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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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麵前, 桃卿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來人竟是莊宴。
莊宴緩步走出雲水,隨著他的腳步, 水流的湧動帶起“嘩啦嘩啦”的聲響, 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絲毫水痕。
他站在了距離桃卿五尺之外的位置, 不敢靠得太近,如果這樣說話, 也許卿卿還會多待一會,哪怕多一息時間也好, 他想多看一看卿卿。
他凝視著桃卿的目光分外柔和,既隱忍小心,又滿含喜悅,看得桃卿心裏沉甸甸的。
自重生以來, 桃卿對莊宴是能躲就躲, 能逃就逃,實在躲不開, 他就冷著臉叱責莊宴, 但不知怎的, 今天他忽然覺得很累,竟不太想躲了, 隻將目光移開, 靜靜地坐在原地。
見他竟然沒有走, 莊宴心中一喜, 想和桃卿多說幾句話, 問問他的近況。
可是他又擔心自己問多了會招致桃卿的反感, 於是先解釋道:“我在陵遊界還有些沒做完, 兩日前便下去了, 今日才回來。”
他說這些是為了讓卿卿不要懷疑他是專程守在這裏的,不然卿卿會更厭煩他。
至於他要做的事,其實是專程為卿卿選了生辰禮,每年他都會精心準備,隻是今年他不能親手送出禮物了,卿卿一定不會收,他打算托付其他人將禮物送給卿卿。
桃卿默不作聲地盯著雲水,他知道莊宴不是故意守在這裏等他的,憑他的性子,他做不出故作巧遇這樣的事。
他沒有反應,對莊宴而言就是莫大的鼓舞了,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莊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否則他怎麽能有機會和卿卿單獨相處,甚至卿卿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沉默地與他相處著。
好在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沒在做夢,不由欣喜不已,神色愈發溫柔,溫聲詢問桃卿:“怎麽隻有你自己?”
他看過四周,平時陪在卿卿身邊的幾個人都不在,這並不多見。
桃卿聞言睫毛顫了顫,露出些許緊張之色,莊宴心裏一酸,立刻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害怕,我馬上就走。”
他知道卿卿不想見他,所以無論有多麽瘋狂地思念卿卿,他也不會出現在卿卿麵前打擾他,除非是避無可避的情況,譬如現在。
其實除了顧慮到卿卿的心情外,他也害怕自己會傷害卿卿,因此在弄清未來的他殺死卿卿的緣由之前,他會盡量避免和卿卿見麵。
何況卿卿不需要他了,如今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相伴。
莊宴垂下眼睛,眼中滿是苦澀的意味。
他曾經痛苦過,崩潰過,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若是在從前他和卿卿感情尚好的時候,也許他會直接殺了裴之渙,他有恃無恐,因為他知道卿卿會包容他的嫉妒。
可現在他不能這樣做,他被卿卿拋棄了,對卿卿而言,裴之渙才是更重要的那個,甚至在卿卿心裏,許多人都比他重要得多,為了這些人,卿卿也永遠不會選擇他。
莊宴控製不住地握緊雙手,流露出了悲涼的神色,輕聲對桃卿說道:“我這就走,雲水邊很冷,你多穿些,免得身體受寒。”
聽到他的叮囑,桃卿驀地眼裏發酸,眼尾如沾了胭脂般泛起淡紅,被淚水浸濕了。
其實他怎麽能真的無動於衷呢,不然他早就會像以前那樣直接離開了,不過是強撐著情緒,可是一聽到莊宴關心他,他徹底忍不住了。
他不喜歡看莊宴對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上輩子討厭,這輩子更討厭,就好似不是莊宴殺了他,什麽錯都是他的一樣,明明死的是他,莊宴憑什麽委屈?
盡管這麽告訴自己,可桃卿還是止不住地落淚,因為在內心深處,他隱隱覺得現在的莊宴仍然是真心疼愛他的,而不是日後那個喪心病狂抽出他元神的莊宴。
越是被現在的莊宴關心,他心裏就越難受,但他不可能重新接受莊宴了,否則他的餘生都將會被恐懼支配,他會一遍遍地捫心自問,莊宴真的不會殺他嗎?誰又能保證莊宴不會再一次發瘋呢?
他看不透莊宴的內心,他隻能選擇躲避。
見桃卿落下眼淚,幼兔和莊宴都有些慌了。
幼兔舔著桃卿的手指,用小小的身體拱他的手心,拚命地朝莊宴噴氣。
莊宴向來很懂桃卿的想法,但這回他真的看不懂桃卿為什麽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該走還是該留。
猶豫片刻,他終於抬手輕輕地碰了碰桃卿的臉:“別哭,卿卿。”
桃卿有些恍惚,忘了躲開莊宴的手,任由莊宴為他擦幹淚痕。
見他似乎不排斥,莊宴既悲且喜,將他摟進懷裏低聲安撫:“別害怕我,卿卿,我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麽要哭?你想讓我做什麽?什麽都行,我全聽你的……”
桃卿雙眸濕漉漉的,鼻尖泛紅,盯著他開口道:“莊宴,我真恨你。”
他嗓音微啞,眸光裏確確實實地透出了冰冷的恨意,好似一把尖刀,將莊宴的心攪得生疼。
“你殺了我,莊宴,可我想不通你為什麽殺我。”
“過去你對我好極了,幾乎事事順我的意,除了不願和我雙修,你從不拒絕我的要求。”
“既然對我這麽好,你又為什麽要殺了我?”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隻要你真的需要,無須你動手,我會心甘情願地奉獻給你,可你偏偏一句話不解釋,甚至笑著殺了我。”
“莊宴,我對你不好嗎?你對得起我嗎?如果你還有半點良心,你怎麽舍得這麽對我,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說到最後,桃卿放聲大哭起來,將所有的悲傷、痛苦、憤怒和怨恨全部通過眼淚傾瀉出來,哭得滿臉是淚。
他痛恨自己竟然在莊宴麵前哭了,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淚。
長久以來埋藏在心底的苦痛驟然爆發出來,隻是眼淚已經不足以宣泄了,桃卿開始拚命地捶打著莊宴,甚至掐住他的喉嚨,仿佛想要將他徹底掐死一般。
莊宴被桃卿按在地上,喉嚨被緊緊扼著,沒有任何反抗,反而努力放鬆脖頸讓桃卿掐得更容易些。
他怎麽樣都無所謂,他隻心疼他的卿卿,沒錯,是他狼心狗肺,否則未來的他怎麽會傷害卿卿。
莊宴麵色蒼白,安靜地等待著桃卿將他殺死一回,但這時桃卿忽然鬆開了手,身體軟倒在鬆軟的雲上,急促地呼吸起來。
“呼……呼……”
他的力氣實在太小了,就是給他殺人的機會他都做不到,這讓他不禁懊喪萬分,但好處就是慢慢地冷靜下來了。
莊宴取出自己的部分遺骸,送到桃卿眼前,哄著他說道:“我的命是你的,你想怎麽出氣都可以,毀了它吧,我就會身受重傷,永遠無法恢複。”
“我不要,你拿走。”
桃卿推開莊宴的手,想都不想地拒絕了,他剛才隻是泄憤而已,沒想過真殺了莊宴,重生之初他就放棄了殺莊宴報仇的念頭,現在更不會殺他。
莊宴目光一黯,將遺骸收了起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卿卿還是留情了,掐了那麽久,也隻是留下鮮紅的指痕而已。
沉默片刻,他向桃卿保證道:“我不知道未來發生了什麽,但我發誓我從沒想過殺你,我會調查清楚的。”
桃卿默不作聲,隻是坐起來,蜷著兩條腿腿抱緊了身體,以此來獲得些許的安全感。
見他沒反對,莊宴的喉頭滾動一下,滿含希冀地問:“倘若調查的結果顯示是一場誤會,其實我沒想過殺你,那……卿卿,你能不能原諒我,跟我和好?”
桃卿諷刺地笑了一下,笑的是莊宴的無知,怎麽可能是誤會,那根本不是變幻莫測的未來,而是他真實的經曆,否則他怎麽可能因為些許捕風捉影的事就遷怒莊宴。
沒有得到桃卿的答案,莊宴神色黯淡,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到了。
他取下死咬住他衣擺不放的幼兔,動作盡量輕柔地將它放進桃卿的懷裏:“把它關起來吧,以免它不慎落入雲水,它就回不來了。”
幼兔生氣地叫著,想咬莊宴的手一口,卻被對方靈巧地躲開了,讓它張開的嘴落了空。
桃卿抱住幼兔不說話,莊宴察覺到宮殿那邊快來人了,垂眸眷戀地望了桃卿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雲水邊。
兩個月後,重台界,靈照鬼城。
鬼城上空的天幕永遠陰沉暗淡,而城中的房屋和建築也都是陰沉沉的顏色,幾乎隻有黑白灰三種色澤,以及噴濺的鮮血,更顯得陰森詭譎。
街上的遊蕩著許多漫無目的的鬼魂,身形凝緩,目光呆滯,然而就在此時,地麵突然猛烈地震動起來,發出巨大的隆隆聲響,動靜可怖極了,就連這些神智低下的鬼魂都流露出驚恐的神色,四處竄逃,躲進了街道兩側的房屋中。
“轟隆!”
伴隨著巨響,一股色彩斑斕豔麗的洪流從地底噴湧而出,鮮豔的顏色霎時鋪滿了方圓數十裏的地域,飛濺的洪流中,生出一朵朵黑色蓮花,散發出陣陣香氣。
這正是裴之渙突破化神境界時產生的異相,他順利地成為了化神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