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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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完美落冰的3a嗎?
一直到淩燃落冰後再度接上與進入時難度相同的大一字, 交替著內外刃,腰身繃直地在冰上如花枝般搖曳,所有人都還有點回不過來神。
看上去很輕鬆的樣子, 真的是3a嗎?
應該是吧。
畢竟所有的跳躍中,隻有a跳是向前的, 是最最容易區分的跳躍。
他們可以分不清f跳和z跳,但絕對不會分不清被稱為王者跳躍的a跳!
所以,這個還沒有升組的華國少年是拿出了一個,可以媲美成年組選手……不對,應該來說,是可以碾壓成年組很多選手的3a嗎?
現場出現一瞬詭異的靜寂。
能來看冰演的, 大多是熱愛花滑, 願意為信仰充值的冰迷,換而言之, 他們中大部分人其實對花滑都有相當深的了解。
a跳他們熟啊, 3a他們也熟啊, 他們喜歡的那些知名選手,基本上都能拿得出來3a。
畢竟現在成年組的國際賽場那麽卷,沒有3a, 沒有四周跳,基本上就跟領獎台無緣了。
但他們也都知道,3a是真的很難。
不像點冰跳可以借力。
直接用刃起跳, 還需要多轉半圈的3a,說它能完全吊打其他三周跳也不為過。
甚至直接說它比某些低級四周跳都難, 都不會有人提出異議。
它本來是所有跳躍中的王者。
很多挑戰過3a的成年組選手都铩羽而歸。
當然了, 能跳出來的也有不少, 像阿洛伊斯, 盧卡斯他們這些頂尖選手,都能跳得出來。
說實在的,也都比淩燃跳得更遠更高。
然而,這是能放在一起對比的嗎?
阿洛伊斯他們早就已經是成年組的佼佼者,淩燃可是個連組都沒升的青年組小選手,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淩燃跳不出來,摔了,或者跳不穩,才是正常的,他能完美落冰,那才是超常發揮。
3a!
完美落冰的3a!
反應過來的觀眾們立刻送上熱烈的掌聲。
“燃神加油!”
盧穎忍不住嚎了一嗓子,轉身抱住了兩眼淚汪汪的袁思思,在原地興奮地連蹦了好幾下。
“淩燃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袁思思的嗓子都哽咽了。
她是親眼見過的,這個3a可比世青賽那個差點要摔倒的3a好太多了!
淩燃這麽能進步得這麽快!
他是比別人一天多過了24小時,24小時都在訓練嗎!
袁思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追逐著場中纖細又充滿力度的少年身影。
就見少年雙手打了個響指,用意氣風發的短促笑容慶祝了一下自己的成功,隨即目光不經意地往後台擠擠挨挨的人頭方向輕輕一瞥,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
很明顯,他有挑戰之心,卻無炫耀之意。
想到世青賽上的遺憾,袁思思突然福至心靈,有點猜到了淩燃會選這首曲目的原因。
他不止是要向成年組的選手們發起挑戰,更是想要補足世青賽自由滑沒有的遺憾吧?
淩燃在專業的堅持上果然是個完美主義者。
袁思思用力拍紅了手掌心,激動地為自己的同胞加油喝彩。
直播間裏。
早在淩燃奮力跳起的一瞬間。
高清的攝像頭就緊追不舍地捕捉到冰場裏唯一的光。
原本還在爭執閑話的網友們統統都定住了視線。
玫瑰在空中怒放。
少年夾緊雙腿在半空中高速旋轉。
他們的手指擱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出自己的震驚。
大家都是老鍵盤俠了,打字速度一個賽一個的快,就在淩燃落冰的下一刻,已經有無數人按下了發送鍵。
【我懷疑我數錯了】
【不,這就是3a】
【……!】
【淩燃真的是青年組選手?他真的隻有十六歲?】
【我剛剛百科回來,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他還沒滿十六周歲】
【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有點震驚,甚至還想靜靜】
【青年組的3a,啊啊啊啊啊!他完全有向成年組挑戰的實力】
【我仿佛看見了一位初生的王者在向已經高高在上的諸神發起挑戰】
【快點升組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淩燃到底能不能一飛衝天,成為成年組最閃亮的新星!】
質疑,震驚,讚歎,激動,蓋起的高樓速度快得讓人目不暇接,甚至可以說,每每一刷新,就會有幾十層迅速出現在帖子裏。
他們想的,念的,討論著的,都是同一個華國少年的名字——淩燃。
那一瞬間,這兩個字仿佛帶上了魔力。
鑽石被放置在射光燈下的一瞬間,就會用最閃耀的光芒奪去所有人的視線。
這是屬於鑽石的璀璨,奪目美麗,且不容置疑。
隻要是有眼睛的人,都會被他深深吸引。
維克多喝了一大口伏特加,忍不住地感慨,“每一位花滑運動員的必經之路——早出晚歸的訓練,初登賽場的坎坷,大放光彩的瞬間,而後便是巔峰亦或是波穀。但我想,淩大約會一路走上巔峰吧。”
淩燃的勢頭銳不可當,他似乎懷抱著必勝的決心來展現自己的每一次節目。
強烈的勝負欲,往往就是比賽成功的關鍵。
當然了,絕佳的天賦和近乎自虐的努力,也是不可缺少的,而這個華國少年身上恰恰都有。
維克多還在華國交流的時候,曾暗中觀察過中心裏的各個年紀段的運動員,在這些人裏,努力的不在少數,但像淩一樣努力,並且始終樂在其中的,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他的時間排到很滿,連走路都目不斜視,速度如風。
不止如此,淩顯然還是其中最有天賦的那個。
這樣一個連上帝也會偏愛的少年,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向王座衝鋒的步伐。
竹下俊點點頭,又搖搖頭。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維克多,等淩桑升了組,屬於他的征途才剛剛開始。我們可以欣賞他,但過度的讚譽,或許會捧殺剛剛燃起的新星。”
竹下俊來自花滑愛好者眾多的r國,曾經見過天賦出眾的少年被媒體冰迷的狂熱讚美哄得找不著北,陷入自滿而裹足不前,最終反而遺憾隕落。
雖然淩並不是r國人,甚至已經是阿德裏安,竹下川的強勁對手,但出於本能的愛才之心,他打心底裏並不希望淩燃真的走上歧路。
維克多哈哈大笑,“你退役之後似乎更謹慎了。”
金發披肩的前前世界冠軍笑得前仰後合,“淩不是還未琢磨的鑽石原石,他的光芒已經被打磨出了棱角,現在已經被全世界的人們收入眼中。”
“他很快就會得到無數人的矚目,讚美和吹捧也會如約而至,如果連這一點裹著糖果外衣的考驗都經受不住,他怎麽可能成為王者呢?”
維克多眼裏光芒閃爍,在酒勁的作用下暢所欲言。
“成年組被規則束縛太久,簡直要變成一潭死水。那群國際滑聯的,該死的老家夥們已經忘記了什麽才是真正的花滑藝術,他們正在試圖毀掉這個打動人心的表演項目,將之變成冰上跳高的天堂!”
“阿洛伊斯太溫和,盧卡斯又太自負,西裏爾和安德烈靜不下心,牧野千夜的天賦不足……”
維克多把現役的,那些如雷貫耳的名號一一數出來,語帶嫌棄,“他們都掀不起大風大浪,哦,我說,如果我說我再年輕十幾歲,我一定要穿著冰刀踹到那些老家夥的腦袋上!”
“淩的出現讓我耳目一新,說起來雖然很荒唐,但不可否認,我很看好他,甚至隱約有一種奇妙的預感——他就是我等待的那顆新星,不,也許是太陽,一定能給花滑帶來全新的未來。”
維克多似乎有點醉了,一手往下指著,語調越來越激昂。
但竹下俊很能理解對方的心思,因為他也曾無數次擔憂過花滑的未來。
滑聯的那群老家夥們似乎將路越走越窄,他們試圖造星,試圖重新定義花滑,根本就沒有將觀眾和運動員放在首要考慮的位置上。
這是在涸澤而漁!
他們隻想趴在花滑上吸血,毫不在乎這樣有可能會斷送掉這個好不容易才升起熱度的小眾項目。
像敲骨吸髓的資本家一樣貪婪。
這群,該死的,目光短淺的自大官員。
一貫斯文內斂的竹下俊也忍不住在心裏爆了粗話,他順著維克多所指的方向,就看見場中一個轉身躍起,就進入最後一組旋轉的少年。
這會是維克多口中的希望嗎?
竹下俊明顯更理智,他不敢在現在就下斷言,隻在心裏默默送上一份來自曾經的花滑王者的祝福。
冰麵上,淩燃早已精疲力盡。
玫瑰戰爭的旋律熱烈激昂,快得讓人熱血沸騰,對冰上舞者的體力要求相當巨大。
以淩燃現在的體能,在彩排裏也隻是勉強能滑下來。
但彩排和正式的演出明顯有著質的區別。
彩排無人打擾,隻需要全心全意地將腦海中的節目滑出來就好。
而在冰演的現場,所有人的矚目裏,表演者一定會不由自主地繃緊心弦。
未必是緊張,更多的是對觀眾的責任感。
你們帶著熱愛來觀看我的節目,我也會以同等的熱愛來回報你們。
淩燃其實知道在場的觀眾裏根本沒多少人是為他而來,但並不妨礙他很認真地對待每一次的表演。
這是身為一個花滑運動員的驕傲與底線。
哪怕隻有一個觀眾。
隻要有觀眾,他就會用盡全部心神,將自己的節目展現到最好。
更何況,這原本就是他想要彌補世青賽遺憾,向全世界證明自己的重要時刻。
秉持著這樣的信念,無疑會增加體能消耗的速度。
但也就是這樣的信念,督促著淩燃全力以赴,如同想要贏得花魂的玫瑰王者一樣,綻放出屬於自己的最無可挑剔的一麵。
也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下,他才能跳出難得完美落冰的3a。
是的,即使在冰演前一天的彩排裏,他還失誤了好幾次,惹得薛林遠欲言又止。
這是在國際舞台的第一次亮相,未必要上3a,有一個四周跳,對青年組的選手來說就很不錯了,這是薛教想說但到底不曾出口的話。
淩燃看見了他的神色,卻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他都敢用玫瑰戰爭向成年組那些成名已久的諸神發起挑戰,又如何會畏懼可能的失敗。
他嚐試了,甚至已經成功了,不是嗎?
肌肉裏劇烈積聚的乳酸帶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但少年的眼裏卻燃著光,炙熱且明亮。
最後一組旋轉,一定要有最圓滿的收尾。
玫瑰中的王者一定能得到最獨一無二的花魂。
少年上半身彎折著向後仰倒,立在冰上的滑足筆直得如同最傲然的玫瑰枝幹,柔韌的腰身卻彎折得像天空中高懸的滿月。
漸漸上舉的銀色冰刀如劍鋒般折射銳利的光線,然後被帶著黑紅兩色指套的雙手穩穩握住,用力舉起!
殘酷而美麗的貝爾曼,終於在音樂最後的高潮到來之際,呈現在世人的眼中。
甫一出現,就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超乎想象的美麗,足以贏得每一句表達驚豔的讚歎。
直播帖的高樓就沒停止過添磚加瓦。
【我剛才就是被淩燃的貝爾曼打動的,男單哪有幾個能做貝爾曼的,現役的直接就絕跡了】
【跟女單貝爾曼比起來還不夠柔軟,但卻更有力度,原來男單的貝爾曼也可以很美】
【就衝這個貝爾曼,還有3a,以後淩燃的每一場比賽我都追了!】
【前麵的,帶我一個!】
直播高樓裏的不少冰迷原地轉粉,也有不少人開始感慨。
【這後浪來得也太快了,不知道後台裏的那些老牌大神們現在在想什麽】
能想什麽,當然是本能地生出了危機感。
阿洛伊斯抱著雙臂,“我有點期待淩的升組了。”
盧卡斯其實一直有點不屑淩燃居然會做女單才做的貝爾曼,但不可否認,這個貝爾曼的確很美,用做節目結束時的點題高潮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和掌聲。
他對淩燃的印象也就改善了那麽一點點吧。
“那個3a馬馬虎虎還行吧。”
盧卡斯憋了半天,也就來了這麽一句。
阿洛伊斯就笑了起來,他看著西裏爾等人也都在壓低聲跟同伴小聲議論,就有點感慨。
一個還沒有升組的青年組選手就讓他們如臨大敵。
之前被譽為維克多接班人的西裏爾升組時都沒有這麽足的氣勢。
要知道,淩之前在國際上可是名不見經傳的,他完完全全就像是突然從平地裏冒出來的一樣。
但卻像是海上勢不可擋的暴風雨,才一露頭,就激得所有人下意識地嚴陣以待。
阿洛伊斯看著冰上那個膝蓋交叉著,直立旋轉的纖長身影,眼裏的光芒漸漸升起。
他其實在王座上並沒有坐很久,但他很樂意接受來自後輩的挑戰。
這很有意思,也很有競技精神。
至於淩能不能戰勝並取代他,那就讓他們各憑本事吧,阿洛伊斯驀得笑了下。
電音小提琴聲戛然而止,淩燃一個急刹,穩穩立在冰麵上。
他的腿其實都在發軟,但還是硬撐著,風度翩翩地向四周的觀眾謝幕後才離去。
在少年身後,原本因為冗長節目已經開始疲憊無聊的觀眾們都像是被打了雞血,他們相互打聽著少年的名字,鼓著掌,用喝彩和尖叫目送他離去,心裏甚至還有點不舍。
嗯,以後比賽時一定要看的選手名單又多了一位。
不少冰迷在心裏記下了一筆。
而這,就是淩燃當前能交出的最滿意的答卷。
淩燃滑回後台,薛林遠已經在等著了,著急忙慌地就把外套披到淩燃身上,扶著他到一邊坐下,用毛巾替他擦臉。
“感覺怎麽樣?”
薛林遠把水杯擰開,遞了過來。
淩燃小口小口地喝水,喉嚨生疼,根本不想說話,就點了下頭。
薛林遠替他解著冰鞋帶,把準備好的藥膏敷到少年的腳踝,膝蓋,好讓關節處的溫度盡快降下來。
“表演得很好,”他滿臉都是笑,“鳴蟬加上玫瑰戰爭,這次算是真的圓滿了,以後就算想起來,夜裏也能睡踏實了吧?”
淩燃就笑了下。
是啊,缺憾被補足,這可真是人生的一大喜事。
他們在角落裏休息,不少人時不時地投來目光。
這可跟淩燃上場前受到的冷遇大相徑庭。
見淩燃緩了過來,就有幾個運動員笑著上前搭話。
倒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認識一下。
這也算是這個圈子真正打算接納淩燃的一個轉折點?
薛林遠在旁邊替淩燃答話,臉上的笑就沒有止住過。
冰演的時間很長,但結束得也很快。
最好一個節目,淩燃已經休息好了,就重新穿上冰刀跟其他運動員一起滑了出去。
還是一首節奏熱烈的舞曲。
疲憊的觀眾們也都意識到這是冰演最後的告別時刻,發自內心地生出不舍。
淩燃也有點不舍。
很多人,很多熱愛花滑的人在一起,即使大家沒有交流,他也覺得很有歸屬感,因為他也是這些熱愛花滑,為之奮鬥的人們中的一員。
他在冰上隨著舞曲搖擺,與其他運動員一起繞場告別。
然後就意外收獲到了很多人熱烈的掌聲和尖叫。
“淩!看這裏!”
“淩!淩!這裏這裏!”
跟第一個節目出場時完全不同的態度,即使早有預料,淩燃也還是有點吃驚。
居然有這麽多人喜歡上了他的節目嗎?
一種名之為喜悅的心緒湧了上來。
淩燃剛有點感動,就見到一個明顯是亞洲麵孔的青年一蹦三尺高,搶過旁邊女性同伴的橫幅大力揮舞。
“淩燃,nb了!”
淩燃:……
隻這一句,他就能確定對方真的是華國人了。
淩燃衝那邊點點頭,無聲說了句謝謝。
險些把衛成濱給激動得過去了。
但這個節目真的很nb啊,一點毛病都沒有,滑得又快又好,高難度的動作一個接一個,他感覺像是看了一場熱血沸騰的舞蹈演出,骨頭裏的血都在燃燒。
冰上原本瘦弱的少年在樂曲響起的一瞬間,渾身就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勁,那些動作看著就很難,合著音樂被滑出時簡直不能更震撼!
衛成濱說不出來什麽好聽話,就一個感覺,牛!超厲害的那種!
盧穎在一邊樂,“下回我們還一起來看淩燃比賽?”
衛成濱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些話,心裏虛得厲害,憋了好一會才道,“成啊!”
他又別別扭扭了一會,為了展現自己的大方,一拍胸脯,“以後的票都我買!”
袁思思噗嗤一下笑出聲。
衛成濱臉紅了下,又很快理直氣壯。
怎麽著,淩燃的節目還挺精彩的,之前是他沒看過,沒想到這小孩還挺厲害,他現在願意看看又怎麽著了,有什麽可心虛。
觀眾席這邊的動靜就不是淩燃所能知道的了。
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休息了一會,就跟薛林遠和霍聞澤一起回了酒店。
明清元正在壁爐邊烤著火等著呢,見他一回來,就笑逐顏開地把自己的手機屏幕展示給他們看。
“當當當!看!我的截圖技術是不是特別高超!”
屏幕上是淩燃跟著大部隊一起跳開場舞的一幕。
少年微微仰起頭,眼神淩厲,連下頜的線條都寫滿張揚的意味。
是與淩燃平時的平和安靜完全不同的一麵。
有點成熟,甚至有點隱秘的色氣。
淩燃隻看了看就坐到沙發上,“挺好的。”
要不然他還能說什麽,說這圖片還挺有藝術感?
薛林遠捧著手機看了半天,“給我發一張?”
他的手機裏存了自家寶貝徒弟不少照片,回頭等他們家淩燃拿到奧運冠軍,等自己年紀大退役了,這都是美好的回憶。
嘿,他也是帶過淩燃的人。
薛林遠的小心思很好懂,明清元手指點了幾下,就把照片發了過去。
一直沒開口的霍聞澤頓了頓,“這張照片可以分享給我嗎?”
明清元撓撓頭,“咱們也沒加好友啊。”
講道理,他不太想跟淩燃這個哥哥打交道,看上去就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自己這種大大咧咧的人不適合跟他當朋友,太累。
薛林遠樂嗬嗬的,“我發給你。”
手機嗡得震動一聲,霍聞澤點開聊天框,看了一會兒,長按將圖片保存下來。
三個人說了會兒客套話,才發現坐在沙發上的少年早就沒了聲。
薛林遠回頭一看,嗬,好家夥,淩燃已經睡著了。
少年窩在沙發裏抱著綠柿子的抱枕,長長的眼睫毛覆蓋在眼瞼上,紋絲不動的,連呼吸都變得勻長。
明清元壓低聲,“最近排練節目累壞了吧。”
薛林遠一拍大腿,“那可不是,早出晚歸的,又要學新舞蹈,又要準備自己的節目,我看比平時的訓練都累。”
霍聞澤是個行動派。
“沙發太小,他睡醒之後會腰酸背疼,你們的房間在哪?”
自打薛林遠來,淩燃就果斷無情地拋棄了明清元,跟薛林遠一起換了個房間,但還是在一樓。
薛林遠指了指房間的位置,“我來?”
霍聞澤搖搖頭,“淩燃跟你差不多高。”
薛林遠窘了一下,但這話也是大實話。
他隻好眼睜睜看著一米八多的霍聞澤解開兩粒西裝扣,背對著沙發蹲下身,然後就自發地幫忙把淩燃輕輕扶到對方背上。
明清元忍不住嘀咕,“我要是沒受傷,我也行。”
他可比薛林遠高了一大頭。
薛林遠瞪他一眼,示意對方噤聲,別把淩燃吵醒了。
霍聞澤雙手撐在淩燃膝蓋彎,一個用力,就把少年穩穩當當地背到自己的背上,長腿一邁,就往房間的方向走,薛林遠趕緊跟上。
很有年代感的酒店鋪著厚重的絨毯,每一步都沒有聲音。
但霍聞澤依然走得很慢,他盡力走得很穩,免得驚醒背上將臉頰貼在他肩頭,睡相安寧的少年。
薛林遠心疼壞了,小跑著先把房門刷開,等著霍聞澤把人背進來。
走廊另一側,冷餘剛好跟幾個隊員推開門往外走,原本還在高聲說笑,見這情形,也都馬上停住閉嘴。
一直到霍聞澤背著淩燃進了屋,才壓低聲,“這是淩燃的哥哥?”
霍聞澤的臉經常出現在財經雜誌上,隻要知道淩燃與霍家的關係,就會知道這是淩燃名義上的哥哥。
劉慶寧笑嘻嘻的,“淩燃的哥哥很疼他的,之前在j省隊,鍾炎帶頭排擠淩燃的時候,他哥哥還來省隊替他撐過腰。”
幾個速滑隊員嘀嘀咕咕一會,也就忘記這回事。
也就冷餘還惦記著想把淩燃拐來速滑試試,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可那間房門已經關上了,他也就收回了目光。
反正淩燃那麽好學,既然說了想跟自己學學高速滑行,肯定會來找他的,冷餘很有自信。
可世錦賽結束後,冷餘耐著性子等了足足一個月,也沒看見淩燃來找自己的影子。
怎麽回事?
冷餘忍不住了,主動來花滑隊的場館找人,結果就看見傷勢才好的明清元正在冰上複健。
“淩燃呢?”冷餘四下張望。
明清元滑到擋板邊,“回家了啊。”
“回家需要這麽久?”
都足足一個月了,該不會是受傷了吧,冷餘想到這個可能就有點緊張。
尤其是,他當時的確看見淩燃的哥哥背著他回去。
“他傷得很重?”冷餘皺緊眉頭。
明清元一巴掌呼到冷餘肩膀上,“說什麽呢你,怎麽說話啊,呸呸呸,這不是咒我們淩燃呢!他好著呢,活蹦亂跳的,昨個兒還給我發他在訓練的照片,精神得很。”
冷餘愣了下,“淩燃在外訓?”
國家隊隊員很多外訓的,事實上,像他們速滑,如果不是在賽季裏,很有可能是回到各自的省隊,跟省隊一起訓練。
隻不過他本來就是h省省隊的,就在h市,才繼續留在了集訓中心。
明清元糾結了一下,“也算吧。”
什麽叫也算吧?冷餘疑惑了。
而在千裏之外,霍家老宅所在的a市,淩燃正被吊在旋轉儀上,跳起後在半空中旋轉。
他在第一次遇見薛林遠的那間俱樂部裏訓練。
隻不過現在俱樂部已經易了主,背後的法人變成了霍聞澤的名字。
購買俱樂部的錢,則是出自淩燃自己的小金庫。
不是淩燃不想用自己的名字,主要是他年紀不夠,隻能記掛到霍聞澤或者薛林遠的名下。
薛林遠又是體製內的身份,按照規定不能經商。思來想去,也隻有記在霍聞澤的名下才方便。
霍聞澤倒是很好說話,簽署協議的時候還安排了律師幫忙審查,手續辦妥之後,又跟淩燃簽署了一份補充協議,確保了俱樂部的實際所屬權。
一切安排就緒,這間俱樂部就改了名。
非常朗朗上口的名字,甚至有點爛大街,就叫啟明星冰雪俱樂部。
淩燃的想法很簡單。
啟明星,也就是金星。
在華國的傳統文化裏,金星在清晨出現在東方天際時,就會被稱為啟明星;在夜晚出現時則被稱為長庚星。
啟明星是黎明到來的標誌。
而在西方,尤其是瑪雅文化裏,啟明星則代表著複活。
黎明?複活?
這都是很好的寓意。
淩燃會購買俱樂部,就是希望能為華國花滑的未來盡一點綿薄之力。
雖然這力量很小,很弱,他的目標甚至還有點遙遠可笑,但到底是他目前力所能及的嚐試。
萬一有用呢?
某位爺爺曾經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火已經變成某個傳播很廣的輔導資料的名字,沒法再用,但啟明星的名字也很響亮很好聽。
他拍了板,啟明星三個字很快就掛到了俱樂部牆外。
內部的人員暫時還沒有變動,淩燃將運營交給了專業的經理人,隻提了幾個要求。
不需要以營利為目的,盡力降低學員們花滑學習的成本;設置資金,資助有天賦但家境貧困難以維繼的學員;盡量篩選聘用退役的運動員作為俱樂部的教練。
他不是專業的管理人員,有些事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員去做。
隻要俱樂部的初心不變就足夠了。
他又不是以營利為目的收購的俱樂部,對管理人員的要求不高,差不多能維持正常運營就好。
能在盡力培養招攬學員的同時,幫助到那些退役之後傷病交加的運動員,讓他們能夠謀生的同時可以繼續自己熱愛的冰雪事業,就已經很好了。
淩燃其實也沒有想出很具體的章程,但俱樂部已經開始運營了起來。
附近的家長們一聽說俱樂部的報名費下調,又在大台五套裏聽說他們華國有個運動員在世錦賽拿到銅牌,還有個小選手在世青賽拿到了金牌,就來了興趣。
反正也就是給孩子培養個興趣愛好,還真有不少人來報名的。
肉眼可見的,俱樂部的小學員變得多了起來,走在走廊上都能聽見嘻嘻哈哈的孩童笑聲。
但說到底,還是不夠多。
俱樂部還有餘力給淩燃單獨留出一塊練習的冰麵,以免其他人打擾。
淩燃現在是休賽季,在專心準備新賽季的節目編排,其實不太忙。
他原本是打算回集訓中心的。
隻是霍老爺子年紀大了,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他就跟陸覺榮請了假,打算自己在俱樂部的冰場裏練習。
但兩個教練都二話不說就跟了回來。
薛林遠就不用說了,秦安山本就是為淩燃而來,索性直接跟他回了霍家。
俱樂部原本也有其他的輔助教練和後勤人員,雖然比起在集訓中心時的高配置團隊還是很有距離,但淩燃體感也還好。
每天回家時能看見霍老爺子瞬間亮起的目光,他打心裏還是覺得值得的。
老爺子年紀大了,一生病,就盼著疼愛的小輩能陪伴在身邊。
淩燃能想象,也很能體諒。
所以他打算在霍家再待上一陣子。
但也絕對不會耽誤訓練就是了,少年在心裏暗暗計劃好。
薛林遠直接就全力支持。
淩燃一直把自己繃得太緊,好不容易主動提出來要休息,他怎麽可能不答應。
更何況,休賽季,本身就該休養生息,準備新節目也需要熟悉練習的時間。
趁這個機會休息一陣,隻要每天上上冰,做做陸地訓練,保持住體能和冰感,專心在新節目的磨合調整上就好了。
他想得簡單,然後第一天早上就在砰砰砰的敲門聲裏被吵醒,頂著鳥窩似的腦袋打開門正要發火,就看見自家寶貝徒弟一身修身運動服站在走廊裏,正兩眼清湛湛地看著他。
薛林遠背後一涼,“你怎麽起來得這麽早?”
這個年紀的小孩,不正是覺最多的時候嗎!更何況現在是春天,春困秋乏,春天最容易犯困啊!
又不是訓練期,不用起這麽早吧,薛林遠一頭霧水。
淩燃才不管這些,他把薛林遠捎上一起出去跑山路。
理由也很正當,“薛教,你再不保持身材,我懷疑你以後都脫不了單了。”
少年說著,坦然直率的目光還在薛林遠隱隱浮現的小肚腩上掃了一下。
傷害性很強,侮辱性極大!
薛林遠被戳得心窩子都疼。
早知道就不跟這小兔崽子說自己相親失敗的事了!
他苦惱地撓了撓頭,到底換了件衣服跟淩燃一起出門。
然後就悔青了腸子。
是這樣的,看別人訓練,時間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但輪到自己,體力耗盡之後的每一秒鍾都是折磨。
大腿小腿都酸得要命,每一步都重於千鈞。
薛林遠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簡直夢回當年還在役的時候。
可那時候他還很年輕!扛得住造!
現在這老胳膊老腿的,跑上幾公裏,就有點想罷工。
更何況這可不是平地,跑起來要費力得多。
霍家老宅建在半山上,周圍的環境也綠化得很好。
翠樹參天,濃蔭蔽路,這個季節,還有零零散散的紅白山花點綴在路兩邊,不知名的鳥兒在林深處嘰嘰喳喳地啼鳴。
雖說每一口都能呼吸進最新鮮,含氧量極高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但也還是累啊。
薛林遠往路邊硬邦邦的山石上一坐,吹著清晨微微涼的晨風,整個人渾身一軟,就徹底起不來了。
淩燃也沒催他。
他數著自己的心率,在幹淨平坦的山路上慢慢地跑,從天色剛明,一直跑到天色大亮。
少年喘著氣,額角汗珠不住滾落,偶然一抬頭,就看見冉冉旭日正從東方升起,正掛在雲霞裏,放射出萬丈金光。
新的一天開始了。
淩燃想到自己下一步的目標,就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但再此之前,他還想要更多更高級的四周跳。
隻有3a和4t,在青年組當然可以傲視群雄,但放在成年組還是有點不夠看,所以他必須衝擊更多的四周跳,並將之編排到新賽季的節目裏。
挺難的,所以還得提升體能。
嗯,明天再多跑半個小時?
也還得催催薛教,他才跑多大會兒,年紀輕輕的,這樣可不行。
淩燃忍不住有點嫌棄。
薛林遠在不遠處看著,不知怎的就有一股大事不妙的涼意從背後爬上來。
也就在這時,他兜裏的手機震動一下,點開屏幕一看,頓時就笑得見牙不見眼。
“你秦教讓我喊你去聽他新選出來的曲子!”
秦教想好了新節目?
淩燃愣了愣,就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