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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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這夜就是點著燭火,宜寧也沒有睡好。一方麵她也不想去服軟,另一方麵她覺得自己言語沒錯,是他心裏有問題。
    第二天早朝要早起,宜寧起來的時候他更是已經出門了。
    林海如新得了幾筐塘棲蜜桔,分了幾筐到各房來,還給大房也送了兩筐去。秋季的新橘黃澄澄的,宜寧正在屋外修剪枝椏,看到送來的橘子個頂個的大,想起當年還未見林茂的時候,他也是先給自己送了框蜜桔做壽禮。
    不知道他現在在高密縣做縣令當得怎麽樣了。
    她讓範媽媽拿些放在前堂裏供奉孔子像,帶了剛做的核桃餡栗子糕去林海如那裏請安。林海如正靠著迎枕,拿著美人錘有以下沒一下地敲著小腿,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看到宜寧來了,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身邊去。
    這婆婆是最好的。宜寧原在寧遠侯府的時候,不僅有侯夫人,還有老太太,個個都是要拿捏媳婦的。三個妯娌都出生名門,隻有她出生低微,因此她可沒脾氣跟她們計較。
    宜寧突然又想起陸嘉學說的話:“……你以為就那麽容易能嫁給侯府庶子?你家世不高,要不是有我在怎麽可能。”
    他說的話應該是真的,當時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算得上認真了。那場親事的確不是她哭來的。
    林海如現在日子過得舒坦,有了羅慎遠給她撐腰,還生了楠哥兒,除了喬姨娘還偶爾在她麵前膈應她,別的也沒有什麽了。宜寧接過美人錘給她捶腿:“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我想憐姐兒究竟怎麽個高嫁,人到現在都沒露麵——”林海如長歎口氣,直起身來,“喬姨娘去見你父親,說我給的月例少,要另外求幾百兩銀子給她打頭麵。昨晚你父親就跟我說起這事,把我說了一頓。”
    “他現在還見喬姨娘?”宜寧手中小錘一頓,她以為喬姨娘徹底失寵了。
    “男人總是心軟的,哭幾回不見也見。”林海如也不是不在乎,畢竟是自己的丈夫。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計較都沒有力氣再計較了。還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注意。
    宜寧若有所思一會兒。又問起林茂在高密縣做縣令怎麽樣了。
    說這個林海如就有精神了,拿林茂寫的信給她看。信是林茂寫給揚州的父母的,自兒子做官之後林家就把他供起來了,林茂寫回去的信都謄許多份給他的姑姑們寄過去看,畢竟是家族裏頭一個在京城做官的。這家夥絲毫沒有“我去高密縣當縣令是被貶職了”的感覺,他的信都是遊記,記某某山一日遊,記某某湖兩日遊,記甲申年下鄉遊。途中所見所聞,吃了什麽東西,洋洋灑灑,文采斐然。
    宜寧笑得肚子疼,把信還給林海如:“您跟舅舅們說一聲,他寫的信都存起來,等他回來給他出個林茂傳什麽的,青史永存。”
    “他被貶職了,最高興的就是他爺爺,說還是去地方做父母官造化百姓的好。就他這樣還造化百姓?”林海如嗤之以鼻,“我都怕百姓把他給造化了。”
    宜寧憋笑難忍,林海如好似又想起什麽,跟她說:“對了,程三夫人說,她們家四少爺成親那日請我們鄰裏女眷去鬧婚房。我跟你大伯母都要去,問你去不去?你去是最好的,你的兩個嫂嫂不如你適宜。”
    宜寧立刻搖頭拒絕了:“我喝杯喜酒就是了,鬧婚房可不行。”
    去鬧程琅和謝蘊的婚房,還是算了吧!
    林海如倒也沒勉強她,睡醒的楠哥兒被抱出來,直往母親懷裏撲。
    到晌午的時候宮裏傳來消息,羅慎遠平定邊關有功,受賞賜良田五百畝,黃金兩千兩,白銀五千兩。曾告發他的言官以誣陷忠良為由,庭杖十。羅府上下都激動了。
    領賞的時候羅慎遠卻沒有什麽激動的感覺。等他從皇宮裏走出來的時候,同僚紛紛來恭賀他。徐渭看他的眼神訝然又怪異,這事羅慎遠連他都隱瞞著,羅慎遠太能忍了。單論這個來說,楊淩的確不如羅慎遠太多。
    羅慎遠遠遠走過來,給徐渭作揖:“老師,原來隱瞞不說,實在是學生不願因做了點事就張揚,請老師原諒。”
    徐渭有瞬間真的以為自己是看錯他了,他麵前的羅慎遠就是個為了黎民百姓的好官。他扶了羅慎遠起來,笑道:“你既然做的是好事,老師又如何會怪你。老師是以你為傲的。對了,我那裏還有些書要給你,你改日來拿。”
    羅慎遠應下了。有時候他覺得徐渭是真的關心自己,有時候覺得徐渭分明是在利用他。竟然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陸嘉學則下朝之後坐轎子離開,臉色陰沉,卻被半路攔住,皇上召他進乾清宮裏商議。他去的時候皇後也在,正好在磨墨。乾清宮裏靜靜的。
    皇上在練字,給他賜了座:“……韃靼和瓦刺有意結盟一事,朕想到便寢食難安。愛卿,邊關之事可有定奪?”
    陸嘉學就先跟皇上說了邊關兵力部署更改,派誰去駐守。嚴密合離沒有漏洞,皇上才鬆些心。
    他歎了口氣道:“現邊關沒得個信得過的人在。朕有意想提拔羅慎遠,不知愛卿又以為此人如何?”
    “牛犢年輕,微臣不知。”陸嘉學隻是笑道。
    陸嘉學的意思其實很明顯。皇上想了會兒,又側頭問皇後:“皇後以為羅慎遠此人如何?”
    皇後捏著墨錠,她下意識地看了陸嘉學一眼,陸嘉學靜坐著,雙腿交疊眼睛看著地麵。她就笑著說:“朝廷上的事,臣妾婦道人家不敢插手。都督大人是多年行軍打仗的,臣妾私以為,都督大人在識人上麵更有經驗些。”
    皇上,也就是朱文並不是沒看到皇後那一眼。他表情沒變化,心裏卻有些發冷。
    他能做皇帝,在先皇麵前演這麽多年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隱忍力也不是一般的。什麽都沒說,讓陸嘉學先退下去了。但那一眼還時刻浮現在眼前。
    羅府卻真正的熱鬧起來,羅成章回府後立刻吩咐了宴席。羅慎遠回來之後看到府裏張燈結彩的熱鬧,皺眉有些不喜。好在外麵的百姓都是一臉敬仰羨慕地看著羅府的排場,他才沒有說什麽。宜寧身為羅三太太,要招呼來的女眷,一直腳不沾地地忙到了晚上才歇息會兒。
    連恭賀他都不來及。不過想想,這事對三哥來說又未必高興,不恭賀也好。
    她累了一天回來,剛讓珍珠去打些熱水來泡腳,就看到羅慎遠站在拔步床前。
    宜寧略一僵硬,還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麽。她這幾天心裏沉沉的翻來覆去都是陸嘉學的話,宛如一把尖刀懸在頭頂,她知道這把尖刀隨時會掉,但不知道究竟什麽時候會掉。所以對於羅慎遠,也有些不知該怎麽是好。
    結果剛走近些,就發現羅慎遠手裏的盒子……是前日祖母給的冊子!羅慎遠看著手裏的東西,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宜寧頓時紅了臉,立刻去搶:“你……你當沒見過!這是祖母給我壓箱底的。”他從哪兒找出來的?
    羅慎遠瞥了她道:“用這個壓箱底?”他手一揚不要她搶到手,說道,“這些東西我沒收了,你不該看這些書。”免得她學壞了,或是知道了真正的親熱是怎麽樣的,會不喜他。
    宜寧哭笑不得,拿回來後她一頁未看過,就讓玳瑁收起來了。這下沒收更不用看了。
    “那你不生我氣了?”宜寧問他。
    羅慎遠突然又沉默了,他走近宜寧慢慢靠攏。宜寧反而後退。屋內燈火昏暗,見狀丫頭婆子們都悄聲退了出去,他高大的影子籠罩下來,說:“宜寧,你告訴我,你跟陸嘉學究竟是什麽關係?你和他絕不止義父義女的關係,是吧?”
    他果然還是問了!
    而且還是這麽個問法。
    宜寧苦笑,若是告訴他真相。那麽羅慎遠能接受嗎?她不是他從小疼愛到大的妹妹,她曾經嫁給過陸嘉學,她一開始接近他也並不是單純的,心裏何嚐沒有想用他來對付陸嘉學的想法?這些怎麽對得起他多年的疼愛和維護。
    “三哥,你明知道陸嘉學為什麽擄走我,還是不要多問了吧。”宜寧也歎了口氣。
    羅慎遠聽到她的話,表情繃得更緊。
    “那你告訴我——你對他究竟是什麽感覺?”羅慎遠聽到自己的聲音,“你原來就是被迫嫁給我的,要是沒有賜婚一事,你恐怕永遠都不會嫁的。是吧?”
    宜寧側過頭,窗外深夜天空滿是寒星。她發現羅慎遠說得很對,要不是因為賜婚逼迫,她不會嫁給自己義兄的。
    “我不喜歡他,這是其一。”羅宜寧說,“至於賜婚,我現在是你的妻子,那你就是我的丈夫啊,沒有別人了。”
    羅慎遠聽到她這句話,表情幾乎是變了又變。心情極端的複雜,一方麵他很了解羅宜寧的性格,知道那句話就是真的,沒有外力,她不可能嫁給他。另一方麵宜寧這句話的確安慰到了他。的確無論如何,現在隻有他是她的丈夫,別人都不是。
    他擁有她。
    羅慎遠看著幾乎快被他壓在身下,嬌小柔軟的臉。那夜的銷-魂滋味又湧上來。他現在就想擁有。
    “好吧,如你所說。既然是我的妻子。宜寧,你還是有義務的。”羅慎遠滾燙的呼吸躺著她的耳垂,那白玉一般的耳垂被熏得發熱。宜寧就聞到了他話中的酒氣,她就知道羅慎遠喝多了。不然他的性格怎麽會像剛才那樣說話。
    她想抬身讓下人給他熬解酒湯來,就被羅慎遠按住了,不能起身。
    宜寧疼得臉色微變,怎麽喝酒了力氣還是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