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慘無人道的加試後, 學生們身心俱疲，重新坐到桌椅上，卷上是一道選擇題。
    請選擇真實在本校發生過的靈異傳說：
    a.
    小紅學習成績很好, 兩個嫉妒她的同學為了搶奪她參加競賽的機會, 把她殘忍地殺害了。幾年後，那兩個同學跳樓自殺了，小紅的屍體至今仍然沒有找到。隻是據說人們時不時還是能在自習室看到她, 死去的她仍然在為競賽做準備。這個故事告訴人們, 要好好學習。
    b.
    小明學習成績很差，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傻, 而是因為他不肯好好學習。後來小明高考失利，人生失敗, 回到學校, 從教學樓上一躍而下。據說同學們上晚自習的時候還能看到他的幽魂在教室裏徘徊, 告誡每個他遇到的人，要好好學習。
    c.
    李雷的成績本來很好, 她上高二的交了一個女朋友，在這承上啟下的重要時期，她卻把寶貴的學習時間分給了愛情。後來她的女朋友喜歡上了年級第一, 殘忍地拋棄了她, 李雷憤而跳樓, 傳說她的鬼魂仍然在樓頂徘徊, 提醒每個見到她的同學, 不要早戀, 好好學習。
    d.
    韓梅梅學習成績中等, 她入學後在老師的教導下非常努力, 每天用於學習的時間不少於15個小時。本來她有機會考上好大學, 但是韓梅梅聽信了一些歪理邪說，開始頂撞老師，學習態度一落千丈，學習成績慘不忍睹。後來她高考落榜，想不開的她從宿舍樓跳了下來，據說她的鬼魂仍然在宿舍樓徘徊，告誡每一個見到她的同學，不能不聽老師的話，一定要好好學習。
    這個學校幹脆別叫清河英才高中，改名叫清河跳樓高中算了，怎麽那麽愛跳樓？怪不得昨天無論老師還是同學，收拾起跳樓殘局都駕輕就熟。
    離譜。
    係統的機械音忽然響了起來。
    【檢測到觸發條件，玩家謝情可選擇接取任務：不完整的校園靈異傳說】
    【請玩家在24小時內找到正確的校園靈異傳說，並將其補完，計時結束後將根據補完程度計算積分。傳說認定錯誤或補完程度不足50將被扣除學分20分。】
    【是否接取？】
    謝情沒有直接選接取，而是謹慎地問：“計時是從接取任務後開始嗎？”
    【是。】
    “接。”
    【計時現在開始，您的時間還剩23小時59分。】
    謝情接完任務後，看見一個男生顫顫巍巍舉手：“老師，我覺得題目和選項之間沒有關係。”
    確實，謝情暗暗點頭。
    追得學生們哭爹喊媽的鬼怪裏，除了那個摔得看不出長相的男鬼，似乎都和跳樓沒有關係，但那個男鬼的頭上有輪胎印，比起跳樓，更像是被車輛碾壓而死的。
    監考老師捂著胸脯慢慢吐了一口血，擦幹血跡，麵無表情地說：“你沒有聽過事物之間具有普遍聯係？看著沒有關係，實際上大有關係，隻是你還沒有發現個中的聯係，為什麽你發現不了呢？那就是你好學之心不夠的緣故，需要再舉行一場加試嗎？”
    男生狠狠打了個哆嗦，滿臉驚恐地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監控老師咳嗽幾聲，吐出的汙血夾雜著一片柔軟的肝髒。
    按理說就算肝髒裂了，也不應該能從消化道出來才對，除非老師的肝髒長胃裏。
    如果他的肝髒長胃裏，那他大概率不是人。
    忽然，那一小片肝髒扭動起來，上麵似乎長出來一張模糊的麵孔，監控老師一腳踩上去，肝髒發出蟲在悲鳴般的聲響，非常掉san。
    謝情看著題目，想了想，選了a。
    雖然都是跳樓的故事，但隻有小紅這個故事主角死因不詳，並且她並沒有學習態度和學習成績上的問題，是個純粹的受害者。
    而且從他和樓長套的話來看，傍晚跳樓的那個男生剛剛參加過競賽。
    “判卷！公布分數！”
    監考老師啞著嗓子說。
    謝情的試卷上出現一個巨大的紅叉，緩緩畫了一個鮮紅刺眼的零。
    謝情：“……”
    隨後卷麵顯示了正確答案。
    正確答案是b.c.d。
    監考老師幸災樂禍地掃了謝情一眼，又慢悠悠地吐了口血。
    “同學們，答題最重要的是什麽？審題！我們這是什麽考試？好學之心考試的加試環節，聯係上下就能明白，隻有勸學的選項才是正確選項。”
    謝情舉手：“我有疑問。”
    監考老師假裝沒有聽見。
    謝情繼續舉手，笑意盈盈：“老師，我有疑問。”
    一個男生含羞帶怯看了謝情一眼，發著抖舉手：“老，老師，這位麵如冠玉的同學說他有疑問。”
    一個女生含情脈脈地看了謝情一眼，高高舉手：“老師，這位龍章鳳姿的同學說他有疑問。”
    曆擎雲冷冷淡淡地看了謝情一眼，舉起手來：“老師，這位國色天香的謝同學說他有疑問。”
    這個場麵無疑大大取悅了江徹，他柔情百轉地看了謝情一眼，舉手道：“老師，這位傾國傾城的謝情同學說他有疑問，您是不是該正視同學的疑問？”
    監考老師：“……”
    怎麽，顯擺你們會用成語嗎？
    他正想糊弄過去，忽然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壓力，似乎他的心髒被什麽人攥到了手裏，隻要一個動作，就能把他的心髒捏碎。
    監考老師急忙開口：“謝情起立！”
    謝情站起身來。
    監考老師頓覺壓力一輕，但那隻看不見的手仍然掌握著他的心髒。
    是什麽“人”在幫謝情出頭嗎？
    “你有什麽疑問，說吧。”
    謝情看他臉都漲紅了，而身旁的江徹雖然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副乖巧的好學生樣。但謝情能看到他頭上的封醒兩個字正pikapika閃著光，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
    謝情：“……”
    原來是愛演戲的悶騷。
    這些思緒隻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看向監考老師，麵帶微笑：“我沒有疑問了。”
    監考老師本來如臨大敵，現在隻覺得一拳打在空氣上，你玩我呢？
    “不行，你必須把疑問說出來！否則我就判你忤逆老師，扣你學分關你禁閉！”
    “好吧，”謝情遺憾歎氣，“那可是你讓我說的。我對考試的正確答案抱有疑問，希望老師能現場驗證四個選項。請您現場招鬼，要是招不出來a選項，卻招得出來bcd選項，我就承認老師的判卷是公正的。”
    監考老師：“……”
    不對啊，正常的學生都已經嚇癱了啊。
    怎麽會有這樣主動招鬼的學生？
    他肌肉一繃緊，嘴角頓時痛得不行。
    哦。
    這不是一般的學生，哪有正常的學生會把他當成一把大錘，對著一堆鬼怪打地鼠。
    剛剛要不是加試結束得快，他就活活被打死了。
    還是死於用自己的頭捶自己召喚出來的鬼怪。
    說出去一定會把看不慣自己的英語老師笑死。
    謝情轉了轉手中的筆：“如果您做不到，無法證明您的判斷，我和同學們可以一起用筆仙招魂，反正材料簡單，都是現成的。”
    淦……
    監考老師幹這種新生震撼教育的活兒不知道多少年了，哪年不是把學生嚇得屁滾尿流從此乖乖聽話，今年真是不順。
    謝情並不知道該怎麽招筆仙，曆擎雲是個道士，這種旁門左道的東西他肯定會。
    於是謝情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江徹。
    “你會招筆仙嗎？”謝情問江徹。
    江徹露出一種好學生的單純的無措：“我在書上看過方法，但那隻是封建迷信，不值得相信。”
    曆擎雲糟心地看著江徹，都這會兒了還談什麽封建迷信。
    “謝同學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覺得不會有用的，咱們學生還是以學習為主，不要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他邊說，手裏也不停著，把招筆仙的方法端端正正寫了下來。
    觀眾們都看得無語了。
    “江徹好會裝一男的。”
    “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個變態，我差點就信了。”
    “徹啊，你好學之心的試題拿了零分，你要那麽愛學習還會被留下來加試嗎？”
    “老婆的表情是不是：我靜靜看著你表演。”
    “笑死我了，我看過那麽多次《分班》，第一次見監考老師慘成這樣。”
    “我記得監考老師很牛的呀，他今天怎麽一點老師的威信都沒有？”
    “被謝情美傻了？”
    謝情看著江徹給他寫的方法，直接握住筆，就要開始召喚小紅的魂魄。
    監考老師倒是想阻止，但他的心髒還被攥著，不敢動，實在不敢動。
    如果說普通的空間裏不可能用這麽粗糙的方法以及小紅這個假名召喚出真正的鬼魂，但他們偏偏在這個為了教育學生特意打造的靈異空間，這裏召喚簡單得要命，要是讓謝情把小紅招出來，那豈不是當麵打臉？
    監考老師當即決定把學生們重新送回夢中。
    但是，送不回去！
    監考老師從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急得又吐出一片小小的肺部組織，肺泡上也出現了小小的模糊的臉，嘴巴一動一動，像是要哭的模樣。
    他連踩自己的肺片幾腳，腳下發出尖細的哭聲，聽得人骨頭發毛。
    謝情和江徹兩人一起按著筆，謝情輕聲念道：“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這裏本該念“若要與我續緣，在紙上畫一個圓”，謝情卻沒這麽說，他凝視筆頭，低聲道：“如果你是選項abcd中的鬼怪，那就出來見我。”
    紙麵上忽然出現一滴鮮血，血液上有漣漪擴散開來，將整張紙染得血紅。
    一個隻蒼白的手從紙中伸了出來。
    謝情一隻手按著筆，另一隻手伸向女鬼，女鬼的手頓了頓，然後輕輕搭在謝情的手上。
    一個黑發的校服女鬼從紙中爬了出來。
    白襯衣、領帶，到小腿肚的黑裙子，這是清河英才高中的夏季校服。
    她的脖頸上有著青紫的指痕，除此之外，身上並沒有其他的傷痕，顯然不是跳樓死的。
    女鬼青白的手有些僵硬，手很小，指尖上都是血，與謝情白皙得發光的纖長手掌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個女鬼生前一定是遭受暴力對待死亡的，她的手指證明她曾經拚命反抗過，但最後卻沒能逃得過凶手的魔掌。
    她長發低垂，擋住了臉。
    不隻是害羞還是害怕，謝情低頭看她，輕聲道：“你是選項a裏的姑娘嗎？”
    她靜靜點了點頭。
    謝情撩了一下她的頭發，把她長長的黑發別在耳朵後麵。
    “多漂亮，為什麽要用頭發擋著。”
    她的臉色是泛著青的白，眼睛非常大，黑眼珠裏生氣全無，看著有些呆滯。
    嘴唇泛著青紫，細看是漂亮的，但大多數人隻會覺得駭人。
    聽到謝情的話，她露出了羞澀的笑容，然後像一陣青煙一樣消失了。
    看到她的微笑，江徹的眼睛忽然亮了亮，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謝情。
    “老師，”謝情微微仰起頭，他個子高，人又生得薄，漂亮中帶著一種攻擊性的豔麗，平時他總是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把攻擊性消解了，此刻笑裏沒了溫度，便隻剩下冷冷的輕蔑，“你錯了，我才是對的。”
    曆擎雲如遭電擊，心髒大聲鼓噪著。
    很多年前，孟輕也和老師說過差不多的話，他記得當年卷子上出了一道思維拓展題，孟輕被判錯，但他卻證明了他的解法才是對的。
    錯的是老師和答案。
    一向溫和的孟輕少有的展露出強硬的態度，他平靜地看著老師說：“你錯了，我才是對的。”
    雖然兩個人說話的態度全然不同。
    但曆擎雲心跳的頻率卻正如彼時彼刻，全都在叫囂著一種他分辨不清的情緒。
    高一的同學們被拉入這個空間後就在莫名其妙的做題和被鬼追，雖然他們因為特殊空間的影響沒有不配合監考老師，但心裏還是有一種不怎麽高興的感覺。
    原本還想違心的附和老師，但有了謝情第一個出頭，他們的膽子也打了起來。
    啪啪啪地鼓起了掌，還有人起身歡呼，吹口哨，搞得像應援偶像一樣。
    “夠了。還不夠丟人嗎？”
    冷冷的聲音傳到正在咬牙的監考老師耳中，他心念一動，發現剛才那股不明力量對他的鉗製已經消失了，他立刻解散了特殊空間，把學生都送回了夢中。
    宿舍裏，江徹睜開眼睛，從被窩裏伸出右手。
    他的右手此時一片焦黑，像是被什麽東西燒過一樣，他輕輕捏了個拳，燒焦的痕跡漸漸消失，手掌又變得和原來一樣修長。
    第二天早上，側躺著的謝情剛剛睜開眼睛，就對上了江徹帶笑的溫柔目光。
    “醒啦？我已經幫你放好洗臉水，快起床吧。”
    謝情：“……”
    江徹頭頂上的封醒兩個字泛著微微的粉，一株小芽在醒字的腳邊，正在拚命往外頂，像是將要破土而出。
    這人遇到什麽好事了？
    659
    謝情和江徹到達操場，謝情整個人都處於低氣壓之中，即將引發一場熱帶低壓氣旋。
    各個班已經集結完畢，準備開始進行二十分鍾的晨跑。
    江徹看謝情不太高興，有些擔心地問：“你怎麽了？是不是起這麽早不太適應？”
    謝情搖了搖頭。
    他沒精打采地說：“沒吃飽。”
    謝情熱量需求高，食量大，相對的，進食時間也比較長，這個學校嚴苛的作息時間根本沒有給他好好吃飯的機會。
    曆擎雲看到謝情，心情有些複雜，他的臉色越發冷下去，都快結冰了。
    他昨天居然對謝情有了心動的感覺，這真是對孟輕的可恥背叛。
    他準備除了任務外不再和謝情進行任何接觸。
    然後他就看著謝情皺著眉從他身邊經過，江徹跟在身旁，小聲的說著什麽，聽語調像是在哄人。
    一個很簡單的事實擺在曆擎雲麵前，他被謝情無視了。
    雖然這是他想要的結果，但他還是不怎麽舒服。
    那個江徹隻是一個孱弱的劇情npc而已，謝情為什麽非要和他黏在一起。
    明明我更值得謝情信任吧！
    曆擎雲察覺到自己疑似在吃醋，並且吃得很憋屈，因為對方一無所知。
    “這都是因為他的行為和孟輕像帶來的幻覺，隻要仔細想想就知道，孟輕和他完全不一樣，對！孟輕是孟輕，謝情是謝情。可他們的第二個字的拚音都是qg啊……”
    江徹和謝情並排跑著。
    謝情打開商城看了一眼，打算買點補充體力的東西。
    咦？係統終於懂事了嗎？
    隻見愛心商城裏終於出現了正常的物品，比如體力藥水，治療藥水，低級武器，隱身鬥篷等用具，還有幾件高級物品。
    比如跳夢福利券，如果不想通隨機到的噩夢，可以使用跳夢福利券更換噩夢。
    還有直通券，可以直通d級及以下的噩夢，通關獎勵隨機。直通券的要價非常高，能攢這麽多愛心的人，大概也不需要直通券。
    還有npc扮演體驗券，兌換價格為200萬愛心或者100萬積分。
    秦沉和孟傾酒在《神降》裏使用的應該就是這個體驗券。
    “嘖，我真是一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孟傾酒花了這麽多錢就看到我和秦沉接吻。”
    謝情使用愛心兌換了兩瓶體力藥水，藏在袖子裏一口幹掉後總算好多了。
    他喝完藥水，江徹往他手裏塞了一樣東西。
    “巧克力軟曲奇，”江徹壓低聲音，“你悄悄吃。”
    謝情摸了摸肚子，還有很多位置，他很矜持地把眼睛笑成彎月亮，江徹也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
    高一的學生還比較活潑，邊跑邊低聲嘀咕：“這學校是不是風水不好，昨晚我睡得好累啊。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很可怕的夢。”
    “我也是，該不會是因為有人跳樓的原因吧。”
    玩家們互相交換著眼色，和他們這些被係統送來的成年人不同，真正的學生已經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
    早操結束後，謝情的情緒已經恢複了，一進到教室裏，黑板前的男人就引起了所有學生的注意。
    他的臉又青又紫，腫得像個豬頭。
    “快坐下，早讀馬上開始！”
    他惡狠狠地瞪向謝情，說話時腫脹的嘴角痛得直抽。
    一個男生默默站到謝情身前，抖著聲音說：“老，老師，我們應該讀語文還是讀英語。”
    一個女生默默站到謝情身前，鎮定自若道：“我覺得讀英語比較好，老師，您說呢？”
    其他學生也都有點想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間就是很想和老師做對，還很想保護這個麵如冠玉、龍章鳳姿、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