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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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宜寧正想說什麽,羅慎遠卻閉上眼,壓在她身上。
    他這麽沉!宜寧被他壓得臉黑,伸手去推他,卻發現他呼吸沉穩,似乎是睡著了。
    就這麽睡著了?宜寧看著他的側臉,無比的清晰,從眉毛鼻梁到嘴唇,一寸寸熟悉陌生。夜晚這麽靜,她伸手緩緩摸著他的臉,他的下巴上冒出一點胡渣,有些刺手。闊額濃眉,俊朗極了。她莫名的心裏微動。
    實在是酒氣熏人,宜寧費力從他身下爬出來,誰知剛一動就被羅慎遠反手抓住。他睜開眼,好像剛才就沒睡著一般:“你要去哪兒?”
    “你喝多了。”宜寧說,“我叫丫頭給你備洗澡水。”
    羅慎遠才嗯了聲,放心地鬆開手,又閉上了眼睛。
    這夜宜寧明明睡得好好的,迷迷糊糊都感覺有人單手托著她的腰,把她從被窩裏抱了過去。宜寧還未醒,就感覺到濕熱的唇瓣壓在臉上,半夜未眠,燙人的體溫,結實有力的身體。折騰到淩晨。怎麽喊他都聽不見,一會兒又疼起來,宜寧氣得咬他肩膀讓他輕點。但最後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秋高氣爽,晨起的陽光一般都挺好的。
    羅慎遠醒來的時候,透過窗紙的光線照在床上,他就看到蜷縮在他懷裏酣睡的宜寧。
    他揉了揉眉心低歎一聲,喝酒誤事。理智一放鬆就不懂得約束自己。
    宜寧似乎也被吵醒了,動一下都腿疼,她下意識地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羅慎遠立刻側起身擋住了外頭進來的光線,把她擁在裏頭。伸手又放了一道帷帳下來,屋內便是昏暗不清了。他低聲說:“還早,你好好睡著。”
    羅慎遠起身去淨臉,一會兒又撩帷帳進來穿衣。宜寧這時候已經醒了,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騰空抱起來了,往床裏麵放了些,她聞到一股胰子清香的味道,抱得很穩。她沒有睜開眼睛,怕他看出自己是醒了的。
    等徐媽媽端著銅盆進來給她梳洗的時候,天光大亮,羅慎遠已經去上朝了。
    宜寧想到被他騰空抱起,溫柔安放。似乎還是小時候,她那時候很想討好他,總刻意的跟他親近,他最後無奈還是會抱起她。
    宜寧走神,被範媽媽叫了聲才回過來。她正好說:“……讓廚房燉些補湯,用天麻、黨參之類的藥材。”
    範媽媽一個猶豫:“給姑爺準備的?”
    宜寧一邊喝粥一邊說:“主要是我喝,我得補補,他要是想喝給他留點。”
    她消耗多大啊,現在都發疼走不動路呢。
    林海如今日去了新橋胡同給謝家隨禮。宜寧就沒得去了。謝蘊又不喜歡她,她去了也是給人家添堵。她站院子裏,端詳這後院的布局,看了一會兒覺得不太順眼。叫府裏的管事過來:“……把那幾株鬆樹都挪開,擋著風水了。再給我買些葡萄苗來,在這裏搭個葡萄架。”
    宜寧很喜歡院子裏搭葡萄架,夏日乘涼的時候,枝椏上就是累累的紫色葡萄。成熟後摘下來還可以分給各房各院。
    除了管事來拜見她的那次,這是宜寧第一次召他過來。管事有些猶豫:“三太太,這秋日裏搭葡萄架,葡萄能活嗎……”
    青渠在旁邊拿扇子給她擋太陽,宜寧轉頭看他。在英國公府的時候,她是樹立威信了的,說什麽下麵就有人飛快地去辦。她又回過頭看了看那幾株茂密的鬆樹,照進冬暖閣的陽光都給擋住了。“自然能活,你去準備就是了。”
    管事應喏退下了。這三太太看著年輕稚嫩,和和氣氣的,嚴肅起來竟也說一不二的。
    搭葡萄架是沒有什麽……但這院中的擺設可是三少爺親自規劃的。
    等羅慎遠下朝回來了,管事就連忙過去告訴他:“大人,夫人今天說……要把您院中種的幾株鬆樹挪走,種葡萄藤。那三株鬆樹可是您特意從鳳凰嶺移回來的,說是風水局。廢了好大力氣,小的猶豫便還沒去做。”
    羅慎遠聽了有些無奈,笑了笑道:“……她要挪就挪吧,以後她做什麽都隨著她。不用來告訴我。”
    隻要她不覺得無聊就行。
    管事很想問,三太太要是想把房子拆了呢?您也同意?
    三少爺這麽有原則的人,怎麽就這麽縱容太太亂來呢!
    但羅慎遠已經進了院子,隨行的林永回頭低聲跟他說:“有點眼色,聽三太太的就行。”
    管事得了林永的指點,連忙點頭應下。
    宜寧在書房裏看府中的賬目,林海如不在,這些便歸她管。好在跟魏淩失蹤的時候,英國公府的賬目比起來還不算什麽,旁邊站著幾個婆子正在和她對賬,她的神情平和自持,很有管家的樣子。就是旁邊放了一盅小湯,聽一會兒就喝一口。
    羅慎遠靜靜站了一會兒。看她還挺忙的,就沒有打擾,先去淨房裏換官服。
    玳瑁跟丫頭菊香兩個在屋外做針線,玳瑁在英國公府裏都是當半個小姐養著,針線做得不好。央菊香給她多做幾張手帕。菊香自然不敢不肯。菊香看了屋內一眼,突然小聲跟玳瑁說:“玳瑁姐姐,那日你不是說,範媽媽要讓姑爺收你做通房嗎?”
    玳瑁聽了臉色微紅:“你說這個幹什麽——小姐未再提起,我不能上趕著去說,小姐必定不高興。”
    菊香就笑道:“姐姐你就是傻,你這等樣貌,隻是做丫頭不是太可惜了嗎。隻要姑爺肯收你,你還怕小姐不肯?”
    “姑爺一向不正臉看咱們。”玳瑁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休得提了!”
    她起身往屋內走,擎了盞燭火放進去。這才看到淨房裏是有燭光的……小姐在書房裏見管事婆子,淨房裏的必然不是小姐。
    玳瑁看到放在旁邊的緋紅官服,是孔雀補子。心撲通撲通,姑爺在裏麵。
    她突然緊張得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的往裏麵走去。
    “大人,奴婢服侍您更衣吧。”羅慎遠正在換中衣,突然聽到一個丫頭的聲音。
    他回過頭,眼睛微眯,這是宜寧的貼身丫頭玳瑁。身姿纖長,穿了一件藕合色的褙子,姣好的臉正是最年輕漂亮的時候。
    見羅慎遠不說話盯著她,玳瑁微低著頭,語氣柔順:“小姐擔心您沒人伺候……奴婢來伺候您更衣。”
    她的手剛碰到羅慎遠的衣袖,知道姑爺還看著自己。淨房裏狹小,他的氣息無處不是。她越發的緊張,手都有些發抖。
    突然,一隻大手捏住她,然後把她拿開了自己的手。羅慎遠淡淡地問:“小姐叫你過來的?”
    玳瑁與他相觸,手心一片酥麻:“小姐,小姐正忙著看賬本,所以沒空。”
    “你出去。”羅慎遠抬起手自己整理袖子。
    玳瑁沒想到他竟然是拒絕,臉色一白,有些失望地抬起頭。她……她不夠好看嗎?
    “姑爺……您的外衣……”
    “滾出去!”羅慎遠突然怒吼。
    玳瑁宛如被澆了盆冷水,渾身上下都冷透了,一股強烈的羞恥感讓剛才被衝昏的腦袋漸漸清醒過來。
    羅慎遠整理好袖子出了淨房。
    看守在書房門口的婆子看到羅慎遠過來了,又沉著一張臉,婆子都忐忑起來:“大人……太太在裏麵算賬呢……”
    羅慎遠卻徑直走進了書房裏,他的隨從則讓看守的婆子下去。宜寧聽到動靜抬起頭,就看到羅慎遠站在她麵前,麵色冰冷,她疑惑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都退下去。”羅慎遠拿了書桌上的賬本翻,淡淡地說。
    屋內伺候的幾個丫頭婆子麵麵相覷,這裏還沒有對完賬,卻不敢出言忤逆三少爺,還是退下去掩上門。羅宜寧則站起來繼續問:“朝堂上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三哥是個悶嘴葫蘆,她要是不問,他是不會主動提起朝堂上的事的。他要是願意傾訴,宜寧還是很願意聽的。
    誰知道她剛站起來,羅慎遠就放下手裏的賬本。然後一把把她拉近自己,單手就掐住了她的下巴冷聲道:“羅宜寧,你到底是什麽心思。”
    羅宜寧被他這番突如其來搞得莫名其妙,她見羅慎遠幾乎是盛怒,就問:“怎麽了?三哥,我不知道你這是……這究竟是怎麽了?”
    羅慎遠逼視她,手下越發的用力嗤道:“怎麽了?”
    他幾乎是貼著她的臉說:“你明不明白我究竟為什麽娶你?你難不成就以為,我是為了幫你?我羅慎遠仕途廣闊,何必要犧牲親事去幫一個妹妹,你覺得這可能嗎。”
    羅宜寧也震驚了,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雖然憤怒,但是看著她的眼睛卻有絲深刻無比的東西,好像深淵一般不見底。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單是為了幫我。”羅宜寧說,“隻是你平日……我們也不太親近。三哥,到底發生什麽了?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羅慎遠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仿佛是嘲笑自己:“也是,你怎麽知道我有多愛你。”他靠近羅宜寧的耳朵,告訴她,“來,我來一點點告訴你。”
    宜寧聽到他不疾不徐的聲音在耳邊:“當年在羅家,我不是讓鬆枝監視你嗎。你一直疑惑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現在知道了。”
    “沈玉有害於你,我派人在他喝的藥中動手腳,讓他以後一輩子不能人道。林茂向你提親,我讓他調任了山東。接著程琅又來插一腳,我就煽動了謝蘊,借刀殺人斬斷了這種可能。你覺得我們能成親是意外嗎?其實這後麵全是我精心的算計,羅宜寧。”
    羅宜寧從來不知道這麽!她身體發軟,幾乎站不住腳。
    她知道他精於算計,卻不知道這些事都不是偶然。他為了娶她,還算計過林茂和程琅?
    羅慎遠抱著她的腰把她摟在懷裏,低頭繼續說:“你害怕嗎?你麵前這個三哥就是這樣,為了自己的貪欲去算計別人。所以你別惹到我,那我平時就是你和順的三哥。你惹到我了,你就看到那樣的我了。”
    “你讓玳瑁來伺候我,你知道我有多生氣嗎?”羅慎遠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羅宜寧可能從來沒聽他說過這麽多的話,是真的被她逼生氣了吧!羅宜寧頓時反應過來:“等等,我沒讓玳瑁去伺候你……”
    她再怎麽心大,也不會安排丫頭去伺候三哥啊。她對羅慎遠自然也有對丈夫的感情。
    “你好好想想你心裏想什麽,再問問你的丫頭。一會兒來找我說清楚吧。”羅慎遠沉默,然後放開她,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