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分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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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情輕鬆拿到了周緩被沒收的手機, 但數學老師頭頂的名字讓他十分疑惑。
    他不禁懷疑,自己下午的“拚字遊戲”說不定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做戲要做全套,而且他也很好奇現在的收音機妖怪是什麽樣的, 於是謝情來到了生活老師的辦公室。
    很可惜,裏麵沒有人,他隻好帶著遺憾離開了。
    晚自習結束後,謝情找到了周緩,把手機不留痕跡地塞進他的校褲口袋。
    周緩感覺到兜裏有什麽東西往下沉,那觸感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頓時激動起來, 手指小心翼翼摸了摸手機殼, 等他觸摸到熟悉的水鑽時,周緩鼻子一酸,眼睛裏含了兩包眼淚。
    他故意說了句:“好熱啊。”
    假裝擦汗,把眼淚擦掉了。
    倒不是他不好意思在謝情麵前流眼淚,隻是他們周圍還有人, 他不想泄露不該泄露的信息。
    謝情和周緩並肩走著, 周緩壓低聲音道:“謝謝。”
    兩個字都在發顫,可以聽得出周緩極力壓抑的激動。
    謝情聳了聳肩:“交換而已,你提供信息, 我幫你拿手機,不用謝。”
    “不是這樣,”周緩眼睛一熱,“她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手機被沒收的時候我想過了, 如果手機沒了, 我也就不活了。”
    周緩聲音酸澀:“你一定不能理解吧。”
    “不能。”謝情看著他, 神情平淡, 卻莫名帶了一絲血氣:“我隻會想著帶他回來,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就能保護好她嗎?”周緩露出迷茫的神色,“在噩夢裏,我算算什麽東西呢?”
    周緩明白自己隻是一個最普通的玩家,他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這個手機,他沒有天資,運氣也不算好,他永遠不可能成為謝情。
    “你算周緩,”謝情看著他,“不然呢?”
    謝情的神色很淡,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值得解釋的事實。
    周緩愣了一下,喃喃道:“對,我算周緩。”
    噩夢裏兩年,他疲於保命,差點忘了,他是周緩。
    手機輕輕震動起來,周緩把它從兜裏拿出來,他的手指放在屏幕上,一個q版小人浮現出來,輕輕蹭了蹭他的手指。
    那並不是真實的接觸,卻是周緩的人生中,最大的安慰。
    也是他活著的動力。
    忽然之間,周緩又重新恢複了熊熊鬥誌。
    “我還沒有湊夠積分買夏雪的複活券,在那之前,我絕對不會死!”
    謝情看著他,眼裏多了些笑意,輕輕點頭:“嗯。”
    周緩撓了撓頭,認真道:“謝謝你幫我救她回來,以後隻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隻要開口。”
    謝情:“其實現在就有。我想讓你幫我搜搜幾個關於生日的信息。”
    他把整理資料時4班同學的7個生日告訴給了周緩。
    “一個班級這麽多人,除了玩家之外,居然大家的生日隻有七個不同的日子,這也太反常了。”
    周緩也覺得肯定有問題:“難怪這個本叫《分班》呢,會不會秘密就藏在分班的規律裏。”
    謝情:“很有可能,所以你的工作很重要。”
    周緩精神一振:“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啊啊啊,你們看上麵。”
    謝情一抬頭,他和周緩邊聊邊走,已經來到宿舍樓前,此時4樓的陽台欄杆外麵站著一個男生,他的表情麻木冰冷,看不出一點生氣。
    周緩驚歎道:“不是吧,一天跳一個啊,這什麽鬼學校!”
    學生們分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陣營,高一的學生都站在樓
    也有人在慫恿那個男生要跳就跳,再不跳就該熄燈了。
    高二高三的學生卻都抱著書,不甚在意地往裏走。頂多也就是離陽台遠一點,免得不小心被跳下來的人砸中。
    那個男生麻木地看著下方,忽然之間,謝情分明從他臉上看到了濃濃地恐懼,他有些慌亂,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陽台外邊,但下一刻,他的腳沒有踩穩,整個人掉了下來。
    謝情幾步前衝,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跑得那麽快過,男生大叫著掉下來,謝情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已經來不及細想,隻能把一切交給身體的本能。
    梆!
    一聲沉重地悶響。
    謝情和男生一起倒在地上。
    周緩第一時間衝了上去,他急得嗓子都劈了:“謝情!”
    男生倒在謝情身邊,似乎是暈過去了。
    謝情胸骨和手臂劇痛,他感覺了一下,約莫是骨折了。謝情怕那男生死了,兌換了兩瓶治療藥,塞到周緩手裏,使了個眼色。
    周緩立刻明白,撲到男生身上叫他:“同學!同學?你沒事吧,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借著自己的身軀遮擋,神不知鬼不覺把治療藥灌進男生嘴裏。
    男生迷糊了兩下,眨巴眼睛道:“我怎麽了?”
    謝情看他沒事,這才放下心來。他可不光是為了救人,還是為了線索,要是人死了,線索就沒了。而且他一直懷疑學校裏的學生是從哪兒來的,現在看來,既然治療藥對他有效,那應該不是幻象,傀儡之類的東西。
    學生是活人。
    至於自己因為救人所受的撞擊,謝情倒沒怎麽放在心裏。
    反正生病這麽幾年,他早就痛習慣了。
    “謝情,謝情!”
    有很多人在叫他,這時候來了一個似乎是校醫的白大褂,讓圍著謝情的同學們讓開些。
    好疼啊。
    胸肋和手臂上的痛楚他還能忍,可是胸腹間熟悉的裂痛又來了。
    謝情瞬間沒了力氣,身體軟在地上,眼睛沒有焦點的看著天空。
    他忽然看見了一隻眼珠。
    一隻巨大的,綠色瞳仁的眼珠。
    眼珠孤零零嵌在一團柔軟的,如同是大腦一樣的東西上。
    在看到這個形象那一刹那,就像被燒紅的鋼釘刺穿了大腦,謝情的腦子瞬間疼得爆|炸,連腰腹間的裂痛也在這樣恐怖的折磨中敗下陣來。他的腦子被攪成一團,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集中精神,眼球又酸又痛,漲得要從裏麵爆開一樣。
    謝情感覺到自己的神智正在逐漸陷入黑暗,他努力瞪著眼睛像那個漂浮在空中,似乎遮擋了真正的天空的巨物看去。
    它的形體非常奇怪,是謝情從未見過的品種。
    暗色大腦一樣的柔軟物質堆積在一起,組成了它的身體,在褶皺和溝回的地方,能看到燦爛的彩色閃光。
    它沒有鼻子和嘴巴,隻有一隻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注視著下方所發生的一切。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是這個學校被噩夢侵入的源頭嗎?
    忽然,眼球似乎注意到了謝情,它慢慢地朝謝情這邊看了過來。
    視線交匯的瞬間,謝情耳邊頓時出現了無數讓人瘋狂的囈語。他再也無法集中精神,腦袋漲得快裂開,全身的皮膚似乎都在被看不見的手拉扯。
    謝情能感覺到自己的清明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維持理智越來越困難。
    忽然,一個人占據了他的視野,擋住了那個無可名狀的怪物。
    “謝情。”
    江徹漆黑的眼睛看著他,扭曲和瘋狂的氣息滿溢而出。
    謝情忽然渾身一鬆。
    那些可怕而瘋狂的囈語都消失了。
    身體的疼痛也在慢慢減弱,他的眼睛裏都是生理性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江徹誤會了他的眼淚,臉上的瘋狂神色全都被燒成了怒火,他手中雪刃一亮,單膝跪在謝情的床前,認真地保證:“你放心,我這就去殺了那個讓你受傷的人。”
    謝情覺得自己不是很放心。
    他努力抬起右手,他覺得自己已經用了全身力氣,實際上也就抬起來了幾毫米,但這幾毫米已經足以引起江徹的注意。
    江徹看著謝情腫脹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手足無措地繞了半天,最後竟然流下了眼淚,明明受傷的是謝情,卻像是他受了委屈。
    他的眼淚滴落在謝情的手上,嘴裏還在恨恨地說:“我一定要殺了他。”
    謝情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努力動了動手指,江徹把頭靠在他身邊。
    謝情輕輕在他的頭上撫了撫,力道輕到幾乎無法察覺。
    無聲地說了句:“乖。”
    但是江徹聽見了。
    他在謝情的手指上眷戀地蹭了蹭自己的臉頰,把自己的眼淚舔掉了。
    看著謝情的眼睛裏,濃濃的扭曲與瘋狂後,卻是深重的恐懼。
    當他從陽台上看到謝情受傷時,江徹忽然害怕了,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恐懼看到謝情身上出現哪怕一點傷痕。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今天跟著你,你就不會受傷。”
    江徹越說越激動,眼白爬上了根根血絲,眼尾卻仍然委屈地紅著。像一隻因為主人受傷而想把所有人都咬一遍的小狗。
    謝情看到頭上是天花板,他一直在對抗那顆眼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被送進了校醫院。
    “江徹,謝情需要休息。”
    曆擎雲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的話聽起來很冷靜,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當時他正遠遠在人群中看著謝情,並沒有想到謝情會忽然去救人。
    曆擎雲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收債人,他一項明白,自己的第一要務是通關,除此之外,玩家都不值得浪費他的太多精力,更不要說副本裏的npc了。
    當看到謝情倒在地上的時候,曆擎雲的世界被瞬間靜音,他隻能聽見謝情倒地的聲音。
    他都不明白,為什麽離得那麽遠,人聲那麽嘈雜,他卻能那麽清楚地聽見謝情倒在地上的聲音。
    重重的,讓他的心跳頓時失去了秩序。
    他能控製著自己依然表現得冷淡,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和發紅的眼睛已經泄露了一切。
    就連他頭頂上的秦沉兩個字都在輕輕地發抖。
    “謝情,我明白你想要救人,但下次救人之前,你要先衡量救人的代價。沒有人值得你付出生命。”
    曆擎雲的聲音冷淡嚴厲得似乎在說教。嘴唇卻微微顫抖,拳頭攥得很緊,被他藏到了身後。
    他後悔為什麽要為了自己心裏莫名奇妙的想法就故意與謝情拉開距離,他無法原諒自己。
    謝情勾起一點點唇角。
    他忽然想起來了,曆擎雲是誰。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叫孟輕,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時。有一天他中暑暈倒,被人送到了校醫室,等他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曆擎雲,他根本不熟的同班同學。
    那個時候的曆擎雲還沒有這麽高,演起冷酷也沒有現在熟練,但依然是個不擅長表露感情的人。
    曆擎雲當時凶巴巴地說:“這麽熱的天氣你為什麽非要在操場上閑逛,就不知道會中暑嗎?下次沒有人送你去校醫室該怎麽辦?”
    明明急得眼睛都紅了,語氣卻很糟糕。
    原來過了這麽多年,有的人依然不會變。
    謝情心中有種莫名的安慰。
    雖然疼痛已經越來越輕,但謝情仍然有一種脫力,無法集中精神的感覺。不管那個眼球是什麽東西,它絕對不是一般的副本boss。
    正常的副本boss,總在玩家可以想辦法對抗這個範疇內,否則就失去了遊戲的平衡型,而這個東西,更像是所謂的邪神。
    係統曾經威脅過他,說如果他多次違反玩家條例,可以把他獻祭給噩夢裏的任意一位邪神。
    這個東西或許就是邪神中的一位。
    謝情累極了,他毫無抵抗的被一雙溫柔的手拖進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等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哎呀,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是童話裏沉睡中的公主呢。”
    一個白大褂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他長相英俊,看書的姿勢很優雅。
    看到他醒來,白大褂合上手中的書本:“放心,你沒有受什麽傷,隻是受到衝擊暈了過去,休息休息就能好。”
    謝情蹙了蹙眉,他受的傷的確不算重,暈倒這麽久估計是大眼珠的功勞,但無論怎麽說,也絕對不是“沒受什麽傷”的程度。
    “忘記介紹了,我是校醫,你可以叫我葉醫生。”
    謝情看著“葉醫生”頭頂上的幾個字:
    封眠20)
    謝情略微無語,點頭道:“嗯,葉醫生。”
    他從床上爬起來,雖然還是有些無力感,但骨折的地方都長好了。
    不知道是他睡著後曆擎雲給他喝了治療藥,還是這個封眠的切片幫他進行了治療。
    他想下床,卻發現床下沒有自己的鞋襪。
    “別動,你是病人,我來幫你穿。”
    葉醫生從兜裏掏出了謝情的白襪子,又拿來了謝情的鞋,單膝跪在地上,伸出自己的手,示意謝情把腳放在他手上。
    頭頂上的封眠兩個字擺來擺去,似乎心情很好。
    謝情:“……”
    嗬。
    原來是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