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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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桃卿曾重生過一次, 上一世死在莊宴手中之後,裴之渙就已在私下查過許多有關重台界和靈照鬼城的事,算是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
重台界和大部分眾生界的界域都不一樣, 大多數界域盛行神道,有眾多門派林立, 但重台界隻有靈照鬼城一個門派, 活人無法修道,隻有在死後得到機緣,才能成為鬼修。
靈照鬼城占據了重台界的半壁江山, 對凡人有著極強的控製力,掌控著鬼城的靈照城主相當於一界之主, 必須有著極高的修為, 這樣才能抵擋域外修士的入侵。
無定老祖執掌靈照鬼城已有一千五百餘年, 在他的有意操控下, 重台界的凡人們不知有修士存在,彼此爭鬥不斷,分裂成數百個國家,常年因戰亂而屍橫遍野, 產生無數鬼魂湧向靈照鬼城。
但不是每個鬼魂都有資格走進靈照鬼城,隻有那些有修道資質的鬼魂才能進入鬼城,其餘的都會被阻擋在鬼城之外,等待著投胎轉世。
進入鬼城的鬼魂都會得到無定老祖下賜的功法, 若是資質較高, 還會被無定老祖收為弟子。
莊宴正是靈照鬼城這千餘年中天資最為高絕的鬼修,深得無定老祖器重, 甚至日後還有可能將城主之位傳給莊宴。
裴之渙還算了解重台界和靈照鬼城, 然而對於莊宴, 他知之甚少,就算是清玄仙尊對莊宴的了解也不多,隻清楚他的招數和修為深淺,卻並不清楚他的來曆。
莊宴自五百年前出現在靈照鬼城起就十分神秘,無人知曉他的身世,也沒有人敢向他打聽,生怕得罪這位喜怒無常的鬼君。
裴之渙打算在重台界突破到化神期,原因有三,一來他在目前沒有在重台界的仇人,而莊宴在神夢山修道,輕易不會回去。
二來重台界沒有人修神道,神夢山對重台界的掌控極弱,無定老祖亦不是多事之人,哪怕察覺到他修魔聖之道也隻會袖手旁觀。
三來他早晚要去重台界走上一遭,倘若有必要,他會提前為卿卿殺了莊宴,為此他要在靈照鬼城調查清楚幾件事,譬如莊宴有沒有幫手,無定老祖又會是什麽態度。
上一世清玄仙尊與衡常聯手殺掉莊宴時,無定老祖已經身殞三百餘年,重台界的生靈和鬼魂也早就被莊宴血祭得一幹二淨,不存在那些問題,和現在的情況不太一樣。
是以裴之渙準備近日就前往重台界,而在此之前他還要去紫霄派和萬魔窟一趟。
回師門是為了交還首徒令牌、拜見許久未見的師尊雲河老祖,去萬魔窟則是為突破到化神期提前做些準備。
他算了算,這一行大概要花上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之後,無論是否突破到化神境,他都會先回到神夢山,為卿卿慶祝生辰。
打定主意後,裴之渙將此事與桃卿說了,但萬魔窟和重台界的事不方便細說,便隻說自己必須回師門一趟,可能還會尋找破境的機緣。
聽到裴之渙要離開這麽久,桃卿很是不舍,但接受之後也沒有過多傷感,修道百年,他已經習慣了離別,饒是他自己也要經常離開師尊去外界曆練,對他們修道之人來說實屬平常之事。
這天晚上,桃卿是在裴之渙的宮殿睡下的,轉日他和宿雲涯一起送裴之渙離開。
神夢山有通向眾生界的雲水,隻要穿過雲水即可前往各大界域,十分方便。
他們將裴之渙送到雲水邊,裴之渙囑咐宿雲涯道:“就勞煩你好好照顧卿卿了。”
宿雲涯笑了笑,點頭應下來:“放心吧。”
他們之前就曾商議過,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一個人看顧好桃卿,盡量不讓他離開他們的視線,否則難保莊宴不會做出什麽威脅桃卿安危的事。
裴之渙微微頷首,在桃卿不舍的目光中抱了抱他,溫柔地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等我回來。”
“嗯!”
桃卿乖乖地應了一聲,目送裴之渙的身影浸入雲水中消失不見,難免有點悶悶不樂的。
“走,我們去山裏玩一會。”
宿雲涯向來很會哄桃卿開心,又知道他喜歡什麽,於是捏了捏他的臉頰,拉著他向茂密的山林中走去,捉來幾隻小動物給桃卿玩。
小動物們從來沒被人傷害過,沒什麽警覺心,即使被捉住也依然傻乎乎的,好奇地趴在桃卿懷裏盯著他看,似乎很喜歡他身上純淨的氣息。
宿雲涯的須彌戒指裏帶了些吃食,他取出糕點給桃卿,讓他喂小動物,自己就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看,看到桃卿臉上露出笑容,他也輕輕地笑了起來。
天色將黑之前,桃卿將黏在他身上的小動物們放了下來,催著它們回去休息,自己也和宿雲涯一道回去了。
回到宮中,桃卿歎了口氣,縱使這個下午他過得十分開心,卻依然無法驅散他心中的陰霾,不是因為與之渙離別,而是因為卯神使。
他從未想過卯神使對他心懷情意,在他婉拒卯神使後,神使非常生氣,盛怒之下甚至毀了神殿。
考慮再三,他沒有將此事告訴別人,隻一個人默默地惦念著,而後幾日風雪大作,他與之渙待在一起,沒時間考慮這件事,現在閑下來了,他就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越想越是憂愁。
神夢山靈安慰他不必擔心,神使不會對他做什麽,可他還是安不下心來,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使,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動動手指就能摧毀他們,他卻毫無招架之力。
而且他自己被趕出神夢山也就罷了,他最擔心的還是師尊,師尊現在隻治好了眼睛,經脈還尚未恢複,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想要等到下回可就難了。
桃卿憂心忡忡地就寢了,翌日清晨,在宿雲涯的陪同下,他早早趕到祭拜神夢道主的神祠,與一眾神道修士共同拜祭莫道主。
他之前就對卯神使許下過諾言,要為了神使日日拜祭莫道主,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他都不能食言,必須將自身的願力奉獻給莫道主。
一連數日,桃卿從早到晚地待在神祠裏,虔誠地拜祭著莫道主,宿雲涯就站在神祠外等他。
在等待桃卿的時候,宿雲涯曾打量過神祠的結構,發現整座神祠修建得十分奇特。
神祠的牆壁、地麵和穹頂皆是雪白的,雕刻著繁複的暗紋,麵積不算大,即使他不走進去也能一眼看到桃卿。
但它的高度卻修得極高,足足有十五丈,巨大的神夢道主玉像高十二丈,麵貌被隱隱的雲霧籠罩,令人無法窺見他的真顏。
玉像兩側各修建著兩座丈餘高的玉像,皆是五官模糊的神女和神君,後方的整麵牆上修建著數百個小神龕,每個小神龕裏皆擺放著一尊小玉像,卻不知供奉著何人。
桃卿同樣好奇那些小神龕供奉的是何方神聖,於是悄悄地問了一個神道修士。
這個修士頗為喜愛桃卿,見他感興趣,便欣然地答道它們都是莫道主的化身。
莫道主居神夢山久矣,卻並非閉明塞聰,而是派遣過諸多化身普度眾生,這也是神道修士眾所周知的事實。
桃卿驚訝地望著那些小神龕,一眼掃過去,怎麽也有三四百之數了,莫道主竟然這般慈悲為懷,心係蒼生,不愧是如今的神道魁首、天下共主。
他不由對莫道主心生向往,隻可惜莫道主不問世事,若是沒有卯神使的引薦,莫道主是肯定不會接見他這樣籍籍無名的魔門修士的。
天色漸晚,桃卿結束了一天的祭拜,搖搖晃晃地從蒲團上起來,慢慢向門口挪去,盡管蒲團十分綿軟,但在上麵跪坐了一整日,他的腿難免會疼。
神道修士們也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他們都無法看到祭台坐著一道微微透明的身影,仙姿玉色的少年凝視著桃卿的背影,聚起神力輕輕點了一下。
桃卿隻覺得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他的體內流淌而過,緩解了他雙腿的不適,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在原地跳了一下,發現真的不痛了。
他眨了眨眼睛,覺得隻能是宿雲涯做的了,便開心地湊過去和宿雲涯說起了話。
祭台上的少年沉默不語地看著,倏地一下,他的身影消失了。
不多時,天上下起了綿綿細雨。
“真是奇怪。”神道修士們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際,呢喃說道,“近來的雨水怎麽越來越多了?”
過了幾日,白鹿找到了桃卿,先是溫柔地蹭了蹭他的身體,再向他傳達意念,它得知了桃卿想要為顧雪庭修複經脈的事,此事無須找莫不臣,它也可以為桃卿解決。
它在靈池中注入了靈力,隻需顧雪庭每隔七日去靈池沐浴一回,損毀的經脈就可以漸漸恢複,大概要花費兩到三個月,顧雪庭天資越高,經脈恢複的速度就會越快。
桃卿又驚又喜,向白鹿千恩萬謝,白鹿舔了舔他的手心,叫他不必客氣,若是想要感謝它,那就去見一趟卯神使,安慰安慰他,他近來一直很失落。
桃卿聞言不由內疚起來,在最初的慌張過去之後,他就一直對卯神使心懷愧疚,明明卯神使幫他良多,他卻傷了他的心,可他確實沒有辦法因為感激就接納卯神使。
“我一定會去見卯神使的,隻要神使願意見我。”他認真地對白鹿說道。
他會的。
白鹿點點頭,步履輕靈地離開了神祠,桃卿心中歡喜至極,這就想拉著宿雲涯回去向顧雪庭報喜,卻被病弱蒼白的年輕人攔住了腳步。
“是你?你又想幹什麽?”
桃卿皺著眉看向對方,語氣中充滿了不喜,能被他用這種態度對待的人寥寥無幾,馮子懿就算是一個,他實在是厭煩他,連一眼也不想看到。
馮子懿被紙傀儡攙扶著手臂,身上披著厚厚的毛鬥篷,低低地咳嗽幾聲,陰柔漂亮的麵孔毫無血色,虛弱地對桃卿說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與你私下商議。”
“我沒什麽和你好說的。”
桃卿才不覺得他能說什麽,繞過他就想走開,宿雲涯也已經看到了馮子懿,似笑非笑地就要跨入神祠,但馮子懿的話卻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動作。
“是關於你師尊顧雪庭的。”
馮子懿緊緊盯著桃卿的背影,低聲開口道:“好,如果你不願同我單獨相處,那我就在這裏說也無妨,我是無所謂的……你師尊對你心懷不軌,他愛慕你,那日我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我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