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ase4.聲東擊西的重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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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沢裕心頭猛地一跳。
    在那一瞬間, 他耳朵第一個捕捉到的信息就是:赤井秀一知道我的住址?
    家是最私密和安全的地方,一個人就算在外能處處不留痕跡,回家以後, 也必然能放鬆下來。失憶後,隻單憑光細節的蛛絲馬跡,就能讓唐沢裕分析出無數線索, 遑論回到了專屬於自己的領地。
    可以說, 唐沢裕現在的處處小心、舉步維艱,很大一部分都源自於還沒有回家的緣故。
    唾手可得的巨大誘惑, 讓他險些失去理智地脫口追問下去, 所幸千鈞一發之際理智回籠,唐沢裕才堪堪收回了自己的話。
    即便如此,他眼神也還是難以自遏地閃了閃。
    唐沢裕偏頭看向赤井秀一。
    明晃晃的白光下,所有的細節都無所遁形。隔空對視中他忽然察覺到赤井秀一的綠眼睛和琴酒有些微妙的相似,當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某個人時,都給人以一種頭皮發麻的銳利感,似乎能一直看穿到心底。
    “你那時嚇了我一跳。”
    ——這是唐沢裕原本要說的話。
    當不知內情的時候, 繞過對記憶裏客觀環境的描述,轉而提起主觀上當時自己的心情, 這是最平常、也最不容易被拆穿的答複。
    誰能知道同處一室的另一個人心中究竟在想什麽?至少唐沢裕現在就摸不透赤井秀一的想法。
    可當他捕捉到對方眼裏的一抹意味深長, 唐沢裕心緒一動。
    不對, 不能這麽說。
    ——他險些犯下和貝爾摩德如出一轍的錯誤!
    這套話術和他在貝爾摩德麵前使用的一模一樣,沒想到風水輪流轉, 現在居然輪到了唐沢裕險些被套話而不自知。
    假如他真這樣含糊不清地一帶而過, 才是正中赤井秀一下懷。
    因為表述心情的前提, 是唐沢裕默認了對方之前的說法。
    可赤井秀一提到的, 真的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麵嗎?
    萊伊的臥底身份敗露是發生在兩年前的事, 算算那時的唐沢裕當警察已近五年,遇到落難的fbi,未必不會對他施以援手。
    這段邏輯是通順的,如果今晚的唐沢裕沒有冒險前往酒吧的話。
    pue。
    在這個浮出水麵的代號下,一切猜測都要被推倒重來。
    唐沢裕的神色微微一凜。
    ——赤井秀一。他究竟在試探什麽?
    這些念頭飛速轉過腦海時,外界的時間隻過去半秒。四目相對下唐沢裕首先挪開目光,隨後他眉峰微挑,尾端流露出幾分極細微的訝然神色。
    最好的方式其實是質疑,既不肯定也不能否定。
    如果赤井秀一說謊,質疑自然是正確的回應。
    就算他說的是真話,唐沢裕也能推脫為在此前單方麵見過赤井秀一,隻是他沒有記憶,此時此刻,因為不想在人前當場反駁,才含糊地認同過去。
    然後唐沢裕溫和道:“是啊,挺巧。”
    赤井秀一的眼底眸色難明,他目光不動,似乎在仔細掂量觀察著什麽,唐沢裕還沒來得及摘下美瞳,兩雙顏色相近的綠眼睛,就這樣安靜地彼此對視。
    片刻後電梯的漆黑顯示屏上,紅色的數字跳動到3,赤井秀一收回視線。
    “走吧,去看水無憐奈。”他說,“boy,幫她和電視台請假的事情,還得拜托你了。”
    車禍昏迷之前,水無憐奈並沒有向電視台請假,站在安靜的病房中,柯南用變聲器模仿出她的聲音,電話聯係了水無憐奈的上司。
    這麽晚接到請假電話,台長的聲音十分不滿,隻是礙於水無憐奈的名氣,才不情不願地同意了。
    病床上的水無憐奈仍在昏迷。這個平素冷豔幹練的女人臉上血色盡失,一貫束起的高馬尾也一並散落下來。
    原本她眼尾形狀上挑,即使眼神是善意的,也很難不給人一種淩厲的感覺,現在她無知無覺地靜靜安睡,反倒像一個與世無爭的純潔少女。
    打完電話,眾人從房間退出,赤井秀一反手帶上了門。
    “組織不可能任由基爾失蹤,接下來他們一定會地毯式搜索她的蹤跡,”唐沢裕說,“但這次情況特殊,他們未必能猜到她被藏在醫院。”
    “車禍路段的監控已經替換掉了,”朱蒂說,“醫院這邊,也會有人輪班。”
    緊接著,這位架著圓框眼鏡的女老師蹲下身,輕輕地揉了揉柯南的頭。
    後者因為本堂瑛祐的威脅而整晚神情嚴肅,頭上卻突然傳來柔軟的熱度,柯南頓時一愣。
    朱蒂柔聲道:“柯南,不用擔心,我們向你保證,一定會盡全力保證毛利偵探事務所的安全。”
    “嗯!”柯南用力點點頭。
    唐沢裕心中無聲一哂。
    假設組織不顧行動的隱秘性,決定全麵進攻的話,fbi自己能否自保,目前都不好說。
    萬一事務所真的被當成目標盯上,他們難道還能確保毛利家全身而退?
    可柯南的眼睛裏亮著光,至少在這一刻,他是相信且願意相信的。
    於是唐沢裕便沒有再說什麽,他彎下腰,牽起柯南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電話裏毛利蘭連連道謝,直到聽見了她的聲音,柯南才想起自己一天連著兩次不打招呼就跑的事。
    毛利蘭的語氣喚醒了柯南對於挨訓的熟悉恐懼,摩托快要到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時候,唐沢裕被他拉著,不得不對起了盤問的口供。
    “早上你先說有東西落在水無憐奈家裏,後來碰上我,就一起去熱帶樂園玩了?”唐沢裕無奈地搖搖頭,“這麽大的雨,虧你編得出來。”
    柯南尷尬地嗬嗬一笑,早上情況危急,他自然想起什麽就隨口胡謅了,以至於現在不得不絞盡腦汁圓謊。
    唐沢裕敲了敲摩托車把,他卻知道柯南的第一反應為什麽是那裏。
    那是一切的起因,工藤新一縮小變為柯南的地點。所以,當黑衣組織和出門玩這兩個關鍵詞出現在腦海中時,多羅碧加遊樂園,就一定會成為柯南腦海中浮現的第一件事。
    “好了,”唐沢裕說,“熱帶樂園那種地方,我可沒有去過。萬一小蘭問起細節,你就自己想去。”
    時間已近深夜,路邊店麵的一盞一盞,全都熄了,隻有毛利偵探事務所的二樓依舊通亮,毛利蘭一直留著一盞燈,在等柯南回來。
    唐沢裕的摩托在樓下熄火,抬頭望見頭頂的一片光亮,忽然之間便有些慨歎。
    小蘭的手臂上掛著毯子,拿著手機就急匆匆衝下樓。初春夜晚寒涼,她自己隻披了一件風衣,卻先嚴嚴實實地裹住了柯南。
    渾身被溫暖包圍,柯南這才後知後覺,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實在抱歉,我路上碰到柯南,才帶他去玩了一圈,沒想到這麽晚了。”唐沢裕語調裏帶著歉意。
    “是柯南麻煩您啦,”毛利蘭不好意思地說,“好不容易有周末休息,還讓您抽空陪他,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說著她往上看了看,“上來喝口水嗎?”
    “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唐沢裕輕輕地搖搖頭。
    柯南圍著毯子從摩托車上跳下來,小蘭彎腰牽起了他的手,唐沢裕的目光微微上移,一直停留在玻璃窗後的那片白光裏。
    片刻後他微笑起來:“說來不怕笑話,其實我很早就想去熱帶樂園玩了,隻是畢竟年齡擺在這裏,一個人去的話,多少也有些不像話。所以這一天,我還得多謝柯南。”
    "唐沢警部很年輕啊?"小蘭驚奇道,“應該才二十三四歲吧,哪裏有您說的這麽誇張。”
    而且這個數字,還是她考慮到唐沢裕的職位以後,稍微估大了一點的數值,但看外表的話還會更小。
    唐沢裕失笑。
    看著小蘭認真的臉色,他忽然想起了原版劇情中每逢安室透出場,吐槽中必有一句:【這張臉19都嫌老,誰知道其實這個男人已經29歲了?】
    既然他和警校組同期,那他的年紀應該也相差不多。
    在毛利偵探事務所二樓,玻璃窗切割投落的矩形白光下,唐沢裕難得起了點惡作劇的心思,於是在和兩人告別時,他笑著補了一句:“其實我已經奔三啦。”
    【……】
    【???】
    【oc?oc!】
    今晚的彈幕是沉默的康橋,足足過去很久,才終於飄過了一句人話:【這個年齡,你敢信?】
    隨後,吐槽如雨後春筍般井噴出來。
    【小唐沢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永遠是麻麻的十八歲嗚嗚嗚】
    【老賊的這個畫風也太難認了好嗎,全世界都是工藤新一,誰能看得出歲數啊淦!】
    【可這也要看對比,唐沢裕和赤井秀一並肩的時候根本就不像同齡人好嗎,你看阿卡伊的臉,你再看唐沢裕!小一輪也不為過了就是說】
    【等等你們先別急著喊老啊……注意用詞姐妹們,奔三奔三,二十一也能叫奔三好嗎!】
    【好的我放心了,唐沢小哥一定才二十吧對吧對吧,猛狗落淚.jpg】
    【s倒也不必,二十歲還沒從大學畢業吧笑哭)】
    回到酒店的唐沢裕往床上一癱,緊張忙亂的一天過去,積攢的疲倦終於回湧向四肢百骸。
    他累得連頭發都不想擦,隻拉過了沒用的另一隻枕頭,白色的布料上,濕發洇出一片水痕。
    漫畫的更新最終收尾於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告別,最後一格的畫麵中,唐沢裕處於前景,露出的下半張臉模糊失焦,隻能看清楚笑意盎然的唇角。後景中是被小蘭牽著上樓的柯南,男孩的鏡片上蒙著反光,靜靜地目送著摩托遠去。
    彈幕除了吱哇亂叫地猜測唐沢裕的年紀、抨擊老賊千人一麵的畫風以外,就是對紅方終於能聚首的淚目。
    【求求老賊了讓紅方信息共享吧!】
    【你看今晚的交流不就挺好,雖然唐沢柯南和阿卡伊還是分頭行動了】
    【但照這樣下去,重製版的紅方一定有希望信息互換的對吧對吧!】
    這麽看來,自己在目前的劇情裏,形象一直是偏紅的。
    可實際情況就真的如此嗎?
    唐沢裕覺得未必。
    酒店的床頭櫃上準備了便利貼和筆,他從上麵撕下一張,防止自己的筆跡印到
    唐沢裕將第一頁單獨舉高,平攤在眼前,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
    白紙上慎之又慎,寫下了一個單詞。
    pue。
    這個代號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幾乎是一個顯而易見的推論了。
    他就是pue。
    ——被pue要走的基爾,在往自己的郵箱裏匯報信息。
    唐沢裕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完全是因為他太信任灰原雷達了,灰原哀沒有察覺到危險,他便自然認為,自己的身份沒有問題。
    對漫畫裏所謂“設定”的篤定,反而限製住了唐沢裕自己的思路。
    可現在的他是失憶狀態,如果他連自己的經曆都遺忘了,又怎麽會有那種行走於黑暗中人特有的氣場呢?
    所以至少在唐沢裕意識到這點以前,灰原哀懼怕他,這件事情都不會發生。
    想到這個問題,還是今天在黑羽快鬥家發生的事。
    在與怪盜的閑聊裏,他一直有意避免了過於沉重的話題,連嚴肅的表情都不曾露出,氣氛才會那樣輕鬆融洽。
    為了易容方便,唐沢裕將額發全部摞到腦後,易容後愈顯淩厲的五官,也同時完完整整地展露了出來。
    因此,當他沉下臉後,整個人的氣場,就在一瞬間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鋒利的攻擊性毫無保留,墨綠的瞳孔宛如某種大型野生動物。當他有意撇下嘴角,冷冰冰地盯著鏡子,幾乎會油然而生一種被猛獸凝視的錯覺,這種基因裏關乎人類生存本能的警惕感,讓他一瞬間頭皮發緊。
    透過墨綠色的美瞳,唐沢裕能在後麵,看見自己黑沉沉的眸子。
    一瞬間他有點微微恍惚,這才隱隱意識到無關易容與否,自己本身,原來就是有這一麵的。
    陰沉,漠然,黑暗而富有壓迫感。
    最初的記憶可以追溯到美術館爆炸案,唐沢裕在住院期間翻閱更新時,看見漫畫裏自己指示柯南上前捏臉,揭穿怪盜基德身份的劇情。
    那一格漫畫給他打上了陰間濾鏡,看起來就像個陰森森的不良反派,彈幕最初認為他是黑方,論據就來源於此。
    當時的唐沢裕不以為意,認為這不過是老賊用來混淆讀者猜測的漫畫技法。
    但是——假如說。
    那一格所呈現的畫麵,都是真實的呢?
    以及,琴酒。
    唐沢裕默然不語,安靜的酒店房間裏,隻剩他自己的呼吸。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恍如大限將至,等待著臨終審判的垂死病人,漫畫一頁頁向後翻去,更新一直跟隨著柯南視角,他想要確認的劇情不可能不會出現,可此時此刻,他卻寧願自己的翻頁再慢一點——
    當晚的酒吧中,直到琴酒走過,柯南才來得及給自己的徽章報信。
    唐沢裕閉上眼。
    ——琴酒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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