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五藩國的君主各自討論思考了幾天，再次一起拜見朱靖垣。
    這一次就主要是討論後續改革中的溝通方式和細節了。
    按照朱靖垣的要求，五個藩國各自組織幾個官僚和家庭親屬，設立一個駐西安辦事處。
    負責隨時與朱靖垣交換信息，上傳當地的情況，下達最新的命令。
    然後五國的君主就陸續啟程返回本土了。
    朱靖垣大體上安排好了西北五個外藩的改革方向事宜，就主動召集了自己督管地區各個省份的布政使們來西安開會。
    幾個省份的政務官們也不敢怠慢，馬上放下手頭的活兒，乘坐飛機趕到西安來。
    各省布政使到齊之後，朱靖垣在王府正殿召見了他們。
    朱靖垣與五個藩國的見麵是半正式的，關係上是側重於皇帝和藩國君主的關係。
    而在麵對各個省份的布政使的時候，就是完全正式的政務會議了。
    朱靖垣也不用商量和討論的姿態了，直接拿著稿子一項一項的給各個布政使布置工作。
    西北各省份畢竟屬於本土，重要性上當然是超過外藩的。
    管理製度當然也要盡可能的本土化。
    不過他們畢竟是西北邊疆省份，當地的文化傳統非常複雜，所以改革的具體實施方案也不能完全照搬核心地區的方案。
    首先，通識考試合格證製度當然要全麵推行，也卻不能像核心地區那樣直接發證。
    雖然在世祖皇帝晚年的改革之後，西北地區錯綜複雜的各個原生和混血族群，在名義上和法律上都算是“大明人”了。
    他們都有大明國族的身份和戶籍。
    但是實際上，有些偏遠地區的人甚至可能不會說大明雅言。
    所以當地的考試合格證的發放之前要通過考試。
    其次，各級衙門的官營廠商也要全麵建設，同樣要以住房、學校、醫院為主。
    但是相比核心地區側重於住房，這邊應該更加重視學校，以及城市化。
    和西北五藩國類似，要在西北各省集中建設大型城市。
    將分散的人口盡可能的集中起來，配合無限接近於義務教育的公立教育製度。
    對當地青少年實施統一的完全明化的基礎教育。
    接受基礎教育之後的青少年，將打亂之後直接送到官營工廠工作。
    然後，票證和限購製度也都要提上日程。
    同時主動建設相對低標準，但是足夠多的城市保障住房，迅速完成全麵的城市化。
    最後，根據各個省份的情況，將當地人口適度外遷。
    除了重要戰略據點，重要交通幹線之外，其他自然環境惡劣的地方的居民點，都盡可能的遷徙到環境更加適宜的地方。
    各個省份保留和集中建設的大型城市，也要集中統一規劃，盡可能選擇關鍵交通線附近。
    比如從西安開始經河西走廊到伊犁這一條線。
    大明核心地區聯通西北內路的關鍵鐵路和公路也基本都在這條線上。
    西北的大城市本來就主要集中在這條線上。
    朱靖垣把主要的要求說完之後，詢問下麵官員們的意見和想法。
    在持續幾分鍾的醞釀之後，陸續有幾個官員出來發言。
    主要是針對移民和城市建設規劃，表達了對這種改革後的政治、經濟、戰略上的憂慮。
    其中又以西域布政使說的最為全麵：
    “西北的大部分地區本來就相對貧困，當地的財力不足以集中建設大型城市。
    “集中建設大型城市的同時，很可能要大量撤並中下級行政區，這不僅會是很多筆巨大的開支，也會造成很大的行政壓力。
    “當地的普通居民本來以遊牧民族為主，未必願意離開他們世代生活的地方，改變原有的持續了幾百年的生活方式。
    “將分散的居民集中起來，當然更加方便管理，但是也意味著當地抵抗能力的降低。
    “以後，萬一再次爆發涉及到本土的戰爭，關鍵交通線上的關鍵居民點的丟失，也就同時失去了大片的空曠土地……”
    朱靖垣耐著性子聽完了之後，嚐試著解釋和安撫幾個布政使：
    “就是因為西北地區相對貧困，所以才要集中建設大型城市。
    “隻有將分散的人口集中起來，才能以更低的平均單價，提供更好的社會服務和管理。
    “就說最基本的交通網絡，電力供應，物資供應這些問題。
    “一邊是幾十萬平方公裏的範圍內，分散著幾千個大大小小的居民點。
    “一邊是集中起來的少數幾個幾十萬人口的城市。
    “將前者的所有居民點全部連接起來，所需的道路建設成本和維護成本，肯定是遠遠高於在幾個將城市連接起來，同時建設完善的環城公路的。
    “連接幾千個居民點的公路的標準和利用率，肯定大幅度的低於城市連接和環城公路。
    “學校、醫院、商行、酒樓等等生活設施，其實也都是同樣的道理。
    “在幾千個居民點，每個居民點建設一個小學，相比於在城市中集中建設幾所大型小學，肯定是後者的成本更低，效果更好。
    “也就是說，城市和社會管理也是有規模效應的。
    “城市特別大了當然難管理，但是相同成本下大城市肯定能夠提供更好的服務。
    “所以反過來看，反而隻有相對富裕的地方，才適合大規模建設中小城鎮，也才會在工業時代出現大規模的中小城鎮。
    “這個道理當然是很簡單的，我想諸位應該都是能夠理解的。
    “但更關鍵的問題，是在大規模集中城市化的同時，要避免生活成本因為人口的迅速集中而不合理的大幅度飆升。
    “舉個例子，在幾年的時間內，將幾十萬人口集中到了一個城市中。
    “這個城市原有的住房肯定不夠使用，不可能給所有居民同步提供住房。
    “所以，這些新來的移民中，想要獲得自己的住房的，就要拿出遠高於市場價的金錢。
    “這份金錢不是為了購買住房，而是為了在與其他人的競爭中勝出。
    “學校、醫院也都會出現類似的情況，想要獲得使用權的人要拿出更多的金錢。
    “所以在相對貧困地區搞大規模城市化的同時，各級衙門要嚴格執行票證和限購製度。
    “同時要合理的控製城市化的速度，要盡可能同步提供適宜規模的基礎設施。
    “至於城市建設成本，其實並不會太高。
    “因為當地相對貧困，所以可以用相對低廉的價格，雇傭到用於城市建設的工人。
    “這部分的投資可以由各級衙門、中央朝廷、皇室財團、大明財團等多個方麵，用投資、貸款、撥款等多種方式提供。
    “相對低廉的用工成本就是相對較低的工錢，也是促進當地居民自發向外移民的推動力。
    “我會與父皇和中央朝廷聯絡和溝通，未來一段時間內，不以人口增長速度和財政收入來評估西北各省份官員的政績。
    “同時將轄區內的城市化比例作為重要的參考數據。
    “撤並行政區的問題當然是問題，但解決問題就是你們這些地方官僚的職責所在啊！
    “這部分的困難是必須要克服的，這也正是這次改革的重點目標。
    “我特別提醒，你們可以將一個部落和村莊，同時引入到城市中，但不得直接以原有部落和村莊作為城市的街區。
    “城市化的關鍵目標，就是要打碎原有的傳統秩序和人際關係，所以絕對不能照搬。
    “最後是關於戰略層麵的問題，這其實不能算是個大問題。
    “分散的人口集中起來之後，固然沒有了動員當地百姓打遊擊戰的可能性，但也事實上形成了堅壁清野效果。
    “而隨著軍事裝備的迅速換代，散兵遊勇的作戰已經很難起到效果了，我們大明曾經也從未使用過全麵戰爭的策略。
    “人口集中後的大城市，固然會是敵人的進攻重點，但也是我方的天然防禦基地，天然的征集士兵和物資的基地。
    “就目前的國際局勢而言，沒有哪個國家在整體軍事實力和軍事科技上超過大明，集中決戰顯然是對大明更有利的方向。
    “反而是我們進攻別國本土的時候，別國很可能會考慮組織全民遊擊戰。
    “所以大規模城市化，同時放棄偏遠惡劣地區的政策，在戰略層麵上是沒有大問題的。
    “各位還有別的問題嗎？”
    一群高級官僚們有的麵麵相覷，有的低頭沉思，大部分都沒有馬上開口。
    朱靖垣的解釋，說明了朱靖垣的態度，說明了朝廷和皇帝的態度。
    這些新的改革政策，應該是沒有推脫的餘地了。
    想明白這些情況之後，他們就算是還有問題，也隻能考慮自己努力解決了。
    隻有找自己可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才會再拿出來請求幫助。
    所以現場低聲議論了一會兒，雪域高原的布政使開口了：
    “殿下……我們雪域範圍內，絕大部分地區，可能都可以算是您所說的環境惡劣地區。
    “隻有邊沿少數穀地，能有三千米以下的海拔。
    “關鍵是，進入高原內陸的道路，沒有可以算得上是關鍵交通線的。
    “最近的重要的交通線，也都環繞在整個高原的周圍，而很難真正登上高原內陸。
    “難道我們要將高原上的所有人口，全部遷徙到周邊地區嗎……”
    朱靖垣想了想之後直接點頭說：
    “不要說周邊了，完全可以遷到整個大明的所有地區。
    “天竺、南洋、天南、墨洲、殷洲都可以去的。
    “你們雪域總共也就一百多萬人，整體全部遷徙到平原上建設一個城市都可以……
    “放進中原地區的一個省，那是一點浪花都翻不起來的。”
    大部分時代的雪域高原，都不是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
    在朱靖垣的記憶中，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紀，在已經完成工業化的時代，當地也隻有三百多萬人口，解放初期更是隻有一百萬人左右。
    那還是氣溫還是回暖的二十一世紀，十九世紀初的雪域高原比後世更加寒冷。
    如果雪域高原是大明的邊疆地區，那無論如何也要在高原上留人。
    靠人口實際控製這塊土地，同時抵禦外界勢力的侵蝕。
    但現在的雪域高原已經屬於大明的內陸地區了。
    東南部的中南半島地區已經被算進本土了，西邊的波斯和希瓦都是內陸藩屬國，南邊的天竺也已經完成了撤藩設省改革好幾年了。
    現在這裏已經不是邊疆了，大明陸地上的防禦前線，已經挪到大秦海、安納托利亞高原、高加索山脈、裏海、烏拉爾一線了。
    雪域高原完全可以變成大明本土內陸地區的一塊荒地。
    反過來說，要為了這高原上的一百多萬人，去高原上建設高標準的鐵路和公路，還要供應電力和工業產品，單位成本肯定高上天的……
    所以朱靖垣的想法就是幹脆遷徙到平原上建個新城。
    雪域布政使一聽朱靖垣這話，頓時就苦口苦麵的追問：
    “一百多萬人口，在內陸地區，最多是一個府的編製。
    “那雪域三司和禦史等衙門……還要保留嗎？”
    朱靖垣想了想說：
    “雪域高原的麵積太大了，直接劃歸周圍任何一個省份似乎都不是很合適。
    “這片空曠龐大而特殊的區域，會讓對應的省份專門列出一批特殊機構來負責，憑空增加當地的管理複雜度。
    “所以相關衙門還是要保留，不過要盡可能的精簡。
    “層級上要精簡，可以布政使司下不設府，直接設少數幾個縣，布政使司直管縣。
    “各級衙門內部的部門也要精簡，不需要的機構可以直接合並。
    “內陸的人口遷徙出去之後，當地衙門的主要任務就是地質勘探、環境觀測、旅遊開發、巡邏警戒這種維持存在或者配合其他機構的職能了。
    “這樣這個省份級別的衙門，最終的規模可能隻有內陸縣的規模。
    “不過相關衙門的官吏也都不用擔心，雪域地區的人口的遷徙工作，可以作為現有當地衙門官員的關鍵考成項目。”
    雪域布政使的表情和心情都頗為複雜，這種方案定下來之後，雪域這個省份就完全空了。
    不過自己的前途倒是不用擔心，大食親王殿下對待下屬向來慷慨。
    隻要自己好好配合，按照要求把任務完成，後續升遷應該都是不用擔心的。
    雪域布政使恭恭敬敬的答應同時詢問更多建議：
    “屬下記下了，那以殿下的想法，我們應該主要向哪裏遷徙人口？
    “要集中遷徙到一個地方嗎？比如陝西或者四川等地……”
    朱靖垣基本沒有怎麽考慮就直接吩咐說：
    “就近遷徙，東部的人口向四川、雲南遷徙，東北部的向陝西遷徙。
    “西部的去天竺和大食國東墨洲地區，東南部的去天竺和南洋。
    “直接遷到當地大城市中，直接送進當地的官營工廠。
    “很顯然，這項工作的難點，是如何將分散的居民集中起來，並讓他們心甘情願的離開。
    “不要一味的使用強製手段，可以用工廠能夠提供的福利條件來引導。
    “如果其他地區給不了太好的條件，可以由大食服裝商行和大明航空公司來承擔。
    “多以組建飛行宣傳隊，到各個牧區和鄉村去宣傳。”
    雪域布政使的官員再次認真的點頭答應著：
    “屬下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