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垣給幾個西北省份的官吏安排好了任務，就讓他們回去了。
    幾個省份沒有專門留下人員，沒有設立駐西安的辦公室。
    不過朱靖垣讓人安排了專門的電話線路，分配了專門的接線員。
    幾個布政使的主官可以直接打電話到這個線路，讓專門的接線員直接接到朱靖垣這邊。
    朱靖垣安排的幾個任務，說起來似乎就那麽幾項，但是實際實施起來可就複雜了。
    朱靖垣這兩年的任期內是不可能完成的，朱靖垣走的時候能初見成效就不錯了。
    在選定的城市周圍建設新的工業區，建設新的大規模集中居住區，單純的把房子建好就要幾個月到一年的時間。
    給人員做好培訓，讓工廠投入生產，這可能就又是一年過去了。
    關鍵是，在這之前，還要把分散在草原和高原上的人，給送到工廠所在的城市去。
    這還是因為大明在草原和高原上已經有了基層統治機構。
    從世祖皇帝時代開始，就在草原和雪域高原上建立了統一的管理機構，給各個部落分配相對固定的牧區，在部落內安排專門的管理和聯絡人員。
    與此同時，大明本土的廢奴改革，也在對草原和高原上實施了。
    高原上的農奴製度，在一百年前就結束了。
    沒有這些基礎的話，現在朱靖垣這些命令根本就沒辦法實行。
    朱靖垣送走了幾個布政使之後，首先寫了份報告給自己老爹。
    把自己和幾個省份的官員討論的方案寫清楚，同時把需要中央朝廷配合的政策列清楚。
    還有包括中央朝廷、皇室財團等各方麵的配合要求也寫出來。
    然後自己聯絡了大明航空公司的管理人員，讓他們跟草原和高原上的幾個省份衙門聯係。
    向他們提供適合高原和草原上使用的越野助力車、汽車以及飛機。
    草原、戈壁、高原上，沒有足夠的交通路網，不可能給大大小小的城市都修鐵路，那種成本就算是大明也承受不起。
    以前大部分偏遠地區都隻能靠馬隊溝通，現在可以用助力車、汽車和飛機了。
    內燃機工業的相對成熟，也是現在的大明西北完成朱靖垣的任務的重要條件。
    同時要求大明航空公司和下屬的機械公司，到西安、蘭州、伊犁等地投資開設新工廠。
    大明皇帝朱簡炎，看了兒子的報告之後就直皺眉。
    然後本能的拿著紙筆在麵前劃拉：
    “這小子口氣也太大了，在西北搞工業，搞大城市建設，搞大規模移民……
    “邏輯說起來都很合理，目標也可以算是比較明確的。
    “把草原上分散的各個族群的人，集中到最近的大城市去變成新工人，確實是徹底融合這些邊沿人口的最佳手段。
    “但問題是，這個過程中朝廷得花多少錢啊……”
    朱靖垣提出的這些改革方案，當然都是要花錢的。
    皇室財團和大明航空公司的產品，當然不能免費給各級衙門用的。
    最多是給個略低於市場零售價的批發價。
    集中建設新城區，建設官營工廠，以及遷徙人口本身，也都是要花錢的。
    西北各省的稅收本來就少，朱簡炎覺得，就算是把當地上繳的稅金全部原路回撥回去，多半也不夠這些措施消耗的。
    肯定還要朝廷另外撥付款項去執行。
    朱簡炎盤算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直接接受了兒子的所有要求。
    吩咐自己的秘書去寫命令，給自己看過確認無誤後，分發給相應的部門和機構。
    現在大明的財政狀況算是比較好的，這也是目前能夠實施這些改革的基礎。
    王朝上升期幹什麽事情都會相對比較容易一些……
    大明航空和下屬機械公司，麵對朱靖垣這個直接老板的命令，當然也沒辦法拒絕。
    雖然去西北建設工廠，肯定不如在江南、中原等地便捷，但當地也有特殊的市場。
    對西北地區而言，飛機和汽車甚至可以算是剛需。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麵，大明朝廷、皇室財團、大明航空等機構，開始逐步向西北輸送物資、資金、人員，配合西北各布政使司的官員，開始執行朱靖垣的規劃。
    消息比較靈通的商人們，很多都以為大明朝廷要搞“西北大開發”了，有些商人蠢蠢欲動的考慮要不要跟著一起去西北投資，有些則是直接跟著去了。
    朱靖垣要求西北各布政使司幹的事情，在某種意義上確實可以算是西北大開發。
    雖然朱靖垣和朱簡炎父子兩個，本身其實都不想開發大西北。
    兩人經過之前的溝通，已經統一了思想，不在環境不合適的地方搞建設。
    但是有實際戰略需求的情況除外。
    西北地區的大部分地方都可以荒著，但關鍵的交通線卻必須保障。
    所以大明的西北開發行動，就在皇帝本身其實不情願的情況下頗為熱鬧的開始了。
    …………
    天山腳下，一處開放的牧場上，一家牧民正趕著牲畜放牧。
    上午的陽光照耀著大地，幾個孩子吃過了午飯之後，騎著小馬在牛羊群外圍奔跑。
    在牛羊的嘶鳴聲中，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突突突的奇怪聲音。
    很快，兩輛發動機助力車汽車出現在了牧民的視野中。
    孩子們對這些“鐵馬”很感興趣，架著自己的小馬稍微向前迎了上去。
    但是大人們對這些東西卻沒有多少好感。
    這個時代的牧民，遠遠沒沒有到開車放牧的狀態。
    汽車和助力車剛剛被發明沒有多少年，偏遠地區的牧民對這種東西還沒怎麽見識過。
    大部分隻是在到城裏購物的時候偶爾見到。
    但是他們的出現，卻確確實實的影響了馬匹的銷售數量和價格。
    傳統牧民暫時還處在“工人抵觸新機器的狀態”，所以對汽車和助力車都沒有多少好感。
    不過他們也想知道開車到牧場來的是什麽人。
    兩輛助力車很快就來到了牧民所在的地方，牧民也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樣子。
    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都是縣衙裏麵的幹事，以前來村裏給孩子統計過戶籍信息。
    但是這對牧民夫妻仍然不明白，這倆幹事這個時候為什麽到村裏來。
    村裏最近似乎沒有誰家生了孩子卻還沒登記的。
    一個瘦高個男幹事停下助力車，笑嗬嗬的跟馬上的牧民打了招呼，同時說明來意：
    “老瓦放羊呢，朝廷上有新安排，要通知到村裏，你們村長在不在家？”
    男牧民老瓦無可無不可的隨口說：
    “現在可能不在家，不過晚上都會回去的……”
    幹事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
    “那好，那我就等到晚上吧。”
    老瓦看這個情況，就有點好奇的反問：
    “是有什麽大事兒嗎？不能直接告訴我，讓我回村裏的時候喊一聲不就行了？”
    幹事想了想，反正現在剛到下午，到晚上時間還早。
    而且自己可以跟這家牧民一起去他們村裏，於是就隨口給老瓦解釋了一下：
    “朝廷想讓你們進城去，而且不是咱們這個縣城，而是直接去伊犁。
    “這次是大食親王殿下直接安排的，讓咱天山下的牧民都去城裏生活……
    “大食親王殿下你們知道嗎？是咱們皇帝陛下最器重的皇子。
    “現在是咱們整個大西北的大總督，所有的布政使都得聽他的。”
    幾個孩子聽到要去伊犁，就下意識的跟著歡呼起來。
    對於朱靖垣親王和總督的身份，他們雖然不是很明白具體能幹什麽。
    但都知道那絕對是非常大的官，而且還是皇子。
    老瓦聽完卻是愁眉苦臉的說：
    “我們除了放牧什麽都不會，去伊犁去能幹嘛？進城去也沒地方住，沒辦法掙錢……”
    這幹事馬上給老瓦解釋說：
    “不會可以學啊，現在工廠裏的活兒都很簡單，隻要不是傻子都能學得會。
    “就算是真的學不好，你們也可以到伊犁那邊去養牛，養牛你們總會吧？”
    老瓦聽到這話，差點就笑出聲：
    “大人您這開什麽玩笑，我們養牛為什麽還要去伊犁？在這裏養牛不是一樣嗎。”
    幹事似乎覺得自己說的不清楚，馬上補充說：
    “不是你們以前那種方法養牛了，不是趕著牲畜在草原上放養了。
    “而是集中起來圈養，直接喂精飼料的產奶、產肉，像工廠一樣的養牛。
    “一個人能養的牛羊更多，長成的速度也更快，在大城市旁邊也方便出售啊。
    “你們以前應該也聽說過吧，皇家牧場現在都在這麽幹了。”
    老瓦似乎聽明白了，然後就繼續苦著臉說：
    “就是因為漢人都開始這麽養牛羊，我們的牛羊都不好賣了。
    “再加上你們騎著這些助力車，我們的馬也不好賣了。
    “最近這些年，我們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幹事聽到這裏，馬上跟著往下說：
    “朝廷知道你們日子不好過，所以現在不是有安排了嗎？
    “皇帝陛下和大食親王殿下，現在要帶你們一起進城了，帶你們一起搞新牧場。
    “當然，最好還是進工廠，毛紡廠用人數量比牧場多，掙得錢也多。
    “有大食親王殿下的服裝商行帶頭，現在羊毛的衣服已經流行到全世界了。
    “你們去大食服裝商行的廠子幹活，一個月最少能拿二十銀鈔的工錢，幹的好的更多。
    “就算是你們兩口子不想進廠，也可以讓你們大孩子進廠啊。
    “以後他們就能住在城市的樓房裏麵，不用跟著你們在草原風吹日曬雨淋了。
    “在成立結婚安家落戶，不比在村裏放牧舒坦嗎？”
    老瓦聽到二十銀鈔的工錢，聽到住樓房的說法，特別是想到自己孩子不用跟著自己繼續放牧，能夠在城裏落戶的說法，頓時就有點動心了。
    但是，老瓦對所有的未知的東西，又都本能的感覺恐慌和擔憂。
    老瓦又是期待又是擔憂的追問：
    “真的能在伊犁賺到二十銀鈔？去了就一定有活兒幹嗎？去了以後住在哪兒啊？”
    幹事馬上說：
    “按照上麵給的安排，是有活兒了才會通知你們去，這也是大食親王殿下的要求。
    “我這次來就是讓你們做好準備，後續給你們安排好活兒再來帶你們去。
    “住的地方也是安排好的，剛去的時候住在工廠的宿舍。
    “等你們賺了錢之後，再買自己單獨的房子。”
    老瓦聽了之後更加動心，但是心中的擔憂卻仍然沒有完全消除：
    “朝廷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個大食親王殿下為什麽要這麽照顧我們這些牧民？”
    幹事立刻昂首挺胸：
    “因為你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大明的皇帝陛下的子民。
    “在大明皇帝陛下的眼裏，沒有什麽漢人、蒙古人、畏兀兒人，我們都是大明人。
    “我們的陛下當然希望所有的大明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啊。
    “在朝廷的角度來說的話，就是百姓們的手裏有錢了，百姓能夠賺到更多的錢了，朝廷也能收到更多的稅啊。”
    老瓦聽得有點迷糊，不過他也敏銳的意識到，大明人是個好身份。
    皇帝是大明皇帝，所以大明人才是皇帝的自己人。
    就像自己的部落的酋長，才會照顧自己部落的人，一起去搶外麵的人。
    當然，從外麵搶來的東西大頭肯定是大酋長的，部落裏麵養的牲畜也要拿出一部分貢獻給大酋長享用，就像大明朝廷也是要收稅的。
    下麵的牧民養的牛羊多了，酋長才能收到更多的供奉。
    現在是大明百姓有錢了，朝廷才能收到更多的稅。
    老瓦覺得自己基本上明白了，老輩的道理一直沒有變，隻是大明這個部落太大了。
    聽說出了草原之外，整個蒼天之下的大部分土地，都是大明的。
    自己也是大明的人，則確實也挺好的……
    於是老瓦點著頭說：
    “我想想啊，我好好想想，反正您這次也不是直接帶人走……”
    幹事聽老瓦這麽說，就知道他是已經意動了，也是稍微鬆了口氣。
    然後繼續跟老瓦聊天，問些村子裏麵的情況。
    到了半下午的時候，跟著老瓦一起趕著羊群，返回集中居住的村子。
    老瓦說可以幫幹事到村裏喊一嗓子，或者把事情轉告給村長都行。
    但是幹事知道老瓦這個嘴巴能力有限，很難把事情說清楚的。
    關鍵是這麽嚴肅的事情，自己必須要親自去村裏，親自給那些牧民們解釋。
    自己也要跟村長照個麵，確認自己的工作做到了，避免後麵再有什麽麻煩。
    大明官吏的辦事方法和準則，以及官僚製度本身，絕大部分都被朱慈烺重塑了。
    特別是原本根本不存在的村鎮級別的事務，更是朱慈烺自己定的規矩。
    以至於各地基層的情況，非常像是後世鄉村的典型狀態。
    本章完