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朵雪花(二十)(公主她不想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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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手笨, 做不好家務,男人粗心, 帶不好孩子, 男人還大大咧咧捉摸不透女人,所以他們不用做家務,不用帶孩子,更無需去體諒母親或是妻子, 海月花曾經也這樣認為。
    但男人在麵對上級時很會看臉色, 塔木洪與努爾提無師自通便知曉怎樣討好弘闊可汗, 他們尊重父親敬畏父親向往父親,力求在父親麵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麵, 卻會對母親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
    海月花的哥哥迪哈爾繼承了一切, 無論是阿依汗將軍的職位還是家產, 除卻海月花出嫁時帶走的那一少部分外通通屬於他,他還繼承了家族的名譽, 即便如此,迪哈爾依舊不知足,他希望能通過身為可敦的妹妹更進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比海月花多嗎?他當然知道,隻是他永遠不會說。
    父親們知道女兒委屈, 不過他們默許, 兄弟們知道分配不對等,但他們無視,丈夫們同樣知道妻子不易, 可他們不在乎,兒子們也是如此, 他們潛意識便認為生下自己的母親低於父親,隻因女人在家庭中的“隱形”。
    “皇帝手眼通天, 前朝之事他尚能處理的井井有條,怎麽後宮女人爭鬥他卻看不懂?”
    海月花語重心長地對皇後說:“你清醒一點吧,他什麽都知道,自己養了一後院的小貓小狗掐架,你圖什麽,不就圖它能看個樂?”
    後妃們勾心鬥角爭奪聖寵,皇帝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失,他為什麽要管?反正這群女人翻不了天,都要依附他生存,到他七老八十,隻要他是皇帝,就永遠有數不清的十五六歲的美貌少女源源不斷入宮。
    與其想著做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個女人,在他心中占據最重要的角落,叫自己受盡委屈,還不如拿起刀。
    拉合雙手環胸靠在牆上說風涼話:“得了吧海月花,你就是跟她說上一千一萬句也是無用,別浪費唇舌了,這種女人死一個少一個,讓她留在世上那是給男人添磚加瓦。”
    臨死都要把幾十斤重的皇後朝服往身上套,活了幾十歲到頭來竟隻賺這一身衣服,要她說,豐國皇帝放個屁,豐國皇後都能一臉陶醉地說是香的。
    海月花言盡於此,小清卓難過地望著皇後,“皇後娘娘,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管四公主了嗎?她在你心中,沒有皇帝重要嗎?”
    “沒有吧。”拉合無情打斷小清卓的幻想,“她對四公主好是因為她沒有兒子,她要是有親生兒子,我看四公主也得像了了那樣被送出去和親。”
    拉合有女有兒,對皇後的心思把握準確:“我甚至覺得她也不是真心疼愛四公主,好歹是一國之母,手段不比人差,怎麽女兒在受罪,她卻跟沒事兒人一樣隻想著替丈夫去死?”
    拉合認為不能像母狼那樣保護幼崽的女人不配稱為母親,生下女兒卻不教導女兒如何生存,隻要她打扮的漂漂亮亮找個乘龍快婿等男人疼愛,甚至將女兒當作取悅丈夫彰顯自己母性光輝的工具,這種母親有一個算一個,還是死了的好。
    皇後是真不知曉女兒在孟家水深火熱,說來好笑,先前未進殿內,她還知道問一問清卓究竟怎麽回事,一進大殿她眼裏就隻剩下皇帝,再瞧不見其他人。
    皇後把四公主教成了皇帝最喜歡的女兒,想也知道,皇帝不喜歡叛逆大膽有野心的了了,那麽他所喜歡的自然就是溫順體貼善解人意。
    皇後從來都被人誇讚賢良淑德心胸廣闊,有國母風範,她自認對皇帝的兒女們無一偏心,對抱養在自己名下的太子更是盡心盡力,如今拉合卻說她不是真心疼愛女兒,當下將她怒火點燃:“澈玉是我的女兒,你憑什麽說我不愛她?難道我愛她,還要做給你看?你以為你是誰?”
    海月花此時也覺與皇後話不投機,她搖頭:“你對我們這樣凶悍,怎地不敢對豐國皇帝大聲說話?”
    清卓認真思考中:“這算欺軟怕硬嗎?”
    海月花:“當然不算,你看看我們跟那老東西,誰軟誰硬?”
    那清卓就不明白了,見小丫頭麵露不解,拉合忍著寒意捏了把她的小肉臉:“她討厭我們,也討厭她自己,討厭我們反抗,更討厭從我們的反抗中看見她自己的不反抗。”
    敢對海月花跟拉合這樣說話,因為她們是女人,不敢跟皇帝這樣說話,因為皇帝是男人,就這麽簡單,哪怕貴為一國之母,依舊自輕自賤。
    清卓被拉合一連串話說得頭腦發暈,好像聽懂又好像沒懂,不過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皇後活著,等自己救出四姐,讓她們母女團聚,隻要有這樣墨守成規的母親在,四姐依舊會處於痛苦之中。
    四姐雖愛慕孟玉堂,卻不想嫁給孟玉堂,皇後沒有尊重她的想法,而是自顧自決定了這樁婚事。
    清卓恍惚中想起了了曾經說過的話——這樣的愛,比恨還要可怕。
    愛會成為枷鎖,四姐也好自己也好,都被“愛”束縛成繭,從而失去破殼重生的勇氣。
    想到這裏,清卓把皇後的匕首雙手捧出,放在皇後麵前還給了她,她想,要死就去死吧。
    皇後呆若木雞,明明匕首近在咫尺,她卻失去了將其拿起的勇氣,她想捍衛皇帝的尊嚴,可皇帝畏畏縮縮,她想呼喊女兒,卻又想起女兒已嫁人,是自己親自將她嫁出去的,哪怕女兒哭著說過不想嫁。
    她想,澈玉那麽喜歡孟玉堂,怎麽可能不想嫁?母親難道還會害女兒?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澈玉啊!
    拉合看見皇帝都嫌晦氣,她問了了:“公主,你說的啊,隨我處置。”
    既然如此,拉合三下五除二將皇後綁起來丟給自己的手下,“把他扔馬圈裏去,別礙我的眼。”
    什麽和平的象征不過嘴上說說,皇帝是死是活都不影響兩國關係,此番過後天下一統,沒有隴北也沒有豐國,那皇帝的死活就更沒人在意了。
    了了不關心皇後自不自盡,而德妃苦苦等待半天終於見到自殿內走出的女兒,大喜之下拔腿就衝,直到了了麵前才意識到,女兒比起離開時長高不少,塞外的黃沙與風霜並未將她變得麵目全非,反倒有種令德妃畏懼的氣勢,這氣勢比聖上更甚。
    於是原本打好的腹稿在唇齒間轉了兩圈,到底沒能如實說出,隻得幹巴巴詢問:“小六,你、你可還好?母妃心中對你十分掛念,對了,給你寫的信,你都收到了麽?若是收著了,怎地一封不回?”
    德妃沒想到她這般絕情,先是震驚,隨即大怒:“我是你母妃!是我把你生下來的,沒有我哪裏來的你?你怎麽能這樣跟我說話?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清卓驀地握緊了拳,臉色陰沉不定,海月花見狀彎腰詢問:“你怎麽了?”
    清卓怕自己失態,便搗住耳朵不去聽:“我沒事。”
    德妃前恭後倨,變臉極快,對了了無禮,拉合直接把刀架了上去:“誰允許你冒犯公主?”
    那刀刃雪亮鋒利,隱隱透著股血腥氣,德妃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瞬間失了聲,哆嗦著說:“你、你敢!我可是小六的生母!小六,你該不會是要母妃的命吧?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弑母之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隴北篤信天神,對承諾與詛咒尤其看重,怎麽會有母親這樣咒女兒?
    “不管怎麽說我都是你的親娘,當娘的哪有不疼女兒的?”德妃先打了把感情牌,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沒有取下的跡象,了了又麵無表情看不出個所以然,她在心裏罵了兩句,這才繼續,“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跟你哥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父皇懷疑我們與你勾結,幾次三番於朝堂上當眾斥責你哥哥,小六,你哥哥都是為了你才這樣,你可不能沒有良心!”
    這話聽著不對味兒,拉合眼一眯,了了更是難得有耐心:“要怎樣做,才算有良心?”
    “現在你已經贏了不是?女兒家家的,之後沒必要那麽辛勞,成天拋頭露麵像什麽話,讓你哥哥幫你挑選個品貌兼備的好夫君……”
    拉合嗤笑:“他算個什麽東西,也敢給公主挑選夫君?”
    了了則問:“他以什麽身份為我挑選夫君?”
    說完,她見隴北女人們盡是一副見鬼模樣,絲毫不以為恥,反倒理直氣壯:“怎麽了,你是個女人,總得扶持個人當皇帝吧?有誰比你一母同胞的哥哥更合適?你哥哥做了皇帝,你依舊是公主,還是大長公主,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這有什麽不好?”
    海月花想嘲諷兩句,不過看德妃的神態語氣,人家還真不是想搶了了的功,而是真心實意認為了了應該這麽做,因為在德妃心中,從來沒有女人當皇帝這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