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分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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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盼飛看著謝情伸出的小拇指, 久久不能言語。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對你來說明明那麽危險,我們也沒有什麽關係。”李盼飛輕輕低下頭,搖了搖, “不值得的。”
“對於我, 沒那麽多值不值得, ”謝情說,他晃了晃自己的小手指, “隻看我高不高興。”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張狂, 帶著未被世事磋磨的傲氣。
曆擎雲忽然有些遺憾, 他又一次想起了孟輕。
他這次進入噩夢前,曾經查找過孟輕的信息,但隻查到了精神病院,後麵就沒了消息。
孟輕和謝情比起來, 可以說他的人生不幸到了極點,少年時會對老師說對的是我的那個孟輕, 現在還存在嗎?
曆擎雲雖然希望孟輕還能保持年少時的意氣風發,但心裏也覺得不太可能, 有誰能在全家被殺,自己被當作凶手, 進入精神病院治療四年後仍舊如當年一樣呢。
謝情一直伸著自己的小拇指, 微彎的小指,像一個未盡的圓中的一段弧線, 等著李盼飛來補完。
李盼飛在謝情的笑容中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謝情的手和做了二十多年鬼的李盼飛一樣冷,可他的笑容卻能輕易點燃李盼飛心中希望的火焰。
在同一時刻, 也點燃了曆擎雲的心。
他嚐到了同樣的心跳加速, 同樣的躁動不安, 讓少年時的他以為自己心髒出了問題,多方檢查後醫生說從來沒見過發育得這麽好的內髒。
直到有一天,他再一次因為孟輕的笑而心跳不已,才明白。
這是年少的喜歡。
【您已接取任務:李盼飛的委托】
【請了解李盼飛的願望,並幫助她達成願望。】
根據周緩先前提供的情報,謝情還以為任務會是找到李盼飛的屍體或者為她報仇,然而真正的任務內容是幫助李盼飛達成願望。
她的願望會是什麽呢?
李盼飛和謝情拉完勾,她青白的臉上多了一點柔和的笑意。
“其實我不願意麻煩你們還有一個原因,我也不知道殺我的人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他。”
李盼飛的死確實和那兩個女生脫不了關係,當時那兩個女生約她去勤學樓的頂樓,是以給同為競賽夏令營的同學過生日的名義約她去的。
她去了之後,等在那裏的卻是一個她不認識的男生。
那個男生看起來有些渾,李盼飛覺得不對勁,轉身就想跑,門卻已經被鎖上了。
他說,有人請他來教訓李盼飛,“有人”估計就是那兩個女生。
男生打算拍下李盼飛的□□,好威脅李盼飛自動退出競賽。
李盼飛當然不肯,她原本打算好好和那個男生講道理,但那個男生硬要脫她衣服,李盼飛掙紮之餘在那個男生臉上砸了兩拳。
男生被打了之後那一瞬間,原本流裏流氣的眼神變得非常恐怖,李盼飛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那雙凶惡的眼睛。
那是惡鬼才會有的眼睛。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很快,男生扼住了她的咽喉,看著她的眼睛,就那樣慢慢地,慢慢地,一點一點的扼死了她。
她並不是像普通的機械性窒息的人一樣死的。
她死得更漫長,更可怕,更無助。
在那個男生的眼神變化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反抗男生的力量,確切來說,是那個男生的力氣忽然變大了很多。
她隻能眼睜睜感受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在極度的對死的恐懼中死去。
男生扼死她之後,把她的屍體埋在勤學樓地下室的水泥裏。從此她就成了地縛靈,隻能在自習室活動。因為地下室的位置和自習室是重合的。
後來勤學樓重建,她的屍體並沒有被工人發現,她感覺到自己忽然之間擺脫了束縛。
她知道她的屍體已經被移走了,但她失去了對自己屍體的感應。
“所以說,你不知道凶手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屍體在哪兒,對嗎?”
謝情柔聲問。
李盼飛垂著頭,小聲應了聲“嗯。”
“對不起,我真沒用,你說要幫我,我卻連自己的屍體在哪兒都不知道。”
謝情:“你是受害者。”
李盼飛抬起頭:“欸?”
“做壞事的不是你,受傷害的人是你,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謝情輕輕擦掉她臉上的血淚,眼神忽然變了,“嗯?為什麽我能碰得到你?”
李盼飛眨了眨眼睛:“對啊,你為什麽能碰得到我?”
“以前有人能碰到你嗎?”謝情問。
李盼飛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不知道,人碰鬼對人不好,我都是避著他們走的。”
周緩小心翼翼舉起手:“李同學,要不你碰我一下試試看。”
李盼飛戳了戳他的手臂,驚奇地瞪大眼睛:“可以!”
謝情摸了摸下巴:“看來你是個很特別的鬼。”
“你說殺死你的是個男生,”江徹忽然道,“他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
李盼飛:“應該不是,我們學校是升學高中,不招自費生,學生裏沒有他那個款式的。”
李盼飛頓了頓,接著說:“我懷疑他和修地下室的人有關係,不然埋個人在水泥裏,不被工人發現的概率也太低了。”
謝情點了點頭。
不愧是能打競賽的學生,腦子還是好使的。
“不過學校裏也沒有人會收集工程檔案,就算有思路,我也無從查起。自從現任校長上任以後,學校裏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我雖然能去的地方變多了,但能出來的機會反而越來越少,昨天我也是分班儀式前才出來的。”
“勤學樓是什麽時候重修的?”謝情問,“修完後學校裏的人員有變動嗎?我指的是老師、校工這一類的人。”
李盼飛:“十幾年前,現在這位校長上任後重修的,苦舟樓是十年前新修的,但修好後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啟用。勤學樓重修後……咦?”
謝情:“怎麽?”
李盼飛:“重修後學校裏的老師從來沒有變動過,好像一直是那幾個人。”
她喃喃道:“真奇怪,哪有學校十幾年不換老師的,我以前怎麽沒有注意到。”
謝情挑了下眉毛,緩聲道:“你說的和我們一樣的學生,是不是也是在勤學樓重修,校長上任後出現的。”
李盼飛點了點頭:“是!”
看來學校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了異變,既然噩夢中的場景都和現實一一對應,那麽清河英才高中肯定也存在於某個世界中。
十幾年前這裏被噩夢侵入,成為了《噩夢侵入》的一個噩夢。
謝情又想起這個噩夢是難度浮動型。
也許這個噩夢裏存在著某種機製,某股力量會周期性醒來。
當它沉睡的時候,就是相對較低等級的副本。
當它醒來的時候,副本難度就會飆升。
謝情思索著道:“我再問你一件事情,昨天那個跳樓的男生是怎麽回事?”
李盼飛:“昨晚我在宿舍樓閑逛,看見他黑氣纏身,運勢特別低,擔心他是不是被鬼纏了,就想跟過去看看,然後就看見他自殺了。”
“運勢……”謝情對這些東西沒有什麽了解,“曆擎雲,你看得出人的運勢嗎?”
曆擎雲是個道士,本該對這些東西很了解,但噩夢裏每個世界的八字風水並不完全相同,除非發生噩夢的時空和他們原本的世界一致。
例如養生溫泉酒店。
他原本也不覺得這是個短板,直到此刻。
曆擎雲隱晦地和謝情解釋了一下,然後接著道:“如果運勢很重要的話,一般來說學校裏會有相應的東西,或是一些線索,讓我們能夠辨認運勢低的學生。”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謝情作為班長,七點還要去物理老師的辦公室,他便道:“今天先這樣,有什麽我再用筆仙召喚你。”
說著,他順手把那支筆和紙都揣進了褲兜。
李盼飛嘴張了張,再看看被打成結扔在一旁的厲鬼們,覺得自己約莫不用為謝情的安全擔心,便揮手甜甜地和大家說了再見,青白的笑臉上浮現出一抹純真的微笑,讓她身上多了一絲屬於少女的甜美感。
“我們也該走了。”謝情揣著兜道。
“大佬,”周緩指了指那些厲鬼,“他們怎麽辦?”
“他們呀……”
謝情的目光一掃過去,那些厲鬼就抖了起來。
“看他們這麽活潑的樣子,就放在這兒給苦舟樓增添一些生氣吧。”
用厲鬼增添生氣?
大佬說的這是什麽鬼話,鬼聽了都搖頭。
一行人來到一樓,謝情一隻腳邁到門外,手被封眠抓住了。
江徹抽刀放在封眠的手腕上,微笑道:“把你的爪子拿開。”
封眠渾不在意他的威脅,像條想和主人出門散步的乖巧大狗:“謝情,我想跟著你。我可以保護你,這所學校裏有很多危險的家夥,但他們都很害怕我。”
“嗶,錯誤答案!”
“哇,封眠是真的憨憨大狗,怎麽還沒明白,老婆不喜歡被保護,他巴不得越危險越好。”
“其實老婆很溫柔的,我覺得他會答應封眠的要求,”
謝情另一隻腳也邁出了苦舟樓,拽開江徹的刀,把他一把扯出來,笑道:“對你的競爭者客氣一點,不要凶巴巴的。”
江徹臉色陰了陰,輕輕“哼”了一聲,眼睛中多出一絲癲狂般的色彩。
眼看著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苦舟樓的大門,謝情對著站在裏麵的封眠揮了揮手,把發絲撩到耳後,揚了下頭。
雖然他比封眠矮一些,抬眼往下掃的視線卻仍然帶來了俯視的感覺。
“封眠,下次演戲,記得先給自己排練一個好一點兒的劇本。你這樣的演技,以為自己能騙得到誰?”
周緩和曆擎雲:“……”
嗯?
就連江徹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欸?”
“老婆在說什麽?”
“我沒有聽懂你們呢?”
“小小的眼睛裏大大的問號。”
“封眠騙什麽了?”
“老婆對不起,我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觀眾們被謝情一句話打蒙了,都在彈幕上刷問號。
謝情:“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知道我認識宴無咎,所以特地把他的名字加到了你的謊言裏麵,但很可惜,你的謊言太拙劣了,根本不可能騙到任何人。”
周緩&曆擎雲&江徹:“……”
原來我們不是人。
“驟然見到一個人就抱著叫老婆,裝出一副一見鍾情的模樣,卻連我吐血了你都沒有注意。”
謝情長眉一挑,勾起唇角。
“世上哪有你這樣的老公。”
封眠委屈臉:“老婆,我明明很擔心,是你說我治不好你。”
“雖然後麵你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對,試圖補救,但就像我說的,你演技太差了。大概是怕自己駕馭不了太複雜的角色,於是就演成了凶暴與純情共存的大狗。”
“你說你是三百年前到這裏後一直沉睡,十幾年前才醒來。可宴無咎不是隻告訴了你地點嗎?你怎麽能夠安心沉睡,你不怕錯過你老婆嗎?
“既然說一見到我就能認出來,為什麽卻是在我走到你身邊後,才忽然抱住我呢?恐怕我們進門時遭遇的一切,是你的測試手段,你的確在等待一個特殊的,可以帶你離開苦舟樓的人。
“可當你看到我之後,你就明白,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你威脅,也不會甘心為誰辦事。不如裝成一隻純情大狗,好讓我卸掉戒心,答應帶你出去。”
就連李盼飛也已經看出來封眠對他的情感表達並不自然。
所以李盼飛特意在語言中暗示說,苦舟樓是十年前才建造的,建造後從來沒有使用過。
建造這樣一幢樓價值不菲,為什麽建了卻不用呢?
學校裏的校長老師都不是正常人類,如果封眠三百年前就已經存在,他們為什麽還要在這裏蓋教學樓,就不怕得罪了封眠嗎?
如果說它是封眠的監牢,那就合理了。
謝情隱隱覺得,把封眠關起來的,應該不是學校裏這些人,他們和封眠不像一個等級。
封眠靜靜看著他:“你身上有宴無咎的味道。”
江徹和曆擎雲的表情頓時緊張了起來。
宴無咎又是誰?謝情身上怎麽會有他的味道。又不是abo世界還能用信息素標記的。
“宴無咎是什麽樣的我很清楚,”封眠慢慢勾起唇角,眉眼間帶著滿滿的興味:“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好,能勾得宴無咎那樣的邪神也動心。
“你們做過了?邪神能和人類發生關係嗎?還是說,你們隻有過親吻。如果是親吻,你們一定親吻了很長時間,否則你身上他的味道不會這麽濃。”
江徹如遭雷擊,拿刀的手一緊。
曆擎雲則是滿臉空白的喃喃:“邪神……邪神?謝情的愛情受害者裏居然還有邪神……”
周緩:“!!”
大佬居然還和邪神搞過。
大佬果然就是大佬,真是高深莫測,莫測高深,他看著謝情的目光中滿含欽佩。
謝情神情不變,微笑道:“嫉妒了?”
“哼!”封眠神色一冷,慢條斯理道:“現在,我是真的有些喜歡你了。”
謝情:“不奇怪,我本來就討人喜歡。”
封眠微笑道:“喜歡得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吃進肚裏,讓你永遠不和我分開。”
謝情唇角的弧度也擴大了一些,臉上諷色更濃:“是嗎?可惜喜歡我的人太多了,你領了號牌,先排隊吧。”
“謝情,”封眠盯著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睛裏冰冷與瘋狂在此刻暴露無遺,“別以為我不舍不得殺你。”
謝情輕輕“嘖”了一聲,轉身走了,邊走邊說:“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威脅別人我能殺他,我隻會確保明年今日,他墳頭已經長草。”
“哦,差點忘了,”謝情回過頭笑,“你是怪物,墳頭上,大概會寸草不生吧。”
謝情細白的頸仿佛可以被輕易折斷,卻沒有任何人能讓他低下頭顱。
封眠想在那白皙的頸項上盡情留下自己的痕跡。
把他的高傲折斷,骨頭敲碎,讓他的眼睛裏完完全全都是自己的身影。
封眠舔了舔唇角。
有時候,謊言也是會成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