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字數:8616   加入書籤

A+A-


    回門禮留了一天一夜,今日是無論如何都得走了。
    離開時,佩蘭姑姑領著奴人將一箱箱回禮裝車,又趁著歲安不注意,將謝原請到一旁,神神秘秘拿出個彩繪漆盒,眼神傳意。
    那個用的,用完了再回來拿。
    謝原心領神會,赧然間竟衝佩蘭姑姑拜了一拜,佩蘭姑姑連忙回拜,這才將東西穩妥的裝進了車裏。
    女兒要走,李耀特地抽空過來送他們。
    謝原攜歲安向二老拜別,說了許多寬慰恭敬之言,無非是叫他們寬心,他會照顧好歲安。
    李耀虛扶著長公主,一字不漏的聽完,給了些簡單的囑咐,便與長公主目送二人離山。
    車隊漸行漸遠,在山道處一拐,便沒了蹤影。
    山風輕略,李耀歎息著摸上妻子的臉,“這又沒什麽,怎麽哭了。”
    靖安長公主閉上眼,慢慢靠近丈夫懷裏。
    “今日才覺得,她是真嫁出去了。”
    李耀抱住她,手掌輕而緩的拍哄,什麽都沒說。
    ……
    回城路上,馬車裏隻有謝原與歲安,其他人都被打發出去。
    長長的隊伍裏,不僅多了東西,還多了人。
    終於看不見父親母親的身影時,歲安放下簾子,忽道:“阿鬆同我們一道回謝府。”
    謝原笑了一下:“為何特地說這個?”
    歲安垂眼:“我以為你不喜歡她。”
    謝原靠在車裏,挑眼看她:“你想我喜歡她?”
    歲安倏地抬眼,想解釋不是那種喜歡,但見謝原一臉揶揄,便知他故意這麽問,低聲道:“若她還似從前,我也是不喜歡的,不過……”
    手背忽然被拍了一下,歲安微驚,看向謝原。
    謝原漾著笑:“內宅諸事本就由你做主,不必特地告訴我。不過有件事,我得同你說……”
    說著,謝原的眼神也往外瞟了一下。
    歲安了然:“你說那個人?”
    謝原便知她瞧見了。
    是,霍嶺得跟他走,不過他並不會進謝府,頂多是安置在附近,方便行動聯絡。
    霍嶺畢竟綁架過歲安,現在又被她瞧見,自然要提一嘴。
    但謝原隻解釋到這,其他並不再提,歲安意會,也不再問。
    還有段路程,謝原說起長安城內外其他去處,若她喜歡,接下來幾日都可以去耍玩。
    歲安:“不是有案子?”
    謝原:“不是一兩日的事,便是此刻派人去查,路上的功夫就不少,照舊得等。”
    你這麽說就沒事了,歲安眼珠一轉:“上回你跟我指的食肆館子,能帶我去試試嗎?”
    謝原笑:“好。”又建議:“氣候漸熱,長安城附近有不少避暑遊樂的園子,也帶你一道去轉轉。”
    歲安笑:“好。”
    馬車抵達謝府正門時,謝原跳下馬車,剛要轉身接歲安,小廝來祿湊上來,似要稟事。
    謝原問都不問,飛快豎手阻了一下,加以眼神暗示,來祿心領神會,安靜退下。
    從後麵的車上下來的阿鬆恰好瞧見這一幕。
    謝原將歲安接下馬車,與她一道去給孫氏請安。
    孫氏滿臉親和,同歲安問候了北山親家幾句,便讓他們回院子好好休息。
    回到院中,歲安趁著天氣晴好,讓人備熱水沐浴更衣,她剛散了頭發,阿鬆走進來:“夫人,郎君出去了。”
    歲安披一件白袍,聞言問道:“出府?”
    阿鬆:“不像。方才回府時,奴婢見郎君的小廝等在門口,似乎有事要尋郎君的樣子,倒像是府裏有什麽事。”
    歲安眼珠輕動:“將朔月叫進來。”
    阿送:“是。”
    沒多久,朔月進來服侍歲安沐浴,她動作嫻熟的撈過歲安的長發梳洗長發,又摸著穴位輕輕推拿。
    歲安閉上眼仰靠桶壁,輕聲道:“郎君方才出去了,也不知是什麽事。”
    朔月眼一動,立馬懂了,俯身小聲道:“夫人回門時,院中無事,咱們北山帶來的粗使奴婢閑了一日,同府裏其他奴婢打交道,聽說了些府裏的事。”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歲安彎唇:“哦?說說看。”
    從前在北山時,朔月的消息就很靈通,這全賴於她話多嘴碎的本領,用玉藻的話說,她可以從一粒花生米聊到孩子落地。
    那日歲安在閣樓眺望,隨口提到府中格外“清淨”,朔月聽出話外之音,立馬去搜羅消息,將謝府摸了個底。
    謝府裏,謝太傅極有威信,說一不二,已過世的老夫人治家嚴謹,各房皆無姬妾,是以謝府門風清貴一說絕不作假,鮮有醃臢荒唐之事,關係簡單。
    所以,歲安入府後覺得府中清淨,不是沒有由來。
    現在的謝府,明麵上是大夫人孫氏管家,但其實是二房夫人鄭氏一同協理。
    據說,大夫人耳朵根子軟,性子也軟,謝大郎君便是她的主心骨。
    二房夫人的確精明能幹,同樣的,二叔謝世明也同樣精於鑽研,在為官之道上很有想法。
    可惜……
    歲安聽得入神:“可惜什麽?”
    朔月:“可惜不得其門而入”。
    不同於謝父一生淡泊,二叔謝世明非常希望越過長兄,替他當家。
    可不知是他太急了失了分寸,還是謝太傅壓根沒給他機會、少有提拔點撥,以至於二叔曾犯下大錯,惹聖人震怒。
    後來還是謝太傅出麵求情,才平息了這件事,隻是死罪可免,家法難逃,大家這才曉得。
    經此以後,二叔便走上了破罐破摔的道路,越發沒了激情,反倒是二夫人孫氏,東方不亮西方亮,在後宅裏很爭了一口氣。
    五叔謝世行是個地道的饕餮,最愛吃喝,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膝下一雙兒女皆生的白白胖胖,圓潤豐腴。
    五夫人全氏倒是不爭不搶,隻是愛湊熱鬧,什麽事都摻和一腳,評價褒貶不一。
    說到這裏,朔月鄭重的停頓了一下。
    歲安若有所悟,輪到那位路子很野的六叔了。
    朔月抿了抿唇,娓娓道來,六叔謝世狄,是謝家一朵奇葩。
    據說,六叔謝世狄年少時候,是個才情英名都不輸謝原的美郎君,也是父輩中最出色的郎君。
    可不知怎麽的,越長越歪,越活越叛逆。
    年至而立,不娶妻不生子,常有人見到他攜一二紅顏遊湖泛舟,端的一派風流姿態,如此情景,自然引來諫官參他,然後離譜的事情就發生了。
    那些本該為他爭風吃醋、稍加利用挑撥便可用來壓製謝世狄的美嬌娘,竟紛紛跪到官府門口替狄郎鳴不平。
    在她們的口述中,狄郎不僅沒有因為她們身份低賤而行醃臢之事,反而對她們敬重有加,他是個真正的君子,絕佳的郎君。
    “這麽浮誇?”歲安睜大眼睛,非常意外。
    朔月:“諫官也這麽想呢。”
    還有更離譜的,那些美嬌娘一聽說狄郎被參,紛紛表示是自己輕賤連累了狄郎,高呼命運不公,生而卑賤之人,連尊重她們的人都要無辜受過,最貞烈的那個,真的一腦袋磕在了東市街口,血濺尺!
    歲安倒抽一口冷氣。
    朔月連忙道:“但救回來了!”
    歲安一口氣緩緩吐出。
    不過在那之後,謝世狄再怎麽風流不羈,也沒人管他了。
    誰拿這事兒搞他,隻會惹自己一身騷。
    歲安怔然的想,六叔當日送的見麵禮,果然誠摯。
    但很快,她又心生感慨:“若是如此,也難怪祖父看重元一。”
    忽而一道水聲,歲安轉過身,兩手交疊墊在木桶邊沿,擱著下巴。
    “我曾聽北山的師兄們談及世家大族,道他們根基深厚不假,但每逢局勢動蕩,越是龐大的家族,越容易分支分流隱居避難。距今最近的一次動亂,是先帝在位時,遷走許多。謝氏嫡支繼力不足,恐怕也有這個原因。”
    阿鬆聞言,給歲安添了些熱水,輕聲道:“夫人何必歎息。”
    歲安眼一動,看向她。
    阿鬆:“謝太傅畢竟在朝中經營多年,談不上假公濟私,但為諸位爺安置個適合他們,又不失體麵的差事,還不是什麽難事。謝家並沒有夫人以為的那般凋零。更何況,如今又有了夫人。”
    歲安盯著阿鬆片刻,倏地笑開:“你說得對。”
    ……
    同一時間,謝原在孫氏這裏,一如既往的聽母親說府裏的事,無非是要他拿主意。
    “我知道你有難處,出事的監生裏,你祖父連蔡家的小子都沒拉,你自然不能去幫袁家的小子,可你姑姑嫁到袁家,幾房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人家求她來跟你開口,她避得開嗎?在公,你拒就拒了,可在私,那是你姑姑。此次你成婚,她們都沒回府瞧瞧,你心裏不清楚?”
    謝原滿心疲憊,多一個字都不想聽,但他必須強打精神:“那母親的意思是?”
    孫氏笑了一下,語氣放緩:“我想啊,趁著你新婚的由頭,咱麽好生請她們回府,一家人坐下來說說話,不留隔夜仇。你姑姑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事兒她心裏委屈存氣也是正常,你一個小輩,服個軟,敬個酒,往後也好繼續往來。”
    謝原扯扯嘴角:“若請了也不來呢?”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那不能!”孫氏一擺手,又看了眼外麵,神神秘秘湊近兒子:“歲歲不是到咱們府裏了麽,祭出歲歲的名頭,就說侄媳婦想拜見長輩,北山的麵子,她們得給!”
    謝原下意識擰了擰眉,孫氏見狀忙道:“你放心,家裏這些事,我不同歲歲說,我一個人糟心就夠了,你是她丈夫,是家裏的大郎君,你也多擔待些,別叫長輩寒了心,好不好?”
    謝原長長歎出一口氣:“既是兒子惹了姑姑不快,此事便由兒子來安排便是。”
    孫氏張了張口,謝原又道:“歲歲那邊我來說。”
    孫氏一陣心疼,拍拍謝原的肩膀:“好孩子。”心裏又不免多想,若今日是個能幹些的長媳,哪怕出身背景弱些,能幫大郎分擔也是好的。
    可這話她說過,大郎不是很愛聽,他對兒媳是有些感情的,現在新婚,自然更袒護。
    孫氏心裏百感交集,簡單結束了談話,放他回院子。
    走出主院,迎麵吹來一陣熱風,並不是很舒服,謝原卻覺得氣息重新通暢。
    他猛舒了幾口氣,回到自己院中。
    回來自然要問歲安,來祿說,夫人在閣樓。
    因為謝原說過,一切由歲安自己安排,她便真的大膽安排,給自己也弄了個新書房,就挨著謝原的。
    謝原點點頭,揮退下人,踏上閣樓。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是在整理心緒。
    可當他站在書房門口,瞧見裏麵的情景時,竟生生愣住。
    書房是重新布置過的,和在北山的感覺一模一樣,敞亮,整潔。
    但在此之餘,又有些不同的美嵌在裏麵。
    書案之後,少女一襲白裙,隨著坐姿向四周鋪散開來,裙擺之下,一雙玉足半遮半露。
    她洗了頭發,青絲如墨如瀑垂在身後,偶爾一兩縷落到前頭,便被她輕輕撥開。
    黑白之間,越發襯得朱唇紅潤,粉頰動人。
    她在描畫。
    下筆細膩,輕輕緩緩,風從窗戶掠進,撩起白色紗帳,天地萬物忽然都沒了聲音,屏息凝神,唯恐驚擾她。
    謝原的心緒,驟然鬆懈。
    紙上投下一道黑影時,歲安倏地抬頭,不期然撞上青年深沉又震動的目光。
    進來之前,謝原在看她,進來之後,他的目光落在畫上,久久難移。
    倒是歲安一驚,伸手就想用袖子擋住。
    謝原握住她手臂,輕輕一提,廣袖之下,一筆一筆勾勒出的青年模樣,俊朗生輝。
    “這是我?”
    男人語調含笑,輕鬆的調侃。
    歲安張了張口,竟不知從何解釋。
    她在北山時,閑來無事都會描描畫,彈彈琴,摸摸棋子,凡有所學,都不該在一日日的荒廢中,浪費了曾經的投入與努力。
    她描畫沒什麽講究,心血來潮,思及一日內最有印象的,下筆就描了。
    而最近,她身上沒別的大事,隻有一件,她成婚了,有了夫君。
    坐在案前,思來想去,腦中忽然浮現出謝原的臉。
    這麽好看一張臉,不描可惜了。
    其實還沒描完,隻到眼睛,可眼睛最是傳神之處,謝原一眼就看出來了。
    謝原什麽都沒說,繞到歲安身後,從後麵抱住她:“原來我這麽好看。”
    歲安笑了一下:“你本就很好看啊。”
    話音剛落,她縮了一下脖子。
    謝原在那裏親了一下。
    沒等她反應過來,又一吻落下,從一下一下,變成連綿不斷,從脖子,到背後。
    身上的白裙鬆開,衣裳從肩頭落下。
    “元一……”歲安身影顫抖,捂著胸口:“這裏是書房啊!”
    謝原將她拉過,抱起放在書案上,氣息粗重:“那就在書房!”
    歲安渾身緊繃,沒等她緩過來,謝原卻先停下了。
    他埋在她肩窩,大喘了幾下,然後將她打橫抱起,下了閣樓往房間走。
    確實不能在書房,東西還在房裏……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