪廓瘦削英挺，眼窩有些凹陷。
    對上他的視線的那一刻，他明顯感覺到男人肩膀顫了顫。
    「餘先生，不好意思，剛剛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沈芒。」
    俊美的青年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
    真的是他來了。
    餘弦心中百感交集，他伸出手，握住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掌。
    「你好，沈先生。」
    這副場景正是娜娜想看到的，她臉上露出一抹笑，興奮的拿出手機給兩人拍了一張。
    「餘先生，沈哥看到了你之前跟病魔抗爭的記錄，知道你是他的粉絲後特別關心你，所以才準備了今天的驚喜，不知道餘先生喜歡嗎？」聽到娜娜的話，沈芒有些心虛，他當然沒有看過餘弦的微博，都是工作室在弄的。尤其看到餘弦聽到娜娜那句話後變得更加明亮的黑眸，他心中的內疚又重了一分。
    「原來是這樣，我沒想到你會看我的微博。」
    對上餘弦感激的眼神，沈芒一時有些語塞。
    跟其他狂熱的迷戀他的粉絲不一樣，餘弦看他的目光是帶著克製的，那些濃烈的情感仿佛被他藏在很深的地方。
    「我也是聽助理說起來，才注意到的。」
    沈芒微一低頭，就看到了餘弦布滿針孔的手臂。他心中好像被什麽揪了一下。
    「你現在……病還沒好嗎？」
    餘弦穿的是短袖，也沒辦法遮掩手背上的那些針孔。察覺到沈芒的目光，他雲淡風輕的笑了笑。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劇烈活動，我現在跟正常人沒什麽區別。」
    「不說我的事了，你們先坐下吃西瓜吧，今天外麵太熱了。」
    沈芒輕輕嗯了一聲，坐回沙發上，拿起一片冰西瓜。隻是他吃著西瓜，目光卻總是不自覺的飄到餘弦的身上。
    那人正在燒水泡茶，熱氣彌漫，他的眼鏡片很快就起霧了，他隻好先摘下眼鏡放到一邊。
    「餘先生，我聽說你是博士，那你之後是不是要去大學裏當老師啊？」
    娜娜吃著西瓜，隨口跟他聊起了家常。
    餘弦把茶葉放進杯子裏，慢慢往裏麵倒溫開水。
    「嗯，我已經找了一個代課老師的工作，周末去麵試。」
    「那很好啊，餘先生，你長得這麽帥，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學生來聽你的課。」
    餘弦笑了笑，把茶泡好後，先端了一杯放在沈芒麵前的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