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現場安靜了一會兒，鮮卑、哈薩克、希瓦、波斯、埃及五國君主，考慮了朱靖垣提出的改革方案或者說要求的各種影響。
    雖然對於這些要求的好壞，幾個國公各有各的想法，但最終都是選擇接受。
    和朱靖垣關係最近的鮮卑國公羅亞山最後繼續詢問：
    “殿下，關於江戶正在實施的票證和限購製度，在我們這些藩國內應該如何實施呢？”
    朱靖垣直接擺手說：
    “關於票證和限購製度，目前不考慮在藩國實施。
    “當然，如果幾位國公要自己嚐試推動，朝廷也不會幹涉的。”
    埃及國公穆易嚐試著追問：
    “殿下，是因為相關政策還在驗證當中，所以暫時不做更大規模的推廣嗎？”
    朱靖垣再次擺手：
    “不是的，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在藩國推廣。
    “以後……雖然不能說以後完全不考慮。
    “但是最起碼可以預料的未來，我都沒有考慮過。”
    幾個藩國君主頓時就再次陷入了思考。
    票證和限購製度的作用，幾個國公要麽自己考慮過，要麽跟自己的幕僚們討論過。
    他們多少都是能夠理解這些方案可能會產生的影響的。
    短期內可能會限製發展，讓預期的收益降低，但是長遠看的話，可能有助於社會穩定。
    但無論是預期收益降低的幅度，限製發展速度的程度，還是對於長期穩定性的好處，具體到底有多大，他們都沒有清晰的認知。
    他們現在其實期待大明給他們做出決定，也省的他們自己考慮了。
    結果現在大明不給做決定，讓他們自己去考慮要不要搞，這就又糾結起來了。
    幾秒鍾之後鮮卑國公羅亞山就忍不住繼續詢問朱靖垣的意見：
    “敢問殿下，您看我們要不要執行票證和限購相關的政策啊？”
    朱靖垣直接攤手說：
    “我覺得這件事情對於你們而言是無所謂的。
    “票證和限購政策，是針對大明核心地區和周邊類似地方的實際情況，專門製定的具有針對性的預防和維穩政策。
    “你們幾個都是大明的藩國，你們的穩定都是受到大明的直接保護的。
    “關鍵是，你們幾個藩國的人口規模也都是相對有限的，這種基於公平思路的政策，無論利弊都不會太明顯。
    “你們沒有必要在這種的事情上糾結，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們。
    “我針對你們這些藩國的情況，專門準備的試點改革方案。”
    幾個藩國國君聽到這裏馬上就真的不糾結了。
    他們自己國家的情況，與大明核心地區的文化風俗差異的確是太大了。
    埃及國公穆易馬上追問說：
    “殿下有什麽安排，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朱靖垣也非常直接的說：
    “對於你們這些藩國而言，皇帝陛下和朝廷更加在意的事情，是讓你們從經濟和文化上真正融入大明的體係。
    “根據這個最終目標，我準備了三個方麵的解決一體化方案，一是城市化，二是工業化，三是解放婦女。”
    幾個國君都嚴陣以待的聽著，結果剛一開始就迷糊，都是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以要在文化和經濟上融入大明為目標，要去搞工業化和城市化還相對容易理解，但是最後那個解放婦女跟目標之間有什麽必要關係嗎？
    聯係當然是有的，婦女的社會地位和自我認知，是傳統文化中最為基礎的一部分。
    要維持自己原有的傳統文化和生活方式，那就要維持現有的婦女的地位和自我認知。
    要打破某些地區的傳統文化，讓他們接納外來的文化，那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鮮卑國和哈薩克方麵情況還要好一些，上層文化氛圍本來就傾向於大明，中下層則保有了濃厚的蒙古黃教相關的風俗習慣，以及部分露西亞東正教相關文化。
    蒙古方麵的民俗傳統和黃教文化體係，本來就可以算是中原天朝文化發愁的比較邊沿組成部分，是可以自然的與大明文化有機結合的。
    波斯和埃及方麵就有非常濃厚的天方教文化了……
    原本曆史上的帝國墳場阿富汗，現在有一大部分是在波斯境內的。
    埃及方麵在加入大明之後，接收了大明從整個大食國地區轉移的大量天方教信徒。
    天方教的某些傳統跟大明傳統是有著很明顯的抵觸的。
    想要解決這些地方的文化層麵的問題，讓他們真正的從根本上徹底的明化，朱靖垣開出的藥方的藥引就是解放婦女。
    解放婦女的具體手段就是城市化和工業化。
    朱靖垣能夠理解幾個國君的疑惑，所以基本沒有停頓，接著話茬就繼續往下解釋了：
    “集中發展和建設大型城市，將人口從分散的鄉村送入大城市集中管理。
    “城市化的過程，和曾經的戰爭和改朝換代過程一樣，都會讓普通人的生活環境和方式發生顛覆性的改變。
    “在這個改變的過程中，可以相對容易的破除傳統文化中不合時宜的部分，甚至引導向我們任何更加合理的方向。
    “與此同時，從鮮卑到安西到波斯，都是地廣人稀、環境複雜的地方。
    “將分散的人口集中起來，更加方便你們幾個藩國的管理，當然也能增加藩國的收入。
    “發展勞動密集型工業，招募和吸引大量的工人到工廠內工作。
    “讓包括女性在內的工人，獲得一份穩定持續的收入，讓他們可以脫離家族和傳統生活。
    “女性能夠成為工人，能夠獲得經濟上的獨立，才能在社會上真正的獨立。
    “我們可以在這個過程中，消除原有的天方教習俗，完成真正的世俗化的社會改造。
    “其中的重點也就是解放婦女，讓他們不再禁錮於傳統家庭之中，讓他們可以獨立的接受和融入大明的文化和生活方式。
    “與此同時，這個過程在客觀上也是你們幾個藩國現代化和工業化的過程，工業能夠形成遠超農業時代的經濟效益，大幅度增加藩國的收入。
    “所以，對於你們幾個藩國而言，這個過程當然也是好處多多的。
    “所以我覺得，如果大明皇帝陛下和大明朝廷，以及大明的廠商願意投資的話，你們應該也是非常樂意接受的吧？”
    朱靖垣解釋的非常直白了，幾個藩國君主很快就聽明白了。
    對安西和波斯、埃及等地的統治者而言，在沒有外來暴力幹涉的前提下，世俗化的工業化改革對他們而言當然是有利的。
    普通百姓的生活能夠變好，作為國君的他們能夠獲得更多稅收，也能通過城市和工廠控製更多的人口，獲得更高的實際權力。
    弊端也是很明顯的，將本來分散在惡劣環境中的人口，集中到少數大城市之後，遭遇到外來暴力侵略的時候，抵抗力就降低太多了。
    相應的，大明對幾個藩國的掌控能力，也會隨之提升一個級別的。
    以後，未來的幾個藩國，雖然名義上仍然是藩國，但是政治、經濟、文化、軍事都各個方麵都會被大明牢牢的綁定的。
    不過在幾個藩國國君看來，這同樣未必是壞事，關鍵同樣也是無法抵抗的。
    哈薩克、安西、波斯、鮮卑四個國公馬上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全力配合。
    隻有埃及國公穆易稍微遲疑了幾秒鍾，發出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疑問：
    “殿下，我們知道城市化和工業化是對我們和百姓都有利的，但是普通百姓和地方上的基層的實際管理者，甚至是中高層的官僚，未必能夠……未必願意接受這種改變。”
    朱靖垣稍微看了穆易一眼，這個曆史名人的腦子反應一直比另外幾個人更快。
    不過朱靖垣覺得，曆史上他在埃及的改革算是比較成功的，如果不是英法下場插手，他都有可能打敗奧斯曼，重建一個新的阿拉伯帝國了。
    現在在大明的管理下，讓他單純的搞一個埃及本土的改革，他不可能搞不定的。
    現在這麽說，是提困難要照顧的意思嗎？
    不過不管對方怎麽想，朱靖垣都不會跟著他的思路走：
    “埃及國公不如直接說既得利益者得了。
    “改革當然會損害現有秩序的既得利益的利益的，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妥協。
    “你們可以嚐試在建立新秩序的過程中，把願意接受改變的部分既得利益者拉攏過來。
    “再把無法接受改變的的部分打成新的利益共同體的共同敵人。
    “按照這個思路來推進，應該能夠相對順利的完成這些社會改造的。
    “如果有什麽問題解決不了，可以向大明求助或者單純的谘詢都可以。
    “你們是大明的國公，大明在政治、經濟、文化、管理上都能向你們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在你們自己的藩國內，都是有著有近乎無限的權力的。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們仍然解決不了這個城市化和工業化改革的問題，可以直接要求大明官員接收，當個虛位的國君。”
    埃及國公穆易立刻明白了朱靖垣的意思：
    這活兒問題不大，最起碼對你們而言問題不大，大明朝廷也會提供支持的。
    你們在這種情況下都搞不定這些事情，幹脆就別當這個藩國君主了。
    穆易隻能連忙保證表示自己一定努力搞好這次改革。
    其他幾個國公稍微有點埋怨穆易，但這時候也都不廢話，跟著一起再次保證。
    話題進行到這裏，正式的見麵會也差不多了。
    後續又聊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就到了中午吃飯的點了。
    朱靖垣直接在王府設宴招待了五個藩國君主。
    午餐之後，五個國公就各自返回住處。
    消化今天會議上接受到的信息，跟自己的手下討論未來的規劃。
    以及思考和討論後續還要向朱靖垣請示的東西。
    朱靖垣送走了幾個藩國君主後，自己也回憶整理和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專門就“帝國墳場”的問題和波斯國公討論一下。
    不過再次考慮過之後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似乎完全沒有必要。
    在原本的曆史上，阿富汗那種地方之所以能成為帝國墳場，根本原因還是那裏的戰略位置太過重要了，進入近代以來始終被幾個大帝國輪流垂涎。
    當一個帝國試圖征服征服阿富汗的時候，總有幾個同級或者次級帝國或明或暗的幹擾。
    但是在近代之前，在沒有外來帝國幹涉之前，波斯曾經長期統治阿富汗將近兩千年。
    曆代波斯王朝建立後都能相對順利的征服阿富汗。
    雖然按照大明的標準來，大部分時候應該都隻是羈縻統治，但當地土著確實是承認波斯君主對自己的統治的。
    但是對於後來的征服者帝國，他們就是不承認的。
    就算是名義上的阿富汗地區的首領們承認，地方上的軍頭和勢力也未必會接受，總會在其他力量的支持下搞鬼。
    再加上當地的地形和環境極端惡劣，當地的人口又是極端的分散，還有傳統的宗教文化影響，所以近代以後始終沒有外來帝國能夠征服阿富汗。
    如果以這樣的環境和標準來對比，那近代以後的波斯，也可以算是一個更大號的帝國墳場，曆史上也沒有那個大帝國能夠完全征服波斯。
    近代以後，波斯曆史上最慘的時候，也是英國和露西亞合夥在波斯劃分勢力範圍。
    在這個標準繼續推導，露西亞就更加可以算是帝國煉獄了。
    阿富汗還僅僅是沒辦法征服，露西亞可以讓好幾個帝國直接崩潰了。
    “帝國墳場”是近代以後的事情，古典時代阿富汗長期是波斯的領土，波斯也長期被外來王朝統治。
    在現在這個世界，波斯的主體都成了大明的狗，阿富汗周圍也都是大明勢力範圍，其他帝國根本沒途徑插手進來。
    大明支持波斯整合阿富汗人，完全是大墳場打小墳場，正好是業務對口的。
    再加上朱靖垣提出的大規模城市和和工業化方案，本來就是後世經過檢驗的破除地方傳統風俗的最好手段。
    用工業化帶來的更好的物質生活水平，配合針對性的管理者和手段，把分散生活在大山裏麵的山民拉到城市和工廠裏麵。
    讓城市和工廠這種社會大熔爐，把他們原有的傳統盡可能的消解掉。
    這個世界的阿富汗，以前沒有帝國墳場的稱呼，以後應該也沒有機會獲得這個稱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