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Case9.領域外的對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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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潔工道:“犬子無狀, 您見笑了。”
    琴酒不置可否。
    陰影裏的銀發男人,表情是不辨喜怒的冷,他的周身有一種利刃出鞘的壓迫感, 陰影刀鋒般銳利, 讓人聯想到硝煙與死亡。
    清潔工卻還是那副憨厚的麵龐,頂著森冷的氣場, 從懷裏遞出了一個牛皮紙袋。
    琴酒伸手接過。
    牛皮紙袋的分量不輕,裏麵被資料裝得滿滿當當。他簡要檢查幾張, 墨綠的瞳孔掃過內容, 很快將剩下的放回袋內。
    清潔工關注著琴酒的動作,見他沒有說多餘的話, 才在心底鬆了口氣。
    重新將文件袋封口, 琴酒低沉的嗓音頷首道:“上麵有暗號。”
    飄落在地麵的紙飛機, 淩亂的筆畫相互組合, 就是公寓的所在地址。看在資料的麵子上, 琴酒不吝於提醒一句。
    清潔工卻說:“沒辦法, 我現在不能出現在他麵前。”
    公寓窗口的位置經過了精心計算,春夏之交,東京的盛行風向下,飄下的紙飛機絕大多數都會落在這個巷子中。周圍的地麵上零零散散, 已經堆積了不少, 紙飛機一頭紮在草叢, 隻剩尾部在細弱的微風中輕顫著。
    男人耐心地將他們一一拾起,琴酒便不再多言,隻淡淡道:“我會轉告他。”
    男人的動作略微一頓。
    下一秒, 他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請務必轉交給唐沢先生。”
    “——麻煩您了。”
    琴酒壓低帽簷, 頭也不回地離開暗巷, 牛皮紙袋被放在保時捷的副駕上。
    他對所有藏頭露尾的人都沒有好感,即使黑羽盜一的易容技術就是師承於唐沢裕的也一樣。至於貝爾摩德,即便她也身處師門,琴酒也壓根不想給她什麽好臉色。
    保時捷飛馳過半個東京,停留在一處隱蔽的據點中,琴酒推門下車,手中動作不停,連發了幾個簡訊。
    資料被分成兩摞,他將薄的那摞重新放回在紙袋裏。紙張的最頂層隱隱可見一份檔案,底下的文字被遮擋一半,隻看見一個代號:butterfy。
    代號旁邊是一張白底的證件照,上麵的麵孔卻十分熟悉。如果唐沢裕看到的話,一定能第一時間認出來,那就是上午波洛咖啡廳案件裏,相親未果的紅裙女人。
    漫畫以上帝視角,交代了警視廳會議室裏發生的事。
    對於接替鬆本清長職位的人選,警視廳高層的意見依然焦灼。幾個提議被接連否決,擴大候選人範圍卻更加困難重重,會議即將陷入僵局時,鬆本清長本人卻提名了唐沢裕。
    ——怪不得彈幕還爭論過他在警視廳的工作阻礙,原來穿插的劇情在這裏。
    而唐沢裕的檔案投影一出,會議室裏,卻短暫地陷入了沉默。
    各懷鬼胎的眾人閉了嘴,隻有眼神的交流暗潮洶湧。如果身在現場,可能這些眼神交換隻是不易察覺的肌肉變化。
    漫畫的表現形式,卻將這些細節刻意地放大了,這使這一幕陡然滑稽起來,像一群人模狗樣的黃鼠狼,圍坐在長桌擠眉弄眼。
    唐沢裕吃瓜得津津有味,好像他們在討論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現在他不缺錢,警視廳的工資與組織的經費相比隻是杯水車薪,兩相權衡之下,他反而覺得自己的時間更珍貴一點。
    如果上司還得以身作則地加班的話,那他還不如繼續在警部混著。
    可這些決定暫時由不得他怎麽想,走投無路的僵局狀態下,鬆本清長的想法,反而具有了一定的合理性。
    首先,他才是即將從這個職位上離任的人,他才是最了解唐沢裕有沒有能力接任的那個人。
    其次是破窗效應,唐沢裕在這個年齡當上警部,本身已經打破了默認的潛規則,既然這樣,再擢升一級倒也無妨。
    鬆本清長道:“環狀線上,犯人針對的也是他吧?”
    ——東都環狀線結案後,各項資料被歸檔儲存,電車監控沒有收音設備,錄製的畫麵卻清清楚楚。
    從發現異常後的維丨穩秩序,到隨後二話不說地清空車尾,唐沢裕的做法無可指摘。
    漸漸地,也有其他人鬆了口:“我們後續會繼續考慮。”
    可在投影屏上的檔案消失前,卻有另一個人跳了出來。漫畫底部的方形信息框標注了他的身份,這是搜查二課的理事官,茶木神太郎。
    “鬆本管理官,你提議的人選真的能勝任這個位置嗎?”
    鬆本清長沉穩地反問道:“茶木管理官。請問你有什麽意見嗎?”
    “破格提拔,也至少需要有相應的能力才行。”茶木神太郎說,“紅塔美術館爆炸案,失竊的碧藍之心,還沒有找回來吧?”
    “……”
    唐沢裕依次敲擊桌麵的五指,頓時停在空中。
    看到這裏,他終於略略眯起眼。
    “茶木神太郎……”
    他自己沒有急迫地、往上爬的野心,卻並不代表著在別人有意使絆子打壓時,他也能無動於衷啊。
    漫畫插敘的警視廳會議就到這裏,並沒有放出討論的結果,轉而以一段柯南的日常作結。病假回來的柯南在課間遇上了少年偵探團,眾人興致勃勃地告訴他,撿到了畫著暗號的紙飛機。
    這大概是漫畫在為了下一話日常作鋪墊,唐沢裕匆匆略過了結尾的部分。再看彈幕,上麵也是不出所料的義憤填膺。
    【啊啊啊啊我好氣!什麽茶木神太郎,明明是裝神弄鬼太郎吧?】
    【這個神太郎一看就不是好人,你看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他就是故意提到失竊的寶石的!】
    【三毛錢,我賭他是臥底,不然就是看不慣的紅眼病】
    【別忘了,基德的案子可是你們搜查二課負責的,這就把鍋往唐沢裕頭上推了?】
    【誰還不知道當時的紅塔美術館是他臨時給中森代班啊!搜查二課自己連炸彈都沒有排查出來,把髒水往別人身上潑的倒是勤快,yue】
    【還有當時唐沢裕的反應真的很快,已經在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了吧?他和基德合作的那一段,現在想想都覺得很驚豔,不拘泥小節,以安危為第一位,這才是一個警察的風骨,你們這幫玩辦公室鬥爭的都去死啊啊啊啊!】
    【本來就是無妄之災,紅塔美術館還讓他被森穀帝二記恨,才會在環狀線上的額外報複……淦,越想越氣】
    【更何況寶石上還連著炸彈,他可是冒著被炸死的危險留在館裏拆的彈唉,沒有唐沢裕這塊寶石早就被炸碎了好嗎!】
    【隻能說碧藍之心是真的沒守住……話說回來,能從組織的手裏撿一條命就很不錯了】
    【神太郎我打爛你的狗眼,也不知道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搶走寶石的人明明是琴酒!給我怪他好嗎!】
    唐沢裕:“……”
    等等,其實最後一句是可以不用說的。
    因為有心之人而陰沉的心情,在彈幕不分你我的衝鋒下支離破碎,唐沢裕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但有一點問題客觀存在:如果碧藍之心一直是失竊狀態,紅塔美術館一案難免會成為履曆上的汙點,揮之不去地跟隨著他。茶木神太郎說得是客觀事實,隻是他卻將唐沢裕不足一提的小失誤,無限地放大了。
    唐沢裕雙掌相抵,靜靜地思考片刻。
    ——這個隱患,必須得盡快解決才行。
    茶木神太郎是搜查二課的管理官,正是中森銀三的頂頭上司。他的話術中針對性太強,簡直像準備好了在這裏等著的,這種惡意無緣無故且來勢洶洶,唐沢裕懷疑他的背後還有更深的利益集團指使。
    結束了早上咖啡廳的謀殺案,接下來的一天都沒有新的報警轉入。唐沢裕在資料櫃前歸檔報告,到了飯點,伊達航拍了拍他的肩,兩人輕車熟路地翹班開溜。
    米花銀行事發後,萩原研二的露臉頻次就越來越少。他又回到了四年前神出鬼沒的狀態,上班時才能逮得到人。
    伊達航叫起唐沢裕,兩人一起把萩原研二從爆丨炸物處理班的辦公室揪出來,拎去食堂吃飯。
    稍顯空曠的食堂,架不住萩原研二的人氣,三人再一次與生活安全課的女警拚桌了。
    唐沢裕的胃口被養刁了,隻覺得食堂的大鍋飯索然無味,有一搭沒一搭地扒著飯。聽到話題裏的關鍵詞,才忽然抬起頭。
    “幻術秀?”
    “唐沢警部也感興趣嗎?”對麵的女警笑著說,“好像是世界著名幻術師的全球巡演,正好到東京站。”
    她從手包裏拿出宣傳單,唐沢裕道謝接過。
    宣傳單印刷精美,100g的銅版紙,拿在手中有種光滑的厚重感。海報的底色是近乎於黝黑的深藍,仿佛無邊無際的深邃海洋,唐沢裕在上麵稍稍晃了一下神,才看清前景的金色巨網。
    白色的宣傳文本,見縫插針地散落其中:“世界著名幻術師!君特·馮·哥德堡二世的幻術盛宴……”
    唐沢裕對上麵天花亂墜的吹噓沒興趣,目光稍稍一凝,鎖定在巡回表演的名字上。
    “……潘多拉的迷霧。”
    “所有巡回表演的主題,都是這個名字嗎?”唐沢裕從宣傳單中抬起頭,佯裝好奇問。
    女警說:“不是哦,每個國家的表演主題都是不一樣的,隻有東京的這一場名叫這個。”
    唐沢裕微微頷首,將手中的宣傳單還給女警。
    歸還餐具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問起了宣傳單是在哪裏拿到的。女警理所當然地說:“大街上啊,每個路口都有人發。”
    ——可從波洛咖啡廳回來的路上,女警口中發傳單的人,他卻一個都沒有看見。
    唐沢裕微笑著與女警道別。
    他自然不會相信這是巧合所致。蜘蛛的入侵程度不夠深,世界觀衝突下,即使宣傳得鋪天蓋地,他也不會出現在柯南的世界中。
    漫畫下篇的內容,從高木涉脫口而出那句話開始,結束於柯南的下午上學。下班後唐沢裕站在警視廳門口,抬眼就看到了對麵的ed屏,深藍底色與金色巨網,正是幻術秀表演的宣傳海報。
    “倒計時三天,幻術的奇妙世界,等你到來。”
    這個宣傳詞還真是夠老土的。
    三天時間,說充裕也充裕,緊迫也緊迫。這段主線略過了幻術秀,不代表下一個日常案件中,它依舊不會出現;彈幕連唐沢裕的翻蓋機都能分辨出來,眼尖的人,同樣也能看到這個“潘多拉”。
    剩餘的時間不多了。
    唐沢裕走下台階,邁出的腳步卻忽然一頓。
    一直有琴酒接送……直到現在,他還沒記住自己家的住址。
    警視廳的門口沒有車,唐沢裕駐足認真地思考片刻,試探著拐過了一個路口。在曾收到那束玫瑰的小巷出口,遠遠地,他就看到了豐田普銳斯深藍的車影。
    一刹那間,稍顯沉重的心情一掃而空。
    唐沢裕悄悄放輕腳步。他踮腳往前兩步,普銳斯的車頭是背對著自己的,人行道上的動靜,後視鏡裏一眼就能發現。
    確定發現自己還沒出現在後視鏡的反射範圍,唐沢裕有點糾結地停住腳。
    ……想要驚喜地突然出現,似乎有一點不可能了。
    這時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拿出手機,目不轉睛地往前走。他的位置離路邊足足有一米距離,若無其事地越過車頭,果然聽見了身後喇叭的一聲響。
    唐沢裕嘴角的笑意無聲擴大。
    他收斂表情,這才裝作被驚動的樣子回過頭。車頭的擋風玻璃後,琴酒雙手抱胸,眉頭無聲地挑高些許。
    唐沢裕彎腰坐進副駕,終於忍不住地笑了出來。琴酒無奈地搖搖頭,抬手發動引擎。
    一個棕色的牛皮紙袋吸引了唐沢裕的注意,它被放在副駕前麵的窗玻璃下,琴酒擺放的這個位置,就是留給唐沢裕的。
    果不其然,琴酒邊打方向盤邊道:“你要的資料。”
    豐田普銳斯匯入下班的車流。唐沢裕伸手拿過紙袋,一眼掃去,第一頁的內容就讓他一頓。
    “這是蝴蝶?”
    檔案的證件照上,熟悉的紅裙女人麵無表情。她直視著畫麵外,眼神冷漠又桀驁,上挑的眉毛近乎倒豎,嘴唇上麵的濃濃口紅,在黑白的印刷下近乎於深黑色。
    琴酒也看了一眼。“你見過?”
    “……一起謀殺案的嫌疑人。”
    唐沢裕將波洛咖啡廳的案件概括說了,視線仍停留在檔案的那一頁。“這就是蝴蝶的本來身份?她沒有易容成別人嗎?”
    琴酒淡淡道:“他們還沒有那個技術。”
    資料顯示,這是個東都大學的高材生。蝴蝶研究生去了倫敦留學,畢業後就一直留在當地工作,直到最近因出差回國。
    還算合情合理的理由……但絕對沒有表麵上這麽簡單。
    唐沢裕說:“先派人盯著吧。”
    牛皮紙袋的內容並不厚,唐沢裕很快就看完了所有資料。他從中抽出一張,饒有興致地一挑眉:“你怎麽知道我正想找這個?”
    這張紙上的內容是彩印的,上麵是最近流通到日本的原石清單。
    主要的原石分布在東南亞,泰國、斯裏蘭卡、緬甸、越南等國,都是常見的著名產地。這張清單羅列的是幾位寶石商人聯合舉辦的小型拍賣名冊,開始時間就在明天的淩晨兩點。
    碧藍之心,也就是潘多拉,這是一顆彩色藍寶石,雖然名字與種類都含有藍字,實際卻呈現出粉紫的色調。
    而在拍品清單中,一顆原石的顏色和它相差無幾。
    琴酒說:“總會用上的。”
    前方的路口跳轉成紅燈,琴酒刹車等待。他也看見了頭頂懸掛的海報,墨綠的眼眸稍稍眯起。
    唐沢裕失笑道:“的確。”
    “潘多拉的迷霧。”他一抖手中紙頁,“怎麽能辜負他們這樣賣力宣傳的心意呢?當然要同台對壘才好。 ”
    “真假不辨……撲朔迷離,”他微笑起來,“這樣才更有趣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