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4(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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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時, 顧雪庭極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卻仍止不住聲音中的絲絲顫動,流露出了無盡的苦澀與辛酸。
他說完便沉默下來, 等待著孔致發話, 而孔致已經完全呆住了,過了許久才顫著嘴唇出聲道:“你說你什麽……你什麽小乖?”
“是。”顧雪庭聲音雖輕, 卻字字堅定,“我愛慕卿卿。”
再次聽到相同的答案, 孔致如遭雷擊,趕緊扶著桌子穩住身體,不然他恐怕會當場昏厥過去。
緩了許久, 他才怔怔地坐下來,顫著手給自己倒茶, 卻不慎灑出大半,看著滿桌的水, 孔致忽然來了股邪火,“嘭”地一聲將茶杯摔在地上, 茶杯應聲摔得四分五裂。
顧雪庭站在一旁, 聽到茶杯的碎裂聲, 臉色更蒼白幾分, 對孔致說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就直接對我說吧,不必這樣發泄怒氣。”
“我不是……”
孔致喉嚨發澀, 半晌過去, 重重歎了口氣, 痛恨地說道:“你怎麽能這麽糊塗, 居然喜歡上自己的弟子?小乖十八歲拜你為師, 跟了你近百年, 視你如父兄,你是看著他長大的,又怎麽會愛上他?難道你從來沒有將他當成弟子對待,而是從小養大的孌寵——”
“我從未這般看待過卿卿,我怎麽敢對他有那麽肮髒的心思!”
顧雪庭失態地打斷他,眼眶通紅,神色亦失魂落魄:“我是個經脈盡毀的廢人,什麽都沒有,隻有卿卿,他就是我的一切。如果可以,你以為我不想做個好師尊嗎?我根本不想愛上他,可陰差陽錯,我越陷越深,早就回不了頭了。”
孔致猛地抬頭追問:“什麽陰差陽錯?”
顧雪庭滿心痛苦地閉上雙眼,向孔致講述了由蟬心丹引發的夢境。
一夢華胥,卻亦是蝶化莊周的一生,他的心永遠沉睡於幻夢之中,無法蘇醒,他對卿卿的愛亦與日俱增,拖曳著他墜入無邊地獄。
孔致聽罷啞然失聲,一股寒意順著他的脊柱悄然爬了上來,捫心自問,假如服下蟬心丹的人是他,他能保證自己不對小乖動心嗎?
答案是不可能,他一定會愛上小乖,而且隻會比師兄陷得更深。
孔致心煩意亂地抵住額頭,開口問顧雪庭:“我看你與小乖應該沒發生過什麽,他知不知道你喜歡他?”
“他不知道。”顧雪庭麵露疲態,苦澀地說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和卿卿毫無關係,你隻要將我逐出合歡宮便夠了。”
孔致鬆了口氣,已然做出決斷:“我不會趕你走的。”
“你雖然喜歡他,於宮規不合,但你們兩個不曾有過任何越軌之舉,不算師徒通奸,我沒有理由驅逐你。”
顧雪庭雙手攥緊成拳:“可難保我將來不會做出什麽,留在卿卿身邊,我隻會越來越痛苦,最終不是發瘋,便是做出難以挽回之事。”
“可你舍不得讓小乖傷心,對不對?”
孔致說:“如果你瘋了,或是從此銷聲匿跡,小乖定會傷心得丟掉半條命,你說你隻有小乖,可小乖也隻有你這個師尊,他無父無母,你對他有多重要、他有多愛你,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
顧雪庭眼睫一顫,絕望的心被深深觸動了。
師弟說得不錯,卿卿很愛他,雖不是對情人的愛意,但這份愛意更深更厚重,他春秋四百載,和卿卿相識的百年隻占據他生命四分之一的光陰,可對於一百一十六歲的卿卿來說,這幾乎已經橫亙於他的整個人生了。
他占據了卿卿生命中最濃墨重彩的那一筆,即便他是個百無一用的廢人,卻也有著自己的價值,因為卿卿愛他。
被卿卿愛著就是他的價值,也是他活下去的意義。
他又怎麽能辜負卿卿對他的愛,離開卿卿身邊?
孔致見他眸中浮現出一絲明光,心中微喜,繼續說道:“你別忘了,小乖之所以一定要去神夢山,就是為了治好你的身體。”
“他膽小嬌氣,怕苦怕累,全是被你我寵出來的,可即使這樣,他也願意為了你冒險去下界,甚至遭人算計,中了肉蓮丸那麽惡毒的丹藥。”
“幸好肉蓮丸隻是春.藥,如果是毒.藥呢?你覺得小乖還能不能活著回來見你?他做這些可都是為了你。”
孔致的一番話令顧雪庭似當頭棒喝,如夢初醒過來。
不錯,卿卿意外與清玄道君歡合,日後也要繼續為清玄道君解除藥性,起因皆出於他,如果不是為了他,卿卿又何必那麽拚命,讓自己以身犯險?
他忽然俯身深深地向孔致行了一禮,把孔致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麽?”
就算是師兄突犯心疾,幾近瀕死,他拚了命地將師兄救回來,也沒見過他行如此大禮。
“如果不是你點醒了我,我恐怕已經陷入迷障,要犯下更大的錯事了。”
顧雪庭垂下眼眸,取出流光溢彩的神夢令,放在手中溫柔地摩挲著。
“卿卿好不容易才將它取回來,我卻險些在前往神夢山之前離開他,辜負他的心意,卿卿不知會有多麽傷心。”
“你能明白就好。”
孔致長長地舒了口氣:“如果你不見了,卿卿肯定寧可不進神夢山,也要把你找回來,何況卯神使對他青眼有加,隻要卿卿求他,想必他很快就會把你捉回來,你以為你能去哪裏啊?”
“我哪裏也不去了。”顧雪庭輕聲說,“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卿卿的身邊,永遠地陪著他。”
孔致不太愛聽這話:“你死不了,等到莫道主治好你的身體之後,你的壽元還長著呢,不過你到時可就要抓緊時間修道了,不然卿卿的修為很快就會超過你了。”
想到桃卿修道的方式,顧雪庭心中難免一痛,卻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
這並非是他釋懷,從此放下對卿卿的愛慕,他日後依然會愛著卿卿,隻是不再執念於卿卿要回應他同樣的愛意,哪怕卿卿隻把他當做師尊也無妨。
因為他知道卿卿的心中永遠有他。
自從桃卿和裴之渙的親昵情狀暴露於大庭廣眾之下後,不過短短幾日,他們兩人的事就傳遍了整座合歡宮,震驚了無數修士。
首先是桃卿的師兄師姐,他們果真如桃卿所想的那般,發了瘋似的追在他身後,一遍遍地用秘術檢驗他是不是處子。
而最恐怖的地方是這個秘術近日來有所改進了,明明桃卿沒用牝牡術,師兄師姐們竟然還能檢驗出他沒在變成雙性的時候歡合過,得知沒有,他們紛紛發誓一定要奪得他另一處的處子,嚇得桃卿魂飛魄散,連夜逃離了合歡宮。
好在孔師叔得知此事後發了火,下令嚴禁許宮中弟子騷擾桃卿,違令者受二十神魂鞭,在深淵禁閉十日。
在如此嚴厲的重罰之下,師兄師姐們隻得作罷,不敢再追逐桃卿,隻能沮喪地聚在一起編寫新一期的《合歡秘事》聊以慰藉。
其實孔致不想這麽做的,他巴不得他們貢獻出元陰元陽給桃卿增長修為,可他不得不為師兄顧雪庭考慮,不能再讓他們刺激他了。
一個裴之渙就夠師兄心碎了,現在師兄好不容易心情有所好轉,和小乖見了一麵,讓小乖放下了對師尊的擔憂,若是再有更多人成為小乖的入幕之賓,師兄怕是真的會瘋了。
孔致約束了宮中弟子,卻無法約束其他門派,桃卿身為魔門第一美人,又是天生媚骨體質,愛慕者多如過江之鯽,隻是過去的數十年中,許多人畏懼於靈照鬼君的威名,才不敢和桃卿過於親近。
而如今鬼君明明就在宮中,對此卻沒有任何表態,這些人的心思自然就壓不住了。
既然清玄道君可以與美人親近,那他們自然也可以,雖然他們之中無人能及清玄道君的風姿,但修為比他高的大有人在,他們也比冷冰冰的清玄道君更解風情,相信桃卿也會允許他們親近他的。
他們設想得極好,為了和眾多情敵相爭,甚至會幾人結成一夥,浩浩蕩蕩地去長庚殿尋人,然而每次走到半山腰,都會被裴之渙攔下來。
“清玄道君這是何意,難道你還要將桃道友據為己有嗎?”
“桃道友容姿絕世,風流多情,既然他已改修合歡道,就該盡情享受魚水之歡,坐擁無數情人,你清玄道君憑何一人獨占他?”
“何況清玄道君乃是紫霄首徒、道門第一天才,和我等這群無甚名氣的散修不同,你代表著仙門的體麵,更應該愛惜羽毛,不要墮了宗門與雲河老祖的名望才是。”
麵對眾多修士的咄咄逼問,裴之渙神色淡淡,隻抽出自己的法劍,劍身寒光閃爍,橫於眾人身前,同他們說道:“多說無益,還請諸位道友賜教。”
裴之渙定下的規矩是,前來拜訪桃卿的修士每人都與他鬥法一場,也可以一起上,若是他輸了任何一場,他就與桃卿斷絕關係,反之他們就不能再打擾桃卿。
他此舉自然事先得到了桃卿的允許,桃卿也不想和這些人見麵,他光是應付一個之渙已經夠疲憊了,何況有之渙和星橋珠玉在前,他的口味早就被養刁了,哪裏還能看得上他們。
其實裴之渙定下的規矩對他十分不利,然而無論有多少人前來鬥戰,他皆全戰全勝,甚至鬥敗了不止一名化神修士。
他與衡常道君同樣戰力絕倫,可跨越大境界鬥敗對手,眾人無不駭然,前來尋找桃卿的人很快變得寥寥無幾,而裴之渙的名望也愈發聲勢赫奕了。
直至這一天,又有兩名化神修士前來青鸞峰尋找桃卿,被裴之渙攔下,他們同意和裴之渙鬥法,卻提出要兩人一起上,裴之渙必須同時對戰他們。
兩個化神修士聯手對付一個方及弱冠的元嬰小輩,許多守在這裏看熱鬧的修士皆麵露不恥之色,兩個化神修士卻不以為意,氣定神閑地等著裴之渙的答複。
“自然沒問題,不過既然你們可以幾人同時上場,清玄這邊也可以多加一個人,就是我了。”
忽然一道含笑的男聲插.入他們的對話之中,令兩個化神修士臉色一變。
“衡常道君,你來湊什麽熱鬧?”他們忌憚地說道,“此事與你毫無幹係,清玄道君與我等較量是為了奪得桃道友的傾慕,難道此事你也要橫插一腳、義氣相幫嗎?”
“我可不是為了清玄。”
坐在高處的宿雲涯笑吟吟地跳了下來,拍了拍手,站在他們中間說道:“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愛慕桃桃已久,最會拈酸吃醋,見不得你們這些人打他的主意,所以才要和清玄聯手,將你們趕回去,隻不過之前無須我出馬,清玄自己就可以解決了。”
“既然你們兩個執意要挑戰我和清玄,也不是不行,不過我今天心情不好,我的劍一旦出鞘,就一定要留下人命。”
說到這裏,宿雲涯笑意加深,眉眼彎彎地望向兩個化神修士。
“就拿你們兩人的命祭劍,你們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