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ase1.月下的爆炸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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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光度水文
在怪盜基德的預告函麵前,無論多少準備,臨到頭來都令人覺得兵荒馬亂。
展覽館中氣氛凝重,戒備森嚴。遊客已經被全部清場了,場地便陡然肅穆起來,大片的空曠擁簇著展廳正中的一顆寶石——碧藍之心。
距離預告函上的時間已經隻剩十幾分鍾,警官山崎步履匆匆,最後一遍檢視場地。
“安保一隊?”
“就位!”
“警備二隊?”
“在!”
“……”
他事無巨細地確認了展廳的每一個角落,直到最後一處,報出地名的時候,話音微微卡殼。
“……監控室?”
“一切如常。”
耳機裏,一個溫和的男聲流暢地對答下去。
山崎心口的大石頓時一鬆。
他原本的上司是搜查二課的中森警部,專注於逮捕怪盜基德多年,卻恰好在今天因病抱恙,請假了。
此刻代替他在監控室裏統攬全局,主持這次和基德的對決的,正是耳機對麵的男音。
——從搜查一課臨時借調來的警官,唐沢裕。
監控室沉在一片水似的黑暗裏,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整麵牆的監控器,光亮照亮了屏幕前青年的臉。
唐沢裕靠坐在轉椅上。
他膚色極白,下頷埋在深灰的格子圍巾裏,半長的頭發在腦後隨意束成馬尾,眼尾微微下撇,半垂著眼望向屏幕時,便顯出幾分漫不經心的憊懶。
幾縷發絲散亂地垂落在眼前,青年專注的瞳仁裏噙著光亮,漆黑而沉靜,像寒池裏剛化的墨。
與展廳裏值守的其他警員相比,他的確顯得有些有些過於年輕了,與其說是指揮官,倒不如說更像是剛畢業的學生一點。
但山崎知道,樣貌或者年齡絲毫不影響唐沢裕的威望。
這位年輕的警界新星從警校畢業後進入搜查一課,短短幾年便主導連破多起大案,一轉民眾心中的警視廳形象,短短幾年,唐沢裕的名字幾乎要成了新聞裏“日本警察”的代言人。
這次來替中森警部守護寶石,其實是有些大材小用的。
即便如此,山崎的心中還是有化不開的擔憂。
並不是質疑唐沢裕實力——事實上,正是因為唐沢裕太年輕、太有能力了,才讓山崎愁到現在。
隻要有他在,這次怪盜基德的偷竊一定不會進行的那麽順利;可說到底,連山崎也不知道該不該指望這位臨時上場的指揮者抓住基德。
應該說,整個搜查二課都對基德抱有一種複雜的感情——即使逮捕了這位興風作浪多年的棘手敵人,可又有誰能保證後麵可不可能會有基德二號、三號?
而新登場的罪犯是不是還會歸還寶石、堅守著不殺原則,屆時就不得而知了。
搜查二課與怪盜,多年的交鋒如同行走在鋼絲上的博弈,雙方你追我趕,卻都竭力維護著岌岌可危的平衡。
顯而易見的是,由於唐沢裕的到來,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至於被視為“打破平衡”的警界新星唐沢裕,他正雙手抱胸,仰頭向後靠在了椅子裏。
看似沉穩淡定胸有成竹,實際上心底一團亂麻。
耳機的另一端傳來匯報:“報告!警備已就位,各單位準備就緒。”
唐沢裕點頭:“好。”
看來他自己並不是個多話的性格,把對麵糊弄過去以後,唐沢裕默默長舒了一口氣。
任誰一睜眼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反應都不可能比他更自然了。
比這更糟的是,唐沢裕發現自己失憶了。
所有的常識都好端端存在著,唯獨“唐沢裕”本人的經曆、記憶、性格,他對此一片空白。
就比如,他知道現在眾人在對抗怪盜基德,卻不知道自己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
就像一個一片純白的房間。
——裏麵看似空空蕩蕩,實際上所有的裝飾品都在原地,隻是外表同樣覆蓋了一層白色。
從輪廓上無法分辨,但當你觸碰它時,就會發現原來的東西其實都在。
唐沢裕的現在就處於這樣一種微妙的狀態中。
當他觀察什麽時,相應的信息隨即海量湧入腦海,如同在房間內伸手觸碰到了家具,沒有見到的部分,卻仍然覆蓋在空白之下。
失憶帶來的不安全感如同漂浮在空氣中,唐沢裕五指敲著上臂,有種輕微的、沒著沒落的焦躁感。
耳機對麵的山崎繼續說:“警部,請問還有什麽指示?”
唐沢裕動作一頓。
怕什麽來什麽。
好吧,他心說,現在要做什麽?
如果真如這位山崎君的匯報所言,一切準備就緒,那麽唐沢裕大可以用一句模棱兩可的“繼續按計劃進行”糊弄過去。
但冥冥中,一種莫名的直覺阻止了他這麽做。
隱隱的預感告訴他,自己一定還遺漏了什麽。
目前唐沢裕位於監控室裏,空無一人的環境的確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他失憶的情況露餡,但相應的,能獲取的信息也少的可憐。
他沉吟半秒,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現在回展廳。”唐沢裕一錘定音,“我再去看一遍。”
之所以選擇離開監控室,是因為單純坐在監控麵前,能獲知的訊息已經到頭了。
信息是五感的集合。
不單僅指畫麵,還包括聲音、氣味、溫度。
物理的表象均有成因,透過現象去逆溯緣由,這是推理。
存放寶石的展櫃位於建築中心,而監控室則處在建築的東北角,中間有幾段七彎八繞的長廊。
監控畫麵在眼前排列變換,迅速組合出整棟建築的平麵圖。這種遠超常人的思維能力幾乎是一種本能,在唐沢裕意識到之前,他已經將整個建築的布局了如指掌。
他推開門,匆匆走出監控室。
經過走廊的第二個轉角時,耳機對麵的匯報者出現在唐沢裕麵前。
“唐沢警部!”走廊盡頭的人小跑著行了一禮。
唐沢裕點頭道:“辛苦了,你——”
未出口的話語一頓,他這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這位下屬的稱呼,便自然咽下了後麵的話。
這位尋常警員打扮的男人放慢了腳步向他走來,在這過程中,唐沢裕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來者。
警銜——低於自己,看來受他指揮。
額間有汗,氣息不勻,一路小跑過來,熱愛工作,業務熟練。
他是我的部下?——不。
說話時眼神閃躲,手指下意識相互摩挲,他還沒拿捏準與我相處的態度,之前關係生疏。
我是臨時擔任的指揮崗位。
原來的人去哪了?
這些思緒隻在唐沢裕腦內轉過了不到半秒,緊接著,他神情自若地抬手劃開手機屏幕。
無論如何,按照章程,對方會先拿到我的聯係方式。
自己習慣於拒接陌生來電,所有人都會備注姓名。
也就是說,通過通訊錄,唐沢裕就能知道來者的身份。
他視線掠過來電列表,繼續說:“——山崎君。”
“這是我該做的!”山崎立刻道。
山崎才走到落後唐沢裕一步的位置,且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
推斷正確。
唐沢裕垂眸熄滅手機。
他的最近通話列表裏,最多的一個名字是:山崎俊介。
離展廳還有一段距離,走廊裏兩人並肩行過,唐沢裕首先挑起話題。
“畢竟我是臨時擔任的職位,”他溫和地說,“論經驗,肯定沒有山崎君充足。今晚靠你多多擔待了,回去我會和他說的。”
山崎馬上道:“您過謙了,我們中森警部也十分仰慕您的能力。”
中森警部?
又捕捉到了一個信息,唐沢裕微笑起來,“我的榮幸。”
緊接著,他佯作不經意地看了看表:“距離時間還有……”
唐沢裕刻意頓住話音,略略一皺眉,山崎立刻補上:“13分02秒。”
“……倒計時十分鍾戴防毒麵具。”唐沢裕神色自如地繼續說,“所有人都捏臉檢查過了嗎?”
說話間長廊已到盡頭,山崎先伸手推開展廳大門,回頭大聲道:“當然!絕不給怪盜基德任何潛入的機會!”
“吱呀”一聲中展廳洞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展櫃前的一位老人。
他矮而健壯,精神翟碩,灰白的胡茬不羈地向上翹起,正如他百折不撓的性格一樣。
這就是這塊寶石的主人,鈴木集團董事長,鈴木次郎吉。
唐沢裕猜想自己應該在報道上見過這位董事,看到他麵孔的一瞬間,相關的信息便自然浮現出來。
而除了鈴木次郎吉和警衛以外,展廳裏還站著四個人,分別是一個西裝落拓的中年大叔、兩位少女和一個戴著眼鏡的小學生。
打過招呼以後,唐沢裕的目光便自然地落在了四人身上。
“請問你們是……?”
從站位看他們與鈴木董事長關係匪淺,唐沢裕沒有立刻說出“請無關人士離開現場”的話。
“啊,我這就給您介紹!”山崎在旁邊一拍腦袋,“他們都是搜查二課的老熟人了,這位是名偵探毛利小五郎;這兩位是董事長的侄女,鈴木園子和朋友毛利蘭,也是毛利偵探的女兒;至於這位小朋友,”
他指向年紀最小的男孩,“他就是有‘基德克星’稱號的江戶川柯南!”
“哈、哈哈,都是新聞上這麽說的,也沒有啦……”柯南尷尬地笑起來。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位新出現的陌生警部在與幾位大人寒暄以後,居然俯身蹲在了柯南身前。
“這位‘基德克星’小朋友,”唐沢裕笑道,“是否介意我考你一個小問題呢?”
柯南頓時一愣。
搜查二課的警官,對他這個小孩子采取的都是或無視或不屑的態度,唐沢裕直接出題的做法,柯南是第一次見。
不過想來應該也就是“怪盜基德的稱號是怎麽來的”這類逗小孩子的題吧……
柯南內心半月眼,麵上乖巧地大聲道:“好!”
看來上鉤了呀。
唐沢裕手肘撐在膝蓋上,單手托腮,在心底笑了笑。
其實他沒打算那麽早揭穿基德身份的,無奈這裏就站著一位“基德克星”,對這種成熟度超乎年齡的孩子,唐沢裕完全按捺不下自己逗弄的想法。
……畢竟長大後就成了嚴肅的大人了,一點都不好玩。他理直氣壯地想。
“那我問咯。”唐沢裕支著下頷,“柯南同學知道在場的所有人裏……”
“誰是基德嗎?”
話音剛落,整個展廳都為之一靜。
值守的警員用眼神交頭接耳,完全按捺不下心中的震驚。柯南也同樣悚然一震,但他還記得自己小學生的身份,於是故作不解地撓頭道:“唉……我怎麽會知道基德在不在這裏啊,原來大哥哥知道嗎?”
他一副天真爛漫的小學生模樣,緊接著,山崎也在一旁說:“對啊警部,所有人都捏臉檢查過,基德怎麽可能在這?”
唐沢裕對此不置可否。
他似乎並不意外於柯南的回應,或許他並不期待問題的答案,輕鬆地站起身,拍了拍警服下擺。
在他環視展廳時,柯南的鏡片上掠過一層寒光。
一旁的山崎張了張嘴,也沒再說什麽。
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入了唐沢裕餘光裏,唐沢裕笑了笑,不緊不慢地拋出了另一個炸彈。
“麻煩諸位立刻封鎖展廳。”
他從容道,“至於怪盜基德是否在場,想必他本人要比我們清楚……您說對嗎?”
唐沢裕微微撇過頭去,視線與另一位開口的人在空中交匯。
試探和回旋都撕去,唐沢裕鋪墊良久,終於到了圖窮匕見之時。
怪盜基德——他偽裝的人眼中已經沒有了小心翼翼的殷勤,深藍色的瞳孔裏燃起了銳利的火焰!
唐沢裕笑意漸深:“——山、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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