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判定麵前的瓶裝液體是一瓶可樂？
    謝情沒有辦法, 但他擰開瓶蓋後，聽到了熟悉的氣泡聲，聞到了熟悉的可樂氣味, 他喝了一口，味道也是普通的可樂。
    看起來像可樂，聞起來像可樂，喝起來是可樂。
    那麽它理論上來說，就是可樂。<，不多不少，喝了四口可樂。
    可口可樂。
    然後他把可樂放回貨架。
    “謝情！你有什麽感覺？”
    “你瘋了！！”
    “小情,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當然不會有任何不舒服。他原本就來自現實世界，現實世界的東西對他並不存在汙染。
    謝情在確認了汙染源究竟是什麽的瞬間, 已經明白了很多東西。
    噩夢會侵入現實世界, 給現實世界帶來災禍，但現實世界也會侵入噩夢, 給噩夢帶來汙染。
    這並不是什麽邪惡與正義的較量, 而是一種類似於洪水、火山爆發的天然災禍。
    其中不正常的影響要素，就是以係統主導的《噩夢侵入》, 以及觀察者、玩家這一整個係統。
    打個比方, 地震是一種天災，會給人帶來損失, 但地震並不邪惡, 它隻是一種自然現象。但如果有邪惡的人引發甚至控製了地震，那這個人就可以利用地震做邪惡的事情。
    “小情, 你想看的東西也看到了, 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淩無疾的聲音略微緊繃。
    他已經浪費了太多殺死謝情和周緩的機會, 不能再拖下去了。
    嘀嘀嘀——
    防護服發出報警音。
    夏微雨：“防護服能支持的時間比預計的短, 我們必須立刻退出這裏！”
    謝情神情輕鬆：“你先離開，給我們兩分鍾時間。”
    夏微雨：“？”
    秦沉淡聲道：“照他說的做，立刻執行。”
    夏微雨：“是。”
    她沒有再猶豫，立刻轉身跑開。
    淩無疾臉色微變。
    “小情？”
    謝情看著他，不明所以地說：“你會幫我嗎？”
    謝情的目光稍稍往秦沉身上偏移，淩無疾頓時明白，這是謝情要讓他幫忙殺死秦沉的意思。
    雖然他還不知道謝情為什麽要這麽做，但秦沉確實是他和謝情之間的阻礙，各種意義上都是，先殺死秦沉確實更有利於對謝情動手。
    到時候還可以把他們倆的死亡推到兄弟鬩牆上。
    淩無疾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說時遲那時快，閃電一樣迅速的攻擊馬上開始。
    謝情、周緩、淩無疾三人呈包圍之勢向秦沉發起了攻擊。
    秦沉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語氣悲憤：“你居然要殺我？為什麽？”
    謝情冷笑：“等你死了我再慢慢告訴你。”
    淩無疾本來以為這場對抗會很快結束，然而出乎預料，秦沉以一敵三，居然不落下風。
    他和秦沉也算是熟人，但直到這時淩無疾才明白，他固然一直在秦沉他們麵前演戲，但他也從未真正了解秦沉，至少在對秦沉的實力判斷上，他已經做了秦沉從前沒有展露真正實力的準備，卻還是沒有想到，秦沉這個從來沒有經曆過謝氏進化的人，居然有這麽強的單兵作戰能力。
    難怪謝情要殺他。
    如果秦沉不死，謝情永遠無法坐上鮮血大公的位子。
    在這1v3的苦戰之中，謝情在心中發問。
    “係統，商城到底能不能給我打開？”
    【我還在考慮之中。】
    “你該不會根本沒有打開的權限吧？”
    【你這次扮演的是npc，我不能輕易應你的要求打開商城，這會破壞遊戲的公平性。】
    係統在回答之前，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這再一次的短暫停頓仍舊沒有逃過謝情的雙眼。
    他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係統必須依照一定的框架行動，它並沒有全部掌握《噩夢侵入》這個遊戲。
    既然他已經得知了全部他需要知道的信息，那就沒有必要繼續演下去了。
    他對著秦沉笑了一下，轉身將手中的刀插進正在和他配合進攻的淩無疾胸膛上，刀切開淩無疾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謝情的手以無比迅捷的速度插了進去，伸手一摸一拽，從淩無疾的身體中拽出來一塊閃爍著奇怪光芒的不規則碎片，上麵還有與其糾纏生長在一起的血肉。
    淩無疾在感受到疼痛的那一刻就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他幾乎用最快的時間把自己的形體恢複成具有血肉再生能力的大惡魔形態，然而為時已晚，那塊碎片，他的力量之源，被謝情拽走了。
    碎片在謝情的手上，如同澆在燒紅鐵塊上的水，滋滋冒出霧氣，在謝情的手上融化，變小，以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速度消失了。
    “哎呀，沒有了。”
    謝情翹起嘴角，藍灰色的眼睛看著淩無疾，第一次在淩無疾麵前展露了自己真正的模樣。
    淩無疾怔了怔，他所見到的謝情，一直是一個驕縱任性、狂妄自大、殘忍又天真的漂亮少爺，但此刻的謝情，雖然嘴角在笑，眼睛在笑，卻冷酷得讓他不寒而栗。
    卻又讓他由衷生出一種想要跪伏在謝情麵前的衝動。
    “殺了他。”謝情毫不在意的轉過身，注意力完全從淩無疾身上轉移開了。
    剛剛到手的重要物品居然就這樣消失了，他覺得很遺憾，皺著眉頭搓了搓帶血的手掌。
    秦沉再一次對淩無疾發起攻擊，他的身手和剛才相比，居然再一次有了提升，淩無疾哪怕是大惡魔形態，也很快敗下陣來。
    這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無法不分神去看謝情，謝情興趣缺缺地和一臉莫名其妙，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自己要動手的對象忽然就變了的周緩說著話。
    謝情極致美麗的臉上有一種倦怠感，甚至還打了個嗬欠，從頭到尾，都沒有分一個眼色給淩無疾。
    仿佛淩無疾的生死對他而言毫不重要。
    “謝情，我就是暗殺你的人，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誰？我為什麽要殺你？我知道你的秘密！”
    淩無疾無法忍受謝情的忽視。
    謝情轉過頭：“不想。”
    淩無疾怔住了，時間流逝，他站在原地沒有移動，任憑秦沉的刀剜出了他的心髒。
    謝情身後是倒塌的貨架，代表著汙染和災禍的汙染物，在汙染物的後方，是五彩斑斕，仿佛在流淌的薄膜。
    那奇異的色彩成為了謝情的背景，朦朧的光影映在他的臉頰上。
    這是何等的美麗啊，簡直就像……
    就像至高無上的神一樣。
    淩無疾的眼中失去了光芒，他壯碩的惡魔身軀倒了下去，瞳孔中最後映出的，是謝情的身影了。
    原來，他早就見過他的神了。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晚才發現呢？
    隨著淩無疾的死亡，秦沉短暫失神片刻，然後神情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恭喜玩家秦沉，s級單人噩夢《變異》已完成，噩夢驅散度100，正在為您結算積分，噩夢將在999秒後開啟強製傳送。】
    “你恢複記憶了？”謝情問。
    秦沉回想起自己在副本裏和謝情發生過的事情，臉頓時變得通紅：“嗯。”
    周緩和謝情同時收到了係統通知。
    【階段任務四失去完成條件，玩家即將強製登出。】
    周緩摸著胸膛道：“能不能和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是說好要殺秦沉嗎？”
    謝情：“我隻是不想係統說什麽就做什麽。”
    係統強迫他接受殺死秦沉的任務，雖然在他的猜測中，殺死秦沉並不會讓秦沉真的死亡，但他也不願意係統說什麽就做什麽。
    破局的方法當然有，在任務時間結束前把副本搞沒了，不就行了？
    問題就在於，這個副本幾乎沒有限製，地圖又無限寬泛，很難判斷副本的關鍵節點究竟是什麽。
    謝情也是又蒙又猜，又結合了係統透露出的隻言片語、任務內容，以及他看到的碎片，進行了恰當地推測。
    首當其衝的問題就是：係統為什麽要讓秦沉死。
    謝情先前猜測的答案是係統想讓秦沉蛻變，他進一步的猜測是，係統想要蛻變後的秦沉完成某項任務。
    謝情以前認為噩夢的節點被摧毀後，噩夢也會被摧毀。但拜情教的傳教讓他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學校副本被摧毀了，那收音機妖怪應該也一起被摧毀，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蓬勃發展的拜情教了。
    結合了林紅的宇宙投影說，他認為，噩夢和現實世界可能會在某個點位上發生了粘連，粘連的部分將會發生異變。
    就如這個噩夢裏現實世界的超市成為了汙染源。
    《噩夢侵入》中噩夢則不太一樣，它們不是自然發生的災禍，而是被係統人工培植的，就像是係統創造的副本。
    當謝情摧毀了副本後，他並沒有摧毀噩夢，他摧毀的僅僅是副本，或者說，他把係統施加的影響力從噩夢中擦除了。
    係統施加的影響力或許會以散發著奇怪光芒的碎片的形式呈現。
    這種碎片中蘊含著某種力量。厄運親王顯然被汙染過，但他比其他的侵染物都穩定，其穩定的能量來源或許就是這塊碎片。
    他本來應該是這個副本的boss，但他失控了。他以為了神殺死天災的名義獵殺玩家，並奪走了玩家身體中的碎片。
    這才是係統無法忍受的地方。
    這個boss失控了。
    但是係統並不能肆意操控噩夢，它隻能通過一些迂回的手段來施加自己的影響力，於是它選擇了謝情、秦沉、周緩來幫它完成殺死boss的任務。
    然而淩無疾死後，這個副本就會被摧毀，因為係統的影響力消失了，所以為了保住這個副本，它看上了秦沉。
    眾所周知，玩家在副本中死亡後無法返回現實世界。
    如果秦沉靠係統的力量複活，那他就會成為這個噩夢新的boss，同時係統可以通過他繼續向這個噩夢施加影響力。
    至於係統為什麽要這麽迂回。
    從它無法給謝情開商城就能看得出來，係統可以鑽空子，但無法操控《噩夢侵入》的底層邏輯。
    這其實從觀察者和直播間的存在就能窺見了，畢竟以係統的立場來說，它有什麽必要讓這個實際上在阻止噩夢侵入上發揮巨大作用的結構存在呢？
    謝情可以斷定，係統並不是《噩夢侵入》真正的主人，至少，它不能完全控製《噩夢侵入》。
    謝情聽秦沉說過，係統裏有強製減員型任務，謝情又不是歐皇，隻要係統強迫他參加那種副本，次數一多，死亡簽總會隨機到謝情頭上。
    但它沒有，不是它不想，而是它做不到。
    在999秒倒數完之前，謝情的殺死秦沉任務的30天就已經到達最後期限了，謝情和周緩並沒有因任務失敗而被係統抹殺。
    也就是說，謝情又一次卡bug成功。
    噩夢既然已經驅散，噩夢的任務也就一起煙消雲散，係統就算再想殺謝情，也不能違背《噩夢侵入》的底層邏輯。
    “謝情，在中轉大廳等我，我有話想和你說。”秦沉說。
    “我也是，你別回現實啊，我倆可不是一個世界的。”周緩歡樂地敲了一下謝情的肩膀，“終於又能見夏雪了，想死我了！”
    謝情微笑：“好啊，我們中轉大廳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