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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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裴之渙正是當年前往眾生界修道的五皇子, 書吏吃了一驚,立刻放下手中毛筆,起身向他行禮問候:“下官見過五殿下。”
    裴之渙輕輕點頭,準他平身, 桃卿看著他清冷的五官, 與他父皇年輕時作比較, 的確有幾分相似, 但兩人氣質迥異, 皇帝是天潢貴胄的驕矜與傲氣,裴之渙卻如月下曇花,淡泊出塵。
    相較之下,桃卿還是更喜歡裴之渙的容貌,他比他的父皇更俊美,但想一想裴之渙做過的那些事,桃卿又有點羞憤,明明是如謫仙般的人物, 卻偏要將他戲弄得團團轉的。
    在得知裴之渙的身份後,李康和書吏的神情都有些拘謹, 他們平日都是跟修士打交道, 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卻不知該如何招待皇子, 還是裴之渙提醒他們為桃卿登記, 兩人才想起自己的職責所在。
    “對不起, 下官這就為仙師置辦名牌。”
    書吏回過神來,連忙為桃卿登記造冊:“敢問仙師尊姓大名, 從何界域而來?”
    “他是我的小師弟, 與我一樣出身紫霄派, 陵遊界人士,年十六,姓桃名卿。”
    裴之渙先一步開口,取出兩塊紫霄派的靈牌,拿給書吏過目。
    小師弟?
    桃卿眨眨眼睛,不滿地望向裴之渙,他怎麽就成了小師弟了?
    他們確實提前商量好了,他扮作紫霄派的弟子,畢竟合歡宮魔修的身份在凡人麵前不方便拿出來,可他當時明明說的是要扮成之渙的師兄,論年紀他比他大多了,憑什麽做師弟啊?
    可惜書吏下筆飛快,轉眼就為桃卿做好了登記,以雙手捧給桃卿:“請仙師過目有無謬誤。”
    桃卿看著新鮮出爐的名牌,知道已經不能修改了,否則書吏可能會對他的身份起疑,隻能微笑著說道:“沒有問題。”
    說罷,他又瞪著裴之渙,氣呼呼地說:“真是多謝裴師兄了。”
    裴之渙輕輕勾起唇角,抬手捋好他臉頰邊的碎發,桃卿可悲地發現饒是自己心裏有氣,他竟然還是不爭氣地覺得裴之渙笑起來的模樣太好看了,他就是個純的色胚。
    兩人拿到名牌後,司天署的長官親自前來拜見裴之渙,言明他已派人前往禁中稟告裴之渙回到大庭的消息,現在時辰已晚,明日一早應該就有人前來迎接,還請他們在驛館稍事歇息一夜。
    轉日一早,睡夢中的桃卿是被幼兔舔醒的,幼兔在他脖頸邊拱來拱去,雪白的兔毛掃得肌膚癢癢的。
    桃卿忍不住笑出聲,撈過它小小的身子親了一口,喂了它幾口點心,才哄著它進了禦獸袋。
    梳洗過後,他與裴之渙用了早膳,果然如長官所言,宮中遣人來接他們了。
    一隊騎著高頭大馬的禁軍在前方開道,身著洗朱色常服的漂亮青年在驛館門口勒馬,利落地翻身下馬,走進庭院,看到裴之渙時麵露笑意,高聲說道:“果真是五皇弟!”
    桃卿看著青年的眉眼依稀眼熟,回想了一下,覺得他應該是三皇子,當年的三皇子還是七八歲的小少年,沒想到現在長得如此高大了。
    不過論兩人的儀容,自然還是裴之渙更勝一籌,至於風骨,三皇子雖出身宗室,但到底還是凡人,比起裴之渙更是望塵莫及。
    他如此想著,三皇子已走進屋中,笑著與裴之渙打起招呼:“一別經年,五皇弟風采更勝從前,便如真仙下凡,三哥當真要自慚形穢了。”
    “三皇兄。”
    裴之渙抬手一禮,語氣淡漠,對三皇子態度平平,並不親近,但三皇子不以為意,親切地問過裴之渙的近況,同時也絕不冷落桃卿,一並問了他的名姓與出身。
    一番寒暄後,三皇子言明自己是來接裴之渙回宮的,請他們兩人乘上輦車,車架由兩匹溫順的靈獸拉動,行駛得非常平穩。
    桃卿與裴之渙坐在輦車裏,好奇地問他:“你與你三哥關係不好嗎?”
    他記得三皇子打小就是熱情性子,特別喜歡他這個國師,有事沒事就跑來找他玩,所以他對他的印象還挺好的。
    裴之渙說:“不算不好,隻是我自小在冷宮長大,與兄弟姐妹們不曾見過幾麵,都不算熟悉。”
    桃卿一聽確實是這樣,他還記得原著的描寫,裴之渙被圈在冷宮裏長大,那些內侍宮女整日欺負他,他休說與兄弟們一道讀書玩耍,便是吃飯都成問題,險些餓死在冷宮裏。
    他看著裴之渙,心中充滿憐惜,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忍不住抬手撫摸他的臉:“你怎麽會在冷宮中長大呢?”
    他不得不明知故問,這樣日後才好正大光明地與裴之渙提起這樁往事。
    裴之渙被他憐惜地摸著臉,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望向他的眸色有些深沉。
    桃卿被他握得回過神來,驀地意識到裴之渙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弱小無助的孩子了,而是一個對他心存欲.望的成年男子,頓時心裏一跳,難為情地抽回自己的手,對他說道:“我沒別的意思。”
    裴之渙沒有勉強他,隻是語氣平淡地講起當年他母後被廢、他們母子二人被趕進冷宮的遭遇。
    縱使桃卿感念皇帝,卻也因為同情他們母子而對皇帝產生了幾分幽忿,怎會有人如此心狠,竟對發妻和幼子的淒苦不聞不問,任由他們在冷宮自生自滅。
    這時輦車的速度忽然放慢,三皇子勒馬慢行與輦車齊驅,笑著向桃卿說道:“桃仙師請看,前麵便是我大庭的都城上京。”
    桃卿聞言掀起車簾向外張望,果真看到了一座巍峨宏麗的城池,車輛駛入城門,行人越來越多,漸漸變得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四處皆是繁華熱鬧之景。
    便是裴之渙也被車外的景象吸引了,通過車窗向外認真地打量著。
    桃卿發現城中分布著不少神祠與廟宇,而香火最旺、修建得最漂亮的一座正是芳塵仙君的神祠,根據三皇子的介紹,門口的“芳塵祠”三字還是皇帝禦筆親書的。
    神祠的殿門洞開,他剛好瞥見了殿中的神像,整座神像用白玉雕成,蒙著輕薄的白紗,看不清塑像的五官。
    他趕緊將車簾放了下去,既震驚於自己竟然還有了神像,又怕被裴之渙看見,哪怕神像五官不清,他心裏也一陣發虛。
    輦車駛入皇宮,朱紅的宮牆與奢麗的鳳閣龍樓倒是與桃卿記憶中的差別不大,他打量得反而少些。
    輦車停下,三皇子帶著裴之渙拜見父皇,桃卿則是被禮官簡單傳授了一些麵聖的禮節,但因為他是方外之士,其實並沒有多少約束,也就是最基本的不可直呼皇帝名姓、不得在皇帝麵前展示刀劍等。
    桃卿表示自己記下了,臨近中午,宮人請他前去參加宮宴,到場之後,桃卿發現他是最早來的,其他的座席是空的,而他的座席則是被排在了最下首的位置。
    他數了數,大概有十幾個座位,也不知其他來賓都是什麽人。
    心裏嘀咕著,桃卿一邊逗弄幼兔一邊等其他人到來,過了一會,竟是七八個修士陸陸續續地進殿,各自寒暄問好,紛紛在桃卿的上首落座了。
    他們當中有一人是金丹修為,坐在首席,其他六七人也都有築基境界,算下來就屬桃卿這個“築基初期”修為最低了,他又是初入皇宮的,難怪要坐在最後的位置。
    桃卿心道他們應該都是皇帝請來的供奉,個個目無下塵神色驕矜,完全不理會新來的桃卿,桃卿猜測他們應該是等著他主動向他們問好,但他想了想覺得沒有必要,便坐著不動,自顧自地逗弄幼兔。
    幾個修士見他如此不上道,麵上流露出了淡淡的嘲弄之色,交談時對桃卿指桑罵槐冷嘲熱諷的,桃卿懶得搭理他們,隻當自己沒聽見。
    他的辦法還是很奏效的,見桃卿頭都不抬,修士們很快對他失了興趣,開始內鬥起來。
    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地方,同為宮內供奉,自然也並非一團和氣,說話夾槍帶棒,一會嘲笑這個散修出身,一會譏諷那個年近百半才堪堪築基,倒是方便了桃卿,沒一會就將他們的底細都摸透了。
    宮宴將開,幾位皇子陸續到場,裴之渙是和三皇子一起來的,他換了身蓮青色的皇子常服,比常穿的道袍多了許多紋飾,更顯莊重貴氣。
    見到桃卿,裴之渙流露出淡淡笑意,向桃卿微微頷首,幾個修士驚疑不定地看向桃卿,低聲問他道:“你是和五皇子一起回來的?你怎麽不早說?”
    “這還用得著說嗎?”
    桃卿覺得十分新奇,在陵遊界,凡人與修士之間存在天淵之別,在修士眼中,哪怕是皇帝的性命也賤如螻蟻,可日長小界卻正好相反,皇權淩駕於道統之上,這些修士都要以皇室宗親馬首是瞻。
    他想了想,覺得這應該是下界沒有高階修士的緣故。
    這些下界的低階修士終其一生,都不曾見過化神與大乘真君的法力是何等宏偉,不識天道,內心便跳不出人道的束縛,自然會以皇帝的皇權為尊。
    “卿卿,過來和我坐。”
    裴之渙吩咐內侍移動坐席,桃卿當然也不想和這幾個刻薄的牛鼻子老道挨著坐,便美滋滋地跑到了裴之渙的身邊坐好了。
    “你倒是很照顧你這個小師弟嘛。”三皇子笑著說道。
    裴之渙並不否認:“卿卿素來依賴我,沒有我不行,我自然要照拂於他。”
    聽到這話,桃卿有點不服,但終於也明白了裴之渙為什麽要堅稱他是他的小師弟,就是為了照顧他、寵著他……這倒也不錯。他沒出息地想著。
    大皇子、三皇子與四皇子皆已落座,二皇子是太子,和皇帝一樣還沒有到場,眾人又等待片刻,忽然聽到門口的內侍高聲宣道。
    “皇上駕到——”
    他可算是來了。
    聽到聲音,桃卿心裏一喜,立刻向門口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