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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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臣擦淨唇邊的血跡, 雪白的手帕上,這一抹鮮紅格外刺目, 也與這座純白色的宮殿格格不入, 但守在旁邊的女神仆仍然保持著不變的微笑,對這一幕視若無睹。
神夢山上的所有人,包括十二神使,都是莫不臣的提線木偶, 他們沒有任何情緒, 絕對服從莫不臣的命令, 永遠不會向他提出任何問題, 也永遠不會關心他的生死。
莫不臣不需要也不在意他們的關心,這些木偶隻要能為他驅使就足夠了, 可現在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桃卿撫摸他的手,他想要桃卿的關心和擔憂, 也許看到他吐血的模樣,桃卿會被他嚇得落淚。
然而桃卿不在這裏,這裏有的隻是他的木偶們。
他閉上雙眼, 運轉神力為自己調息, 將功法所帶來的反噬壓製了下去,但如若想要徹底停止, 就必須斬斷情絲, 並殺了桃卿。
為了成就大道, 他終有一日會殺掉桃卿,到時他不會心慈手軟,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到桃卿, 讓他屬於他。
他要得到桃卿的心。
小靈府中, 裴之渙和宿雲涯正在展開激烈的鬥戰, 兩個人對彼此都沒有保留絲毫情麵,地上全是他們兩人的鮮血。
裴之渙雙手結印召喚出青蓮,柔軟的花瓣與枝蔓變得比刀劍還要鋒利,斬去了宿雲涯的左臂,在手臂高高飛起的同時,宿雲涯的劍也貫.穿了裴之渙的胸膛,令他瞬間斃命。
在裴之渙身死的刹那,小靈府進行了重置,下一刻,滿地的鮮血和殘肢消失不見,兩位道君毫發無損地重新浮現於原地,連道袍都沒有損壞分好。
裴之渙說道:“你果然還是勝我一籌,是我敗了。”
“僥幸罷了。”
宿雲涯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難怪別人都稱讚你是道門第一天才,今日一試果真名不虛傳,真是可怕。迄今為止你僅僅修道十年而已,就有如此修為,要不了多少時日,你就會勝過我,到時人們時常要提起的就是你這位清玄道君了。”
裴之渙不以為然:“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虛言。”
“也好,那就不說了。”宿雲涯收劍入鞘,轉身向小靈府的出口走去,“那就回去,桃桃已經在外麵等我們許久了。”
“先不要出去。”
裴之渙製止了他:“我還有話和你說。”
“你說。”宿雲涯挑了挑眉,倚著牆壁等他發話。
裴之渙沉吟片刻,斟酌著該從何處談起:“你可還記得卿卿做過的噩夢?正是他在小舟上醉酒的那日與我們提過的。”
“當然記得。”宿雲涯說,“桃桃說他夢見他和莊宴去了靈照鬼城,莊宴在鬼城中追逐他一夜,並將他殺了,但是桃桃根本沒有去過鬼城……”
“不,他去過。”
裴之渙說道:“我一直不覺得卿卿說的那些隻是他的醉話,如今我終於可以確認了,卿卿所說的都是真的。”
宿雲涯肅容說道:“你指的是什麽?是不是桃桃和你說了什麽?”
“不是卿卿,是未來已經成仙的我。”
裴之渙緩緩開口:“他告訴我,卿卿是從未來歸來的已死之人,二十三年後,他被莊宴殺死,是未來的我將卿卿的元神送回到了現在。”
“你確定此言非虛?”
片刻的沉默後,宿雲涯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周身氣息危險,眼神亦如刀鋒一般,裴之渙從未見過他如此可怖的神色,但想必剛剛得知真相時的他不會比衡常好多少。
他將所有的事都講述給宿雲涯聽,宿雲涯臉上殊無笑意,持劍的手越收越緊,力道緊繃得劍尾不斷震動,直至最後,劍鞘上已然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
“桃桃從來沒有吃過苦。”
宿雲涯忽然開口,聲音略帶沙啞,眼中浮現出痛楚之意:“他天真善良,是因為他身邊所有的人都寵愛他。他那麽可愛,又那麽漂亮,任誰見到他都無法對他生出惡念,更不忍心讓他受苦。”
“可是莊宴……他怎麽舍得那樣對待桃桃,讓他在雨中逃了一整夜,甚至殺了他?”
他看向裴之渙,眼眶隱約泛紅,既是哀痛,亦是憤怒:“莊宴為什麽會殺了桃桃,靈照鬼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舊事重提,裴之渙的心裏也泛起痛楚,搖著頭說道:“沒有人知道他殺卿卿的理由,隻有那時的莊宴自己清楚。”
“他殺了卿卿,卻又自相矛盾地想要複活卿卿,為此他不惜毀滅眾生界的三大界域,血祭億萬生靈,為的就是呼喚卿卿丟失的元神。”
宿雲涯聞言說道:“他一定是為了拿到桃桃的元神,他打算做什麽?將桃桃也變成鬼修,從此他就可以獨占桃桃了?”
“他殺掉卿卿的原因並不重要。”
裴之渙認真地看向宿雲涯:“重要的是我們不能讓卿卿重蹈覆轍,我們一定要保護他遠離莊宴,不讓莊宴傷害到他。”
“你說得對。”宿雲涯說,“隻要他無法接近桃桃,就怎樣也傷不到他,甚至為了永絕後患,我們應該殺了莊宴。”
說到這裏,他想起一樁事:“莊宴打算將自己的遺骸交給桃桃,但桃桃不肯收,哪怕他被莊宴殺了一次,也不願意為自己報仇,他不過就是想離開莊宴,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已。”
兩位道君陷入沉默,對桃卿既心疼又憐愛,恨不得現在就將他抱進懷裏,溫柔地安撫一番。
良久,裴之渙開口道:“未來的我成仙之後又淪為墮仙,他告訴我,這是因為我與卿卿是天命道侶,如果我們不在一起,不僅卿卿會身死,我亦會功法有失,陷入永劫沉淪。”
“天命道侶?”宿雲涯輕輕重複一遍,“你和桃桃是天命道侶?既是命中注定,為何你們上一世沒能在一起?”
“我與卿卿錯過了,與他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在成為墮仙後,我才使用法術追憶卿卿的過去,並愛上了他。”
裴之渙每說一個字,心髒就會泛起疼痛,不得不閉上雙眼,緩解著這種壓抑而痛苦的情緒。
宿雲涯說:“看來這輩子你們不會再一次錯過彼此了。”他頓了頓,又說,“我本以為若是我能夠渡過太淵之劫,日後未嚐不能與你爭一爭,現在看來卻是不行了。”
他言辭中難免帶有幾分苦澀,卻很快笑了起來:“也罷,我能不能和桃桃在一起並不重要,隻要他能開開心心地活著就夠了。”
“無論如何,至少我還是你們的好朋友。”他又追問裴之渙,“未來的你與桃桃並不熟悉,那我呢,我與桃桃又是什麽關係?”
裴之渙說:“未來的你是九天上的衡常仙尊,人人敬仰的劍仙,你迎娶了卿卿的牌位,是他的道侶。”
“不錯,是我能做出來的事。”宿雲涯笑了一下,“我沒什麽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